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2章 造船

    有曾水的保举，陆天麟得到了谢迁的亲切接见，对他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对他决定弃暗投明的行为表示赞赏，并且表示将向皇帝上奏，赦免他以往的罪行，让他暂时担任总督行辕扈从武官，相当于百户军职，算是有了官身。

    在宁波停留了几个月后，这里的市舶司情况也调查的差不多了，谢迁率领总督行辕一大群人启程南下，前往福建考察。

    泉州市舶司迁往福州，代表着明代官方朝贡式海外贸易走向衰落，可是并不意味着民间海贸活动就减少了。

    福建山地占总面积的八成，人多地少，普通民众想要活路，只有向海上发展了。

    这里的私下的航海活动比宁波更发达，很多民众拖家带口下南洋，前往吕宋、浡泥、爪哇、满剌加等地讨生活，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早些年福建人还在南洋上建立国家，可惜由于势单力薄，存在不久就被灭亡了，南洋诸岛上有大量的福建、广东的移民存在，并且每年都有大批的人跟着商船队过去讨生活，这股移民潮一直持续不断。

    陆天麟就是泉州人，对这些情况当然熟悉，从十几岁开始跟着父兄跑船，后来独自率领船队跑海贸，他的船不知道带了多少人过去，南洋的大部分港口他几乎都去过，那些主要港口他去过还不止一次，每个地方都很熟悉。

    原先南洋的商船队大多以明朝人为主，大家都是走私，彼此之间多少有些照应，尽管也有内斗，相安无事还是主流。

    可是最近几年来自佛郎机的商船多了起来，这些眼珠和头发与他们迥异的外域人凭借犀利的火器，在满剌加附近海域横冲直撞。

    他们跟满剌加的国王租下了一块土地，建立了自己的港口补给点，后续还不断有船从西面开过来，他们的船队协调一致，每次都是几艘一起出动，这样的做派给陆天麟他们带来很大的危机感。

    还没等陆天麟他们这些人联合起来商量对策，这些佛郎机人率先发难，开始集结船队在满剌加附近海域对明朝人的船队进行有组织的围剿，陆天麟就是第一批被盯上的倒霉蛋。

    唯一幸运的就是他命大逃过一劫，还能返回大陆，刚刚上岸不久，就听到朝廷有意开放海禁，江南总督广开言路，征集精通海事的人才，于是报仇心切的陆天麟就兴冲冲的过去了，才有了后续的这些事。

    陆天麟的经历引起了总督行辕众多人的同情，加上他本人豪爽大方，很会做人，又有曾水罩着，很短时间大家混熟了。

    搬迁到福州的市舶司已经名存实亡，有了他行内的这个本地人帮忙调查，谢迁获取了大量福州、泉州当地海商和海船的信息。

    跟宁波那里遮遮掩掩、半公开半非法不同，福建这里的海贸活动就是明目张胆的搞走私，由当地世家大族的支持和亲自参与，完全不用缴税，进出货物不需要查验，市舶司的上下官员都被买通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识相的肯定干不长久。

    谢迁在福建停留一个月左右，也接收了当地人士关于海贸的若干建议，随后率队前往广东，考察那里的情况。

    广州的总督行辕早已经派人提前过来安排好了，就在官方造船厂附近一套大院子。

    一行人安顿好后，跟着谢迁到造船厂考察。

    这时候造船都是在岸边选择一块滩涂搭建船台，造好后用涨潮的时机将船送下水，他们到达的时候，珠江入海口的岸边已经一字排开摆放着五条刚刚成型的海船。

    陆天麟虽然在总督行辕干了几个月，也混了个好人缘，但品级太低，许多机密事情仍然不知道。

    他也很识趣不去打听，只知道抱紧曾水的大腿就够了，一起外出总是时刻紧随左右，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两人的关系当然也相处的格外融洽。

    “陆百户，你看这几艘船如何？”曾水笑呵呵问道。

    “看工艺造船的应该都是老师傅，手艺不错，只是选用的木材很一般，质地轻盈的木材装载量大，可是不够结实耐久，抗风浪能力差，船只寿命不会太长！”陆天麟评价道。

    谢迁等人有船厂的官员陪同，他们两人落在队伍后面说话，没人注意。

    眼前一字排开的五条海船显然没有全部完工，刚刚拼装好外形，还没涂刷桐油和大漆，距离下水还有一段时间。

    “与你之前的海船相比，孰优孰劣？”

    “比不了！这些船都超过十五丈，我之前的小船根本没法比，大小完全不在一个档次！”陆天麟摇头叹息道。

    “让你招募人员，你敢不敢开着他们下南洋，跟那些佛郎机人再碰一次？”曾水问道。

    “敢！当然敢，有这么大的船，我还怕什么？公子，你以前说过的那种火炮，也会装上去吗？”陆天麟马上表态，随后又试探的问道。

    “会！威力比你见过的佛朗机炮只强不差，从今天开始以可以招募人手进行训练，五艘船里面会有一艘完全交由你指挥，一个月后，这些船正式下水试航，你们可以上船训练，训练差不多后，就出发去南洋！”曾水提前透露道。

    “公子请放心，小人肯定不会给你丢脸！”听到报仇有望，陆天麟笑逐颜开，慨然承诺道。

    “记住，你现在是大明的将领，是为大明而战，也是为自己而战，朝廷就是你的坚强后盾，你的功劳朝廷不会忘记！”曾水提醒道。

    “是，小人一定牢记！”

    船厂东侧有几个重兵把守的库房，在谢迁的示意下，两个幕僚上前检查封条后撕掉，船厂管事打开一个库房大门，然后指挥船厂工人进去，不久从里面搬出一个个半人高的木桶。

    这些木桶两人抬一个，搬到船台下方的一个水槽边，打开密封的盖子，从里面倒出浓稠的浅黄色液体。

    几十个木桶倒空后，也只在两丈长，一丈多宽的水槽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随后在管事人员的指挥下，工人们用木桶从江边打水往水槽中倒。

    数百名船工忙碌下，很快水槽的水被注满，满池子都是黄色的液体。

    “公子，这是直接要给船刷漆？不需要先刷桐油吗？”陆天麟疑惑道。

    “这是我们的的秘密武器，以后你就知道了！”曾水故作高深的说道，没有再多解释。

    陆天麟见状也不再多问，可以拿着朝廷的钱招兵买马，还能率领船队去南洋复仇，他心里已经不太在意其他的事情了，在默默盘算应该先联系哪些人，公子和总督对他如此信任，他要不做出点成绩来，自己都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关于油漆的事情，并不是曾水想保密，而是他也不知道这些黄色油漆到底能起到什么作用，不仅他不知道，谢迁也同样不知道。

    特殊油漆是曾凡派人从天津港一路海运过来，全程有锦衣卫护送监管，这些结构有很大改动的船只在他们离京前就已经开始建造了，一切当然都是曾凡在幕后推动。

    曾凡本来想把现实世界研发的众多新材料新技术直接搬过来，后来发现没有配套的工业基础，没有相应的理工科人才，一切从头开始需要的时间太长，他不在乎时间，可是南洋的葡萄牙人已经过来了，他们的火器犀利，光挨打也不行，于是弄出一套简化的技术方案。

    当然，即便是这套简化的方案，放在现实世界依然是划时代的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