第78章 恨意
回不去的是从前,到不了的是未来。
冷见欣脱下工作服,将沾染着鲜血的衣服扔进了高温炉中,身边的莫妮也做同样的事情,动作一点不拖泥带水,冷见欣笑道:“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转行,还挺有天份的。”
莫妮转过身看着她轻抿双唇,“你看到的所谓天份皆是因为仇恨,我从小就晕血,有次膝盖卡破鲜血直流,吓得我脸色苍白晕了过去……那时候,有人抱住了我。”
冷见欣看着莫妮的脸,她没有问后来,因为她知道莫妮身上的每一道伤,也知道莫妮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一个连心理恐惧都能克服的人,一定是因为她心中有大于恐惧事情的理由,原来是仇恨。
她在截断常立四肢的时候一刻都不曾犹豫过,常立就这样亲眼看着莫妮一点点将自己的身体肢解,他一直在被输液,直到最后时刻才停止了所有的药物,看着自己被一点点肢解,特别还是在清醒的状态上,常立近乎被逼疯,可是这个疯子不喊不叫,反而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安……咳、咳咳……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要人命的方式都显得特别,哈哈……咳咳……”常立被打了麻药,他身体仍有麻木的钝痛感,是那种用语言都形容不出来的难受。从船上下来,到了这个像实验室一样的屋子里,常立就知道,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他不是没求过莫妮,甚至连他当上总统会娶莫妮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而莫妮只是看着他没说话,她的眼神一点温度也没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为什么……不直接锯断我的肢体……打……打什么麻药?啊?你不是恨我吗?恨就该更直接一点。”常立躺在那里伤处都已经被处理过,现在的他真的是废人一个,像一个长方形上插了一个脑袋,说话都是强打着精神。
莫妮从始至终都没有回答过他任何一句,她只是很认真的按照冷见欣告诉自己的方法来肢解常立的身体,最困难的部分她也不要冷见欣帮忙,全部都是由自己完成的。冷见欣是一个好老师,莫妮亦是一个好学生,打针、止血、截肢,甚至是最后将这些碎片打包进医用箱中,都是她独立完成的。
冷见欣只是一边指导一边观摩了全部的过程,有不对的地方她再耐心的纠正,这期间常立试图与这个一脸冷漠的女人勾通,却发现她的眼神与莫妮有几分相似,她眼中的常立不像个死人,更像个尸体。
看着常立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长方形,冷见欣似乎很满意莫妮完成度,浅浅的抿了一个有弧度的唇形,就是这样弧度被神智时而清醒的常立看到,他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莫妮是被他逼成了疯子,可眼前这个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女人,她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与他一样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常立呼吸都显得微弱,硬挺着问了冷见欣一句。
冷见欣认真的洗着自己的手,仿佛手指沾染过什么特别肮脏的东西一般,细致的揉搓着每一根修长的手指,“常议员,常立先生,下一任总统的候选人,暗渡理事会的秘书长,过去十年里天港警署百分之六十甚至更高未能侦破的非正常死亡政员、明星、商界名流案件的幕后凶手。”
常立现在只有头可以转动了,“你是谁?你是警察?”
冷见欣擦干了手指上的水分,与常立隔了一米的距离,她弯下腰凑近了常立的身边轻声道:“给你打针,是怕你因为疼痛过份的喊叫,杀人还好,杀猪太没技术含量!”她并没有回答常立的问题,看常立的状态,她也没有必要回答,离了所有的针剂,常立坚持不了太久。
冷见欣离开时莫妮已经洗好了手,看着躺在那里的常立,她依旧没说话,常立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可是他依旧能感受到莫妮眼中的光芒,那种近乎于灯光般的明亮,是他许久都不曾见过的。
记得莫妮刚回天港时,被胡学礼送到暗渡来,这是常立亲手拍卖过的女人,没想到居然能从万佛送了回来,更没想到的是她不但没死,眼中反而还透着光芒,让人看到就想残忍的抹去那道光芒,常立最擅长的就是做这种折断鸟儿翅膀,抹去别人希望的事。
在那一年里每个不为人知的夜里,莫妮沦为暗渡的玩物的每一夜,她没有死在万佛,却差一点死在暗渡。那一年,莫妮有一半的时间在暗渡被男人消磨,老的、小的、残忍的、温柔的,甚至还有多人的时候,还有一半的时间她是在医院中养伤,最重的那次她被抬出暗渡,胸口上插着一把水果刀,那次是一个因为家族生意投资失败的疯子,不仅刺伤了莫妮,还打伤了多个暗渡的会员。
也正是那次莫妮的伤,引起了常立的注意,看着莫妮被抬进了救护车他的唇边露出玩味的笑,好像发现一个不得了的玩具一样,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从万佛那种吃人的地下城里爬出来,她还真是个拼命的主呢。
那次之后胡学礼找到了常立,明确的告诉常立,莫妮这个女人怎么对待都可以,但不能让她死。
原来,不把常立放在眼里是因为胡学礼!呵呵,时间还长,总有一天这个女人会跪在自己的面前,求自己好好爱她的。
在那次受伤之后,常立确实不再像从前那样为难莫妮,还让莫妮离开了暗渡,管理整个胡蝶谷的工作,她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做那些不情愿的接待工作,暗渡的接待她不用再做,常立的折磨却并没真正的离开过。
常立对莫妮的折磨是时有时无的,在与莫妮的无数次对弈中,他若是从中取得成就感时,就会暂且放过莫妮,反之莫妮惹是惹他不快,他还是会将人拎到顶楼用自己的广式“教育”一番。
渐渐的莫妮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她变得不再忤逆,收起了她的爪子,开始变的顺从常立给她的一切折磨,她这个反应让常立觉得十分熨帖,就算后来他发现莫妮对他的柔情只不过是假象时,他也十分喜欢。
在这一场与莫妮的猫鼠游戏里,他反复的戏弄着莫妮这只柔韧又脆弱的小老鼠,却不知道在这场游戏里他好像渐渐上了瘾。
郑丹出现时常立只不过就是觉得她有点特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给她一点甜头就恃宠而骄,爬上他的床还妄想爬进他家的祖坟,真是痴心妄想。
可是这样一想,怎么莫妮这个经常给甜头的女人从来不在他面前骄纵过那么一回呢?别说恃宠而骄,就连撒娇都不曾有过,每次对他谈不上必恭必敬,但也都是小心翼翼,好像生怕惹怒了常立,会被他“教训”!
是啊,她惹怒常立是会被派去接待,莫妮害怕常立,而郑丹不知道这些,她从不害怕。
那天郑丹问常立什么时候娶她,常立笑意很深的答道:“下了船就娶。”说完,常立接受了郑丹卖力又温柔的讨好,穿上衣服推门离开时,对门外的人说:“把她的嘴堵上,我不喜欢她的声音。”郑丹被陈思明从床上拽起来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竟然不是常立,直到被人封住了嘴唇和手脚。
可惜她等不到常立说的下船娶她,在被人溺死在水中时,她似乎看到头顶上的光,差一点就能穿上婚纱,窒息前的那数十秒间,郑丹痛苦的甚至将浴室的磁砖都抠坏了,指甲断掉的血迹蹭了半面墙。
这一切常立都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他突然很想看到莫妮,想狠狠的折磨这个女人,这一刻常立的眼中透露着狼戾,他不知道是被郑丹这个不懂事的女人惹怒而生气,还是他发现似乎有点喜欢莫妮,喜欢到开始养了一个和她有点相似的女人,还将这个女人的脾气宠上了天?
莫妮在常立的脖子上扎了一针,常立觉得意识开始溃散,他看不清莫妮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眼里的光芒,亦如他初见时那个浑身伤痕的女孩,眼中带着光。
不对,那不该是他们的初见,他们该是在游轮上第一次见,可那时候他并没有好好看过台上惊慌失措的女孩,直到她拍卖后被那个出价高的男人强暴,入会失败之后被那个粗鲁的男人一个耳光扇晕,常立都没怎么在意过。
常立的气息很短很急促,他眼皮已经抬不起来,可是他觉得这怕是最后的机会能和莫妮说话了,“安安、我好像、好像喜欢……”
常立不确定是否说了最想说的话,他这一生被父亲培养成接班人,成为联盟的政治动物,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从小到大不知道该喜欢什么,除了疯狂他根本就不会别的。
好像,刚刚才有了爱好,这漫长的人生就结束了。
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低语:“没有人会喜欢你,你这样的人就该去死!”对常立这种人,莫妮觉得提喜欢都有侮辱喜欢这两个字的嫌疑,更不要问她喜欢不喜欢常立,她恶心的会吐出胆汁的。
坐在这里点燃一支烟,慢慢的吐着白雾,莫妮才有一丝疲倦涌上心头,她有点想林清,想被他拥在怀里,想着那一年膝盖受伤晕倒被他抱在怀里,那些年被爱的日子,真好啊,可惜一去不返了。
那段美好的岁月,她不叫莫妮,林清也不叫林清。
他们叫许幼安和许幼清,想到当年的自己莫妮吐了一口白雾,捏着烟的手指轻轻划过眉梢,轻轻一低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回不去的时光是许幼安的,而莫妮的岁月连那个名字都不配沾边,这不是掉几滴眼泪,流几次血能换回来的,哪怕眼泪与血的温度一样滚烫,也换不回那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