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言而无信
大卡车在路上摇摇晃晃，足足跑了一天，快天黑的时候终于进了城。
常为春把货送到了指定的地址。
顾学宝带着一队人早就等着了，看到卡车停下来，他就跑过去，热情地跟常为春握手，
“常科长，辛苦辛苦，我在胜利饭店订了几桌饭，你让大家伙把车开到后院去，咱们先去吃饭。”
胜利饭店是当地的老牌子饭店，不管是接待还是宴请，都很拿得出手。
听顾学宝这么说，常为春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白苗苗手下效率也太高了吧？
这才几天时间，这位顾副厂长不仅租好了门面库房，就连他们的美食聚集地都给摸清楚了。
常为春不想去，可他手下的司机们都想去，开了一天车了，谁不想吃点好的，再喝点酒水解乏？
大家伙都说去，常为春也稀里糊涂跟着走了。
一顿饭吃下来，顾学宝跟在场的人都成了朋友。
车队队长拍着胸脯向顾学宝保证，下次再去魔都的时候，一定先给他打招呼。
看着顾学宝一脸笑，常为春恍然大悟，这位顾副厂长心眼子真多。
有了车队队长做内应，腊梅厂啥时候运货，他就一清二楚了。
常为春心事重重回到家，本想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他刚躺下，就被老婆拽起来，“刘潇要提副厂长了，你赶紧去找厂长说说，要是提了他，哪还有你的位置？”
常为春的酒立刻醒了，“不可能，刘潇跟我的资历差不多，他一直管着后勤，啥工作成绩也没有，咋可能提副厂长？”
“真的，大家伙都这么说，现在好不容易空出来一个位置，你要不抢就被刘潇抢走了。”
常为春有些不相信，他是厂长的亲信，也是厂长的得力干将。
就在前不久，厂长跟他喝完酒，还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说有位置一定考虑他。
刘潇凭什么当副厂长？
常为春犹豫了一下，告诉老婆说，现在太晚了，要去也得明天早上去。
他是个老爷们儿，总不能跟女人一样唧唧歪歪吧？
这一晚过得太闹心，第二天一大清早，常为春就黑着眼圈儿去上班了。
他先找厂长汇报了这次的工作。
得知常为春跟十全彩电厂签了合同，厂长有些不赞同，“不过就是个个体户办的厂，跟他们签合同，实在太拉低咱们身价了。”
“不签不行啊，要是他们继续跟咱们竞争的话，咱们争不过。”常为春据理力争。
“行啊，签就签了吧，这个合同也没多大实际意义，对了，小常，你这两天辛苦，先回家休息吧。”厂长很随意的安排了一句。
常为春咂摸一下，从厂长的话里面听出两层意思来。
第一层意思是，厂长没打算认真履行约定，第二层意思才是让他休息。
常为春心里微微叹息，凭啥看不起人家个体户呢？
从他观察的情况来讲，无论是精神风貌还是秩序，十全电视机厂都比他们要强得多。
不过现在他更关心自己的事儿，正好办公室没人，常为春就小心翼翼的开口，说起老婆听到的事，
“厂长，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我刚回来，就听说刘潇要提副厂长了……”
“咳咳咳，你是说这个事儿啊？小常啊，就是你不问我，我也打算跟你说，情况是这样的……”厂长一脸为难的开了口。
据厂长说，刘潇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上边一个大领导的本家侄子。
关于这次提职，原本厂里边想提拔的是常为春。
和人家刘潇有关系啊，据说大领导直接发了话，想给刘潇解决一下职务问题，谁敢不听？
“小常啊，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只要你好好干工作，提拔不是问题……”
厂长拍着常为春的手，说的异常真诚。
常为春晕晕乎乎的，有种做梦的感觉。
联想到厂长对十全电视机厂的态度，他突然有种感觉，厂长会不会也在忽悠他？
在腊梅电视机厂就是这样，有本事的人，始终比不过有关系的人。
就连厂长也是，捅出了漏子，才想起来找他常为春解决，其他时间用的都是自己人。
常为春心里有气，厂长说让他歇歇，他就真歇歇了，回家一躺就是好几天。
直到有一天，顾学宝给他打了电话，“常科长，贵厂的运输车队又出发了，按照合同，要帮我们带货的，可为啥没通知我们呀？”
合同是常为春跟白苗苗签的，要是腊梅厂不履行合同，损坏的是他的名誉。
常为春赶紧答应，“我给你们问问。”
电话打出去了，一级推一级，最后问到厂长那，厂长还挺不耐烦的，“我说小常啊，十全电视机厂就是一个体户，咱们可是国营大厂，凭啥要帮他们带货？”
常为春深吸一口气，“这不是事先说好了吗？我们双方互惠互利，减少不竞争手段？”
“就是说说而已，这事你别管，让我来处理。”
“可是厂长，我们签过合同的。”
“又没有金钱往来，这种合同不作数，他们想告就让他们告去。”
话筒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常为春呆呆坐着，大脑里一片空白。
他第一个出现的念头，并不是担心无法交代，而是害怕在白苗苗面前丢人。
厂长不知道，就是十全电视机厂这么一个小厂，人家厂里边大师傅的工资待遇，都要超过腊梅厂90的人。
而他常为春作为销售科长，刚签完合同就不认账，这让他的脸往哪搁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突然老婆叫他，“老常老常，快出来，家里来客人了。”
常为春晕晕乎乎掀开门帘子，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两位客人。
一看到这俩人，他立刻就清醒了，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刚才还在想着的白苗苗和顾学宝。
“哎呀，白厂长，顾副厂长，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