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归寺
夏日午后骤雨要歇不歇,言一粟站在石板路旁的茅草亭子下避雨。
沧海寺在沧山半山腰,背靠沧山最高峰苍玉峰,寺内有灵泉,可自给自足,而整个寺院被林木环绕,可谓深山古寺,云烟万状。
历经千年,虽说楼台殿阁毁了建、建了毁,可开凿修建的山道却完好的留了下来。山道时而是开凿的石阶,时而是青石板铺设的坡道,在山道两边还有专门的雨道和石灯台。
尤其是石灯台,只需三年添油一次,便可夜夜照明。每当石灯亮起,山道宛如天上银河,落入九天之中。
言一粟手提肩背,走的不快,可也不见劳累。用她自己的话说,生病也是要花钱的,所以从初中起,她就有天天晨跑的习惯。所以看着她瘦高瘦高的,可摸上去就知手感极佳。
一个小时以后,言一粟终于看到了山门,高大的白玉楼门上,中刻“沧海寺”三字,左右各刻四字——“财入山门,福归施主。”
只可惜如今财也无从入,福也无人施。
山风吹过,楼门上挂着的风铎随风响起,可不知为何,声音却压不过楼门下的另一道更为清脆的铃声。
楼门下的一只石狮子上蹲着一只黑色小猫,此时它正专心的舔着前爪,而铃声也因它的动作随风响起。
“斑哥!我回来啦!想我没?”
言一粟扔下手中的箱子和背后的简易快递袋子,就朝着黑猫冲了过去,而黑猫也在言一粟距离石狮一人远的时候直接一跃而起。
“斑哥,我想死你啦!诶呀,你又胖了吧,怪不得猫粮吃的那么快,你要再胖下去,就改名吧,月半怎么样,月半哥!”
言一粟大笑的说道,将黑猫先高高抛起,接住后又抱在怀里一阵蹂躏。
怀里的黑猫也不在意言一粟略带粗暴的动作,甚至还喵喵的撒着娇。直到言一粟说要改名叫“月半”的时候,黑猫才不满的轻轻噬咬言一粟的手指头。
十来分钟后,言一粟再次上路了,不过此时她轻松了很多。
黑猫斑哥身上绑着溜猫绳,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个小车上,车上放着言一粟那坑坑洼洼的行李箱和巨大的快递包裹,而言一粟则在后面扶着小车的把手——帮忙掌控方向就行。
虽说自己的身形是黑猫斑哥的十数倍,可力气却还不如人家的十分之一。而关于斑哥的来历,老师九命说它有神兽白虎血脉,力大无穷。
“斑”,虎斑,小男猫。
这就是“斑哥”这个名字的来历。
想到此,言一粟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庙中守护神兽就应该听自己的起名叫“什么什么钱”,而不是听老师的叫“斑哥”。
斑,辞海基本释义指“杂色的斑点和花纹”,简单来说就是“小点”。
小点小点,念着念着就是“少点少点”。
言一粟坚定的认为这是一种“诅咒”——以至于自己和整个沧海寺如今还在贫困线上来回浮动。
沧海寺正殿是“十方殿”,供奉的便是“灵佛”十方大师,两个副殿则是四大神兽和四大凶兽的兽体形状。
为何是兽体,言一粟也不清楚,不过她曾经在酒醉的老师九命那里听到过,似乎那十方大师就是这八大神兽之一。
十方殿左前侧是钟楼,右前侧是鼓楼。
正副殿加上钟鼓楼构成了沧海寺的第一重殿。
下来就是天正殿,供奉的是“圣佛”天正大师,两处副殿,一处专为信徒供奉长明灯,另一处前有一颗巨大菩提树,专供信徒求符解挂。
不过就现在来说,这两处基本是荒废的。
法堂和念佛堂位于天正殿之后,是演说佛法和传戒集会的场所,平时常作佛事用。再往后就是斋区和僧众生活区,如今只有两人一猫,自然也清净的很。
除此外还有各种配殿,可因为人丁稀薄,除了初一、十五进去打扫,一般就直接挂上大锁了。
再往后走便是那著名的灵泉了。灵泉背靠山石,山石上有一个“涌”字,便为灵泉正名。寺志上也记载其名为“涌泉”。
涌泉所在专门立有佛堂,供奉的是第一任主持命一大师。
沧海寺的主持都是大能得道高僧,坐化之后便由下任主持将自己的舍利子放入涌泉之中,尽管不知道有什么用,但那涌泉确实是千年不枯,清冽甘甜,尤其是泡茶酿酒,必出极品。
清洗一番,言一粟便依次来到“灵佛”十方大师的十方殿和“圣佛”天正大师的天正殿上香叩拜。
做完这一通,言一粟才做别的事情,比如收拾行李。
不过在回自己禅房之前,她先拐到另一间禅房。
推开禅房门,言一粟径直走向禅房内室。
内室的角落里,有一个花盆。言一粟的目标正是它。
这是一盆云竹,可能因为几日未通风,叶子有些蔫。
言一粟推开窗,将花盆往窗台上通风还被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摆好,又浇了些水。
这间禅房是老师九命的,而这盆云竹则是他的心头宝,甚至还起了名字叫“慧哲”。
做完这些,言一粟才回到自己的禅房。
坑坑洼洼的箱子里是她的一些重要东西和书籍,而那快递袋子里,则是她上大学时盖的两套被褥和衣物。
苦日子过惯了的,自然节省。
两套被褥不仅有棉芯的一套被子褥子,还有一个枕头,甚至是两套大学时期的床单床罩都让言一粟带了回来。
利落收拾好,言一粟就去了斋堂。
去后院摘了两根水嫩的小黄瓜,又从鸡窝翻出两枚鸡蛋,言一粟直接做了个凉拌黄瓜配蛋炒饭。
吃完饭,她去前面山门将山门到第一重殿的石灯台点亮。
虽说无人会来,而自己的老师九命大师也不会从山门而入,但遵循古礼,她还是点亮了指路石灯。
加上第一重殿和天正殿的烛火,沧海寺也算有了点人气,不再像那些搞直播描述的神鬼之地了。
沏一壶茶,炒一盘瓜子,言一粟坐在斋堂后面的水井旁边。
这井水和那涌泉应该是同一水源,味道一样的清甜,不过是涌泉可“阳春白雪”成为一景,而这水井则“下里巴人”沦落为日常生活之用了。
都说百年生老病死,千年斗转星移,言一粟望着浩渺星空,暗想那最初建寺的命一大师和将沧海寺发扬光大的命二大师可曾想到今日如此荒凉之景?!
应该是想到的,否则命二大师也不会在十方殿的隐晦之处留下“来都来了,无甚所谓”的豪言壮语。
此时正在诵经的某人突然一阵心虚,掐指一算,立刻泪流满面。
十方大师,弟子知错,弟子不该在您的地盘上肆意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