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
江藐话音刚落,只听窗户一阵剧烈的颤动。小纸人贴在玻璃上,拼命砸门。
江藐赶忙将手一挥,窗户猛地打开。小纸人“嗖——”地一下便飞进屋里,躲在江藐身后瑟瑟发抖。
“怎么……”江藐话音未落,只觉一股强大的阴煞之气如龙卷风般的跟着就要钻进来。
栖迟将他往边上一推,江藐重心不稳一下栽到了床上。
“当心!”
江藐短促地喊了声,栖迟一个闪身避开了那股煞气,紧接着凭空迅速画了个咒文,朝着煞气推了过去。
只听煞气在接触到暗红色的咒文时赫然发出了声凄厉的惨叫,一个急转弯窜出了窗户。
江藐赶忙跃起,将窗户锁死。
他长吁口气,伸手让小纸人跳到了他的手掌上,皱眉问道:“什么情况?”
小纸人顺着江藐的手臂爬到他肩头,凑近江藐的耳朵。
“你是说有人开坛做法,操纵了这股怨气袭击我们?”
小纸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而后再次覆在了江藐耳朵边。
“它说什么。”栖迟沉声问。
“它说,那人不是要袭击我们。”江藐转头看向栖迟,失笑道,“是要袭击我。”
他说完,再次看向小纸人:“知道那股怨气的来源么?”
小纸人原地跳了跳,随后蹦上窗台。
随着它手指的位置,江藐透过窗朝庭院里看去。
一道闪电霎时划破天空,只见破败的后院里错综遍布着若干大大小小的雕塑。有不知名的神像,青面獠牙容貌骇人的罗刹,人类,鬼怪以及各种动物……它们看起来像是有些年月了,有的布满了青苔,有的已残缺不全。
栖迟:“那些雕像有问题。”
江藐回头冲栖迟眨眨眼:“小花哥,陪我走一趟呗?人家怕怕。”
“嗯。”栖迟轻点了下头,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江藐朝墙角扬了下下巴,“带伞。”
……
脚踩在荒草间发出窸窣响声,江藐腕上的银鞭释放出荧荧光束。
他走到一处巨大的雕塑前停住脚步,打开手机的电筒,抬头打量着。
那是一个人形的石像,它的肚子看着就像个啤酒桶,脖颈则是异常狭窄,上面还依稀可见被刻上了如火焰般的图纹。
江藐把手电照在了石像的脸上,轻哼了声:“哟,雕的还挺传神。”
随着他的话,只见那雕塑的五官呈现出了极为扭曲的表情,看着相当痛苦。
“是饿鬼。”
“天、修罗、人、畜牲、地狱、饿鬼……”江藐挑眉看向栖迟,“小花哥,和着六道在东南亚也通用啊。”
“这底下有东西。”栖迟眼神一凛,低喝了句,“闪开。”
“哦。”江藐听话地往边上挪了挪。
“不是说你。”栖迟看着恶鬼雕塑微眯了下眼,“听不懂?”
只见他话音刚落,雕像就颤动了几下,向旁边缓慢移动开来。
“这是……”
江藐的呼吸一窒,雕像的下方赫然有个半米深的土坑,里头躺着的是一具孩子的颅骨。
那颅骨,没有下巴。
“啊——!”
从颅骨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啼哭,接着一阵阴风便瞬时化为利刃,朝着栖迟猛逼了上去。
只见红光一现,那枚封印着鬼童的血莲子迎头撞上了利刃,将其全然吸收。
黑气散去,颅骨顷刻间化为粉末。
血莲子明灭了几下,朝着不远处一只断翅的仙鹤石像飞了过去。
“跟着它。”栖迟短促地说了声,便快步朝血莲子跑去。
只见血莲子浮在仙鹤的上方,一下下的跳跃着,释放出更加艳丽的色彩。
“这下面也有婴孩骸骨?”江藐问。
栖迟轻点了下头:“我将石像移开,你负责挡住怨煞之气。”
“好。”江藐将手一抖,银鞭便从他的腕上攀至他手中握紧。
一如方才那般,就在栖迟将雕像移开的瞬间,怨煞之气便“噌——”地窜了上来。江藐挥鞭正中煞气,婴儿骸骨再次变为白色的粉末。
看着眼前的那捧灰,江藐思索道:“怎么这些骸骨都没有下巴?”
“如果我想的没错,应该是被火烧掉了。”
“被火烧了?”
栖迟点头:“炼制尸油的其中一个步骤,就是用慢火烤制下巴直至其融化。”
江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看着血莲子再次飞向了又一尊石像,栖迟皱眉道:“我们好像闯进某人设下的法阵中了。”
下一个石像较前两个而言更为骇人。石像通体呈青灰色,有着牛铃铛般的大眼,和一对尖锐的獠牙。它的手脚和人的类似,却又比人多出了些勾连五指的蹼,在黑夜之中显得凶神恶煞。
“旱地罗刹?”江藐挑了下眉,“可有段日子没见到这哥们儿了。”
他回头对栖迟解释道:“别看它长着蹼,却是个地道的旱鸭子。过去最爱趁着兵荒马乱,混进杀场吃人,后来我家boss对它下了a级缉捕令,这哥们儿才慌忙逃窜,至今不知所踪……想不到啊,居然在这儿看见它了。”
“准备好,我要把石像移开了。”栖迟说着,便要上前。
“不慌,小花哥。”江藐活动了下筋骨,“这样一个个的搬要搞到什么时候,干脆一起上吧。”
栖迟闻言,低笑了下:“我没意见。”
话毕,他直接隔空画下一道咒文。只见破败庭院中几个方位的石像同时间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散。”江藐低喝一声,只见银鞭瞬间分散为若干,朝着那几尊摇晃着的石像径直飞了过去。
瞬息间,一切归于沉寂。
“欸欸,别闹了。”江藐擦了把汗,斜眼看了下边儿上还在狂揍最后一小缕煞气的小纸人。
小纸人敬了个礼,飞身一跳,一屁股将最后的那点怨煞之气也给压扁了。
“累死老子了。”江藐长吁口气,从口袋里摸出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抱怨道,“还睡个毛的觉,天都快亮了。”
他一抬眼,就看到栖迟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不远处。江藐吐了个烟圈,上前几步:“小花哥,看什么……呢。”
江藐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只见方才的那尊“旱地罗刹”下面赫然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地下暗道。
“这是……”江藐叼着烟,再次攥紧了鞭子。
“操纵怨煞之气袭击你的人,就在这下面。”
……
雨停了。
酒店前台的老头回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从柜子上取过一盏布满污垢的煤油灯,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座椅。
他用钥匙打开储物间的门,从放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木柜上,取过了几个小瓶子,拔开瓶塞,将里面乌黑的液体倒入到一只红色的搪瓷脸盆里。
接着,他端着脸盆穿过储物间,朝着深处的楼梯一路向下走去……
水顺着缝隙渗到地下长廊,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老头在最后一间房间的门口停下,转动门把手。
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个浴缸,老头将煤油灯搁在一旁,端着脸盆走到了浴缸前。他探头朝浴缸里看去,黢黑的脸上露出了不悦。
他从浴缸里捏出一条蛆虫扔在地板上,用脚踩烂。
随着他的视线,只见浴缸里横躺着一具腐烂的尸体。有无数蛆虫正从那腐尸的眼眶、鼻孔和嘴巴里向外蠕动,老头赶忙取过毛巾泡在脸盆里浸湿,而后用毛巾细致地帮那具腐尸擦着身体。
随着老头的动作,那些蛆虫开始剧烈地挣扎扭曲,最后纷纷从腐尸的身体上掉落,漂浮在浴缸上。
老头的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将其抖开,那是张福彩报纸。紧接着,老头抬起了腐尸的一只胳膊,将他的手放在了报纸上。
只见腐尸的手指微微蜷动两下,竟缓缓指向了其中一列数字。老头脸上贪婪的笑意逐渐放大、放大……
下一秒,他的瞳孔突然一阵收缩,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便转为了惊恐。老头的喉头发出“咯咯”响声,而卡着他喉咙的,正是从报纸上突然转向他的腐尸的手。
在几个蹬腿之后,老头瘫软在了浴缸边,再没有了一丝气息。
与此同时,浴缸里的腐尸慢慢扒着边沿坐起了身体,从自己残存的一点头皮中,揪出了最后一条蛆虫。
……
江藐突然停下了脚步,注视着漆黑的深处。
“怎么了。”
“有死气。”江藐轻嗅了下,强压住泛起的恶心感,“还是新鲜的。”
他说完,快步跑向黑暗处。
隔着房门,他便听到了里面有人正在哼小曲儿。
江藐深吸口气,抬起手打算转动门把手。可还没等他用力,门便自己打开了。
瞬时间一股腐败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好久不见了,江sir。”
背对着江藐的躺椅上躺着一个人,他随着摇椅的摆伏一晃一晃,手指还在扶手上一下下地敲着节奏。
江藐的目光顺着那人的身形看向他的手,只见他五指间有一道黏糊糊的蹼连接着。
江藐扬了扬唇角,挑眉一笑:“是好久不见了啊,旱地罗刹。”
他边说边扫了不远处墙角的木柜一眼,那上面摆满了没有下巴的颅骨,和婴孩的干尸。
“不,我该是喊你一声,伽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