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下大义
巨大的药王像下,老僧喟然而叹,声音之落寞如高山老松。
“原来贫僧出生之时,生母所患便是这三虫之症,而旧义庄中的夭折孩童也是因此而亡,那时此三虫之症只在孩童中流行,成人虽患可一般也是体弱之人,后旧义庄遭天火焚烧,这才得来附近村落和城镇十数年的安然无恙。”
“但三虫之症并未根除,在我十六岁那一年卷土重来。”
“封城!”
一声震天动地的号令之下,巨大的城门缓缓关闭。
“我的孩子还有气啊,让我们出去吧!”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是要活活困死我们啊!”
“简直就是要我们去死!”
诸如此类的哭喊之声在城内响起,甚至还有人冲破了士兵的防线跑到城门处扒着大门不让关闭,之后便是越来越多的人冲过了防线。
人多势众,一时之间还真有不少人冲出了城外。
“杀!”
一声低沉的喝令在城门外响起,随后便是临死前撕心裂肺的呼喊。
片刻之后,一个高壮兵士一手一个拖着两个人入城,一个脖子还汩汩的流着鲜血,另一个肚子上有一道寸来长的伤口,正是刚才闯出城门的人。
“他们就是样子。”
兵士也不多说,只将死人扔向人群。
瞬间城门口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而那些构起防线的兵士也全数拔出了刀,他们无声的动作都在传达着同一个信息。
擅闯者死!
“师父,我查了土壤、水源和食物,皆有三虫卵的痕迹。”天福脸色难看的说道。
此时他一身狼狈至极,发冠也不似平日的端正,衣服上甚至还有撕裂的地方,而且明显是被他人所撕裂。
天官正为一个昏迷着的十岁左右的孩童喂药,药汁浑浊粘稠,甚至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腥甜之味。他捏住孩子的鼻子将药灌入孩子口中,也不过是几个弹指的时间,孩子突然睁眼,然后就是大口的呕吐。
似乎是做了无数次,天官早有准备,在孩子睁眼的瞬间就将一个铜盆搁到孩子头下,孩子的呕吐之物自然全数接到盆中。
粘稠的红的绿的汁液,然后就是其中扭曲的白色虫子。
天福见状脸色一沉,突然掀开自己师父的袖口。果然,一层又一层的白布缠绕在手腕上,就算裹了数层,依然有鲜血渗出。
“师父,你怎么又如此?”天福低喝道。
天官将铜盆拿到室外,倒入火油,随后将其点燃。
“那孩子撑不了多久,再不救治,必死无疑。”天官淡声说道。
“这个撑不了多久,那个撑不了多久,你可想过你能撑多久?!”突然天福爆吼道。
“总比他们时间长吧!年纪不大,火气不小,不过你这哪里来的如此多火气。”天官拍拍比自己低一个头的天福,笑着说道,丝毫不介意他对自己糟糕的态度。
天福不满的偏过头,不去看天官。
“身为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
天官缓缓而言。
天福重重的喘息几口,随后握紧了拳头,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封城已有一月,半数以上的人皆有三虫之症,只不过轻重不同罢了。患症之人首先是发热,随后腹泻,直至被活活耗死。
在此期间,虫卵随粪便排出体外,寻机会再次进入人体内寄生。
目前不仅没有药物可以治疗病症,而且也没有方法可以彻底消除虫卵,说直白点,无药可救,根本无解
人不断的死去,尸体无法运出城,堆积如山。
城中的每一人都在苟且偷生,能活一日算一日。死亡如同“罪枷”一般紧紧锁着每一个人的脖子,可能下一刻就要收紧。
天官握了握拳,终于做了决定。
“等万事大安以后,带着这个玉盒前去太华之地寻我一位挚友,替我和他说抱歉,我失约了。”天官将一个玉盒放在桌上,桌旁的凳子上则是被绑着的天福。
“师父,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再找找,师父”
说到此,天福突然说不出来话了。
天官方才划印诀的手,此时放在了天福的头顶。
“天福,你已长大,以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
狠狠的摩挲了几下天福的发顶,天官笑着走出了房门。
灵体陷入土中,借助灵力将血液逸散出去。
——他的原身是一只“鸟”,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其名曰肥遗,食之已疠,可以杀虫。
老僧神色悲痛,似乎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又在眼前重演一般。
略略平静片刻,他接着说道:“师父灵力散去之时,天地感其大德,将他事迹化入城中所有凡人梦中,不几日,虫疫消除,大难不死的民众便建了这药王殿,以感激师父的救命之恩,我也便就此住下,以此殿为家。”
“师父生前我无能为力,可这守殿打扫我还是做的来的,更何况后来贫僧发现师父并未转世投胎,而是化为孤魂。”
老僧看向那团浑身功德金光的鬼火,笑的坦然。
怪不得这药王殿的老僧活了近两百年,此时言一粟终于懂了。
有道德金光的加持,如何能够不长命百岁?!
只是
言一粟看向一旁许久不曾开口的上元,但在这样的时候有些话她问不出口。
不过有人天生就是神经粗,粗的程度堪比敦厚墙角。
“你怎么不去寻你师父的挚友,你师父不是还有东西让你转交?!”风小琪咬着棒棒糖问道。
言一粟瞥了风小琪一眼,心里顿时对他佩服无比,听了那么“恶心”的故事,居然还有胃口吃的下棒棒糖
大概是注意到言一粟的眼光,风小琪又拿出一只棒棒糖。
“粟粟,你要不要也压一压恶心?!”
言一粟:“”
谢敬不敏。
上元还是一句话不说,而老僧却在风小琪问出口之后便立刻回答了。
“我准备去的,结果就在出发的前一晚,师父的魂魄化为鬼火回来了。鬼火当时十分虚弱,不仅如此,他当时正在被几个道士追赶。在此情况下,我自然是无法前行。之后,为了保护师父,寻找之事便如此耽搁下来。”
“你师父要你寻找的可是一位名叫‘上元’的肥遗?”
就在此时,上元居然开口了。
老僧一惊,开口道:“正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什么,眼神一一从言一粟、观南、风小琪和天官脸上划过。
“难道您几位认识上元师叔?”
观南微微颌首,言一粟极为认真的点点头,继而转头看向上元,而风小琪更直接,直接用棒棒糖指着了。
“不知您是上元师叔的何人?”老僧激动的问道。
“我是我便是你师父你师父的挚友”
断断续续的话语从上元口中说出,虽然他脸上微微扯开一丝笑,可无论是笑容还是语气都有些凄凉。
结果早已猜到,不过是不到最后一刻总不想承认。
心如刀绞,上元泪流满面地看着鬼火,嘴唇颤抖数次,终于喊出了那个藏在心底数百年的名字。
“天官,我是上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