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深谷
有蛀牙的女孩儿，没人吻！
周末米菲照例约了李度做心理疏导，和李度的助理打过招呼后她在门口停住了。
时间刚好，氛围也对，人还是那个人，就是心境大不一样，米菲不知道自己该以一个患者的身份面对李医生，还是以一个……别的身份面对李度呢？
就在她犹豫了十秒不到的时间里，门在里面打开了，李度好似要开口说话的唇在见到她时就抿成了一条线，目光深邃，“怎么不进来？是觉得我诊金收得便宜？”
米菲调皮的伸了下舌头：“不不不、你可一点也不便宜。”李度的收费标准是天港价格较贵的，这些年若不是有人资助这笔费用，就自己的赚的钱还真不够给自己看病的。
李度没等她说完，拉着她的手腕，将人带了进去。
被抓进屋的米菲一愣，抬眼看着李度，不是自己的错觉，是他真的变了。
一夜之间，之前那个冷漠如冰山的医生，好像有了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李度知道米菲的小心思，他只是上上下下打量着米菲，手还没放开，将人抵在门和自己之间。上次之后他一直没敢见她，他有点害怕，那样对她，有些唐突？她会不会反感，她的身体怎么样？心理呢？今天下午约了三点半，李度从两点就有点着急，急着见米菲一面，他急着求证自己有没有在米菲的世界里，被判了死刑。
眼看着三点米菲还没来，他冲出屋子想去找米菲，开门的瞬间看见自己思念的人在眼前，慌乱心慢慢沉了下来。
太近了，李度离自己太近了，米菲发现自己的应激障碍症，在李度面前就是废柴一个，根本就不存在！连病都这么欺软怕硬的么？叛徒！就自己这胆子，养着它有什么用，关键时刻第一个背叛自己的就是胆子，没了胆子的米菲，心虚的肉眼可见。
她眨巴两下眼睛，有点紧张的问：“李医生，怎么、了……”紧张不是因为心理害怕，是因为心跳的声音太大。
手还抵在门上，李度见米菲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更没有因为他的接触而ptsd，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敛起眉目，收回自己的手，别过脸道：“不怎么，想问问你喝什么？”
已经喝了一中午的水了，米菲撇了撇嘴，“今天不喝了吧，我想吃焦糖饼干，不知道你这里有么？”
李度的表情渐渐柔和，他今天没戴眼镜，米菲觉得不戴眼镜的李度特别好看，就像一个卸了盔甲的将军，归田捧茶，闲情自在，眉眼间不失温柔，举手投足都显得潇洒。
“我叫助手拿给你，不过你一会睡着了，牙齿怎么办？有蛀牙可不好！”
米菲撇撇嘴不高兴，“我都多大了，怎么还会有蛀牙呢？”李度不以为然，“多大吃完甜食就睡觉，也会增加蛀牙的概率。”他看了一眼米菲意味深长的说：“有蛀牙的女孩儿，没有人吻。”
“什么？”米菲瞪圆了眼睛看着李度，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李度低头在米菲的耳边轻道：“你、没、听、错。”
米菲的心“轰”的炸开，她觉得自己不只是面皮发烫，连血压都飚升，这人怎么说这种话时表情像做报告。
“李医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为了配合李度的恶趣味，米菲做了个十指交叉求求你的姿势，配着她一脸的可爱，李度看着有些失神，没有人能拒绝这样如软糖般可爱的米菲，没有人……
果然，一口酥脆甜香的饼干，消散了所有郁结，想着宋轶说的话，结合着自己最近收集的所有信息，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唯有手中的焦糖小饼干才是慰籍自己的良药。
李度不说话，静静看着米菲若有所思的吃掉了十几块的焦糖饼干，吃饱的米菲一头裁在躺椅上，哼哼唧唧的说：“李医生，你这椅子要是哪天卖，告诉我，多少钱我都买的。”
“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坐在这里，不论是喝茶还是吃东西，都觉得幸福，而且很容易睡觉。也不知道是这椅子催眠，还是你好睡……总之……”
李度看着眼皮直打架的米菲，最终倒底还是手中拿着半块焦糖饼干裁在沙发上睡着了，看来自己才是那助眠的药，在自己这里米菲不像个患者，更像个疯淘一天玩累的孩子。
他走到米菲的身边，轻轻将一缕落在她脸庞的发丝拨到一边，轻轻将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搂着一个易碎的宝贝一般。
看来，这沙发在自己家里也准备了一个，是对的。
钟叔和钟林设计的这一切，也许没错。
他待米菲太小心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敢赌，守着她的世界小心翼翼。
室内的淡淡玫瑰香，混合了李度身上雪松的味道，让人莫明的心动，米菲好像又梦见了那个哥哥，梦中的哥哥似乎没有早晨那么好，他好像对自己有点严厉。
“你是个大孩子，要自己剥橘子。”
“你是不是喜欢他了，妈~小妹长大啦~”
“你要学会坚强，我不会一直陪着你。”
“别怕、哥哥……护着你……”
“哥哥~~~哥！哥哥~~”
梦中的女孩浑身是血，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米菲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她黑色的发丝垂在被血染红的白色礼服上。
自己为什么这样难过？米菲想看看女孩喊的哥哥是谁，她甚至觉得“哥哥”两个字都到了自己的嘴边，呼之欲出，可是她半张着嘴，却喊不出一个声音。
米菲好似被人抱住，轻轻的摇晃着，“默默、别怕……”
她醒来的时候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李度抱着她，抱的很用力，米菲觉得自己的脸冰凉一片，这是怎么了？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自己这是哭了么？她用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竟然是湿的，“哥哥~”梦里没能喊出的声音，不自主的说出口。
让抱着她的李度身躯一震，猛的低头看着她，米菲的脸上还挂着泪珠，表情不似刚刚梦中那般委屈，李度确定她已经清醒，关心的问：“感觉怎么样？”
米菲本想坐直身体，她不该这样躺在李度的怀里，还是有点贪恋李度身体的温暖，软软的靠在李度的颈窝，“哥哥，你做梦吗？”刚刚睡醒的米菲觉得有个哥哥也很好，至少她现在就想叫李度这个。
听见她叫自己哥哥，李度将她搂的更紧，他这些年早已经麻木的心，突然有一丝丝痛感，灼热又甜蜜的痛，这痛感他觉得自己好似一个行尸走肉，注入了人间的血液，他好像重新活过来了。
“是人都会做梦的。”
“我好像有一个很美的梦，可是被我做碎了。”
李度觉得那碎的，可能不是她的美梦，是自己的心，揪的他连抱紧米菲的指尖都跟着疼，他眼底掠出悲伤却还是安慰道：“碎了，也没关系，一个梦而已，再做一次……”再来一次，我定会护周全，不让你再有恶梦。
米菲觉得李度很神秘，可不是所有神秘都可以探索，有些神秘也充满了危险，她没拒绝李度的神秘，也等于没拒绝这神秘背后随之而来的危险。
离开李度的治疗室，米菲约了刘阳去胡蝶谷，七点半正是胡蝶谷客人比较多的时候，刘阳早早就预定了位置，远远的招呼她。
上次一早就离开，刘阳一直很担心，虽然是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可还是惦记着米菲。
米菲一坐下，刘阳就问她：“上次怎么样？成功钓到胡恕了么？之后怎么样？我去找你了，安保拦着也不让进，等了许久，都不见你下来，后来你发信息说没事，只好先离开了。”
看着自己的好友一脸关切的模样，米菲倒是感动，关心自己的人不多，刘阳算是其中一个，她笑着说：“你一个个问，我也好一个个答你啊。”
胡蝶谷普通区是个高端的酒吧，米菲不喜酒，刘阳却嗜酒，她叫了一杯酒自己慢慢的喝着，桌上摆的都是米菲爱吃的东西。
刘阳品着红酒，米菲挑着自己喜欢吃的霜糖甜甜圈，开心的把带霜糖的地方慢慢的啃了，边啃还边对刘阳讲着那天的经过，米菲习惯用筷子，特意叫人拿了双筷子，意外的发现胡蝶谷这种酒吧里的菜品，出奇的好吃。
“所以，你是被你的心理医生救了？还成为了他的伴侣入了会？这心理医生这么大的来头吗？天呐！”刘阳激动的拉着米菲问。
见米菲点头，刘阳突然目光又暗了下来，用手轻轻摸着米菲的粉头说：“我不该让你去冒险，如果你没遇见李医生怎么办？听你这样讲，胡恕是个很危险的人，这与我收集的情报不符呢，不是说他不近女色么？情史干净的和白纸一样，有人都怀疑他是个gay了！”刘阳的目光中有委屈，还有点小难过，更多的是后怕和担心，没想到胡恕那样的人会对米菲下手，下次自己一定不能让米菲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米菲晃晃脑瓜，用粉头轻轻的蹭着刘阳的掌心，小声道：“别担心啦，都没事了。”她还是挺享受刘阳这种关心的，像个姐姐一样，暖心。
米菲正沉浸于好闺蜜的关心时，刘阳却举起酒杯意味深长的朝远处举了举，抛了个极其骚气的媚眼，米菲粉头一转，只见远处有个很帅的男人，看向这边。
米菲收起自己的感动，还有自己的粉头，撇撇嘴看着刘阳，这厮又四处放电，翻了个白眼继续啃甜甜圈。
刘阳掐掐米菲的小脸蛋，“宝贝儿，人生得意需尽欢，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清心寡欲的嘛，你坐在这里乖乖等我哦，老规矩、等我消息。”说完，她扭着自己的三节腰，朝对方的桌子走了过去。
米菲趴在桌子上，朝刚刚还感动自己的好闺蜜伸出了她修长的中指，见色忘友，色字当头！女色鬼！自己坐在桌上，无聊的掰开一个甜点，发现是居然是豆沙馅茶点，开心的用筷子把里的豆沙全都挖出来吃掉了，酥皮就那样被她摆了一盘子，看着被自己啃的乱糟的甜品，自己又觉着有点不太好意思，想叫服务人员来收拾一下，吃相不好还说得过去，剩相不好确实有点烦人。
服务人员来清台的时候，远处闪过一个人影，米菲一看居然是上次遇见的莫妮，“我能坐在这里么？”
米菲不确定自己刚刚吃甜品的时候，是不是吃到脸蛋子上，连忙抿了一把自己的嘴角，“可以可以，请坐。”
不论男女，遇见莫妮这种气质型的大美女，都会有点自惭形秽，会不自觉的审视一下自己哪里不对，米菲也害怕露怯，却还是一脸狼狈。
莫妮坐在刚刚刘阳的位置，静静的看着米菲，米菲被她这样一看，仿佛被人照了x光片一样，连灵魂都开始自我审视。
“米菲？”
“嗯，我在。”米菲伸出手与莫妮握手，莫妮愣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握了一下米菲的手。
啊，自己怎么这样老土啊，怕是公司的老赵都不会这样与个美女打招呼的吧。
正在自责自己的社恐时，莫妮的手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蛋，“这里沾了霜糖。”米菲的脸很凉，莫妮轻抚一下手就收了回来，她表情微动，“我们这里的霜糖甜甜圈，看来你很喜欢。”
米菲内心早已经八级地震，吃什么甜甜圈啊，还是啃着吃的，造一脸。让人家多笑话，啊！！！这地怎么就不咔嚓裂个缝呢，刚好够她跳进的那种。
莫妮看米菲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默认的点点头，模样乖巧的像邻家小妹，还有点小不安。米菲不喜与人接触，除非是她主动靠向别人，刚刚莫妮这一下轻轻的触碰，离开的速度够快，她并没有什么不适，看来最近真的可以去再检查一下，自己的ptsd是不是好了。
莫妮笑问：“怎么一个人？”
“不是、不是一个人，我和朋友一起来的。”米菲正强调的时候手机亮了，刘阳的信息发过来：宝贝儿，油撒哪啦~
不难看出刘阳的心情无比嘚瑟，米菲恨恨的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只见刘阳此刻小女人一般的依偎在刚刚那个敬她酒的帅哥怀里，正朝外面走去，她搂在帅哥身后的手还不忘记和米菲拜拜。
刘阳的老规矩很简单，菜不对，求救信息sos，米菲就假装成朋友慌称家中有急事，带刘阳逃离现场；菜若对，一句油撒哪啦，当做晚安。
看这情景，多半今天晚上这是刘阳的天菜，又是好朋友不做人的一天。
米菲咬着筷子，心里全是见色忘友、六亲不认、死色女之类的话……
莫妮在一边看着她的表情，一副把心情都写在脸上的模样，没忍住的笑了，“米菲，你还真是，容易被人看出心事。”
米菲撇撇嘴，“你有那种朋友么，就是明明跟你一起出来的，遇见个模样好看的男人，三魂就没了七魄，整个人就被人勾走了。”
“我没有朋友。”莫妮说这话时，无比认真，认真到米菲觉得这噪杂的酒吧，好像都沉寂了下来，想起上次她说自己在这里陪酒的事情，她有点心疼眼前这个绝顶漂亮的美人，她不该是这样沮丧。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米菲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慰莫妮，可她的态度很诚恳。
莫妮见她像个小鹿，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与试探，怕她再不敢说话，只是自嘲道：“干我们这行的，并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抱歉，那样太矫情了。”
米菲静静看着莫妮，她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本书，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人类社会学，一般人翻不起也悟不透的那种。她轻轻拉起莫妮的手说：“你这么好，怎么会没有朋友呢？你会有很多朋友，或者是、爱人。总有人个会穿越世间的疼痛，奔你而来。就像我一样，我也曾以为我不会有朋友，可是你看我还是有刘阳啊，虽然她一遇见帅哥就会抛弃我，但她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就会在我身边的啊。”虽然缺席的时候更多，有总比没有强。
莫妮没说话，胡蝶谷的灯光氛围是港都所有酒吧里最好的，明亮柔和，高贵典雅，因为这里的装修是用钱堆出来的，现在这刚刚好的灯光照着米菲的脸，莫妮不知自己是被她的哪句话感动的，穿越世界的疼痛，奔你而来，是一种多么强烈的期盼啊，胜过世间所有的等待。
“要喝点什么吗？我请。”
米菲不是不能喝酒，她只是酒量不太好，面对莫妮的邀请，她毫无抵抗力的点点头，“都好。”
莫妮朝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就有人端了两杯酒过来，莫妮那杯一看就是烈酒，自己的这杯看起来就有点幼稚。
“你那杯几乎没什么度数，小朋友还是喝点甜酒吧。”
米菲端起酒杯小口啜饮着，还不忘记抗议：“我不小了，说不定我比你还大呢。”
“我32了，你呢？”莫妮倒是坦荡。
米菲没想到对方真的说出自己的年纪，女人轻易不会透露自己的年龄啊，现在最尴尬的是自己小人家好几岁，认命的喊了声：“莫妮姐，我25。”吐了吐舌头。
莫妮笑了，“那天你去暗渡，我看到了。”
“呃……”米菲猛的抬头看着莫妮。
此时莫妮的表情恢复的平静，略显严肃，“不论是不是有李度的保护，暗渡都是个狼窝，那里不是你这样小白兔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今天来也是告诉你，要注意安全。”
“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还知道李度。”
看着米菲一脸不解，莫妮轻叹：“你可能忘记了，我是这里的负责人，虽然暗渡不是我地盘，但我倒底还是胡蝶谷负责人，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那，能和我说说吗？暗渡是个怎样的地方？”米菲咬着自己的下唇，认真如个求知欲望强烈的学生。
胡蝶谷这时间，有人离场，有人进来，音乐与狂欢从未停止，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莫妮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的狂欢总随夜幕降临而来，又随黎明到来而去。狂欢的人害怕醒来，醒来总有无尽的空虚等待填满。所以，他们等待夜色，用张狂填满空虚，渐渐发现这空虚越来越大，自己填补的近乎于疲惫，却还是不满，永远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