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祥云玉佩
祥云玉佩,长三寸一分,白玉润泽,虽是夏日,可拿在手中仍旧清凉。
德王爷凝视手中玉佩,王妃已是落泪,哽咽道:“是它……这是嫣然三岁生辰时,我们寻了名匠打磨,又送去寺庙请得道高僧开光祈福的玉佩。”
德王爷红着双目问道:“它怎会在你们手里?”
李非白暗暗轻叹,说道:“前几日血葡萄一事王爷可曾听说过?”
“略有耳闻。”
“那明月夫人曾开过一间当铺,而里面的赃物就有祥云玉佩。”
德王爷满眼疑惑:“为何嫣然的玉佩会出现在那里?”
“此事下官也尚不清楚,既然王爷王妃确定这是小郡主之物,下官会尽快让他们查清东西来源。”
夫妻二人来回查案都局限于手中所得线索,可多年来都毫无进展。如今看见女儿贴身物品,心中百感交集,既是希望,也是惊恐。
怕听不到女儿的下落,又怕听到女儿的下落。
十年时间,大江南北早已寻遍,人牙子抓了一个又一个,都无线索。
最坏的结果他们想过……可是不愿多想。
德王爷强打精神说道:“有劳李少卿了,你若需要钱财亦或人手资助,只管知会一声便好。”
“是。”
从王府出来,李非白就快马回了大理寺。
曹千户早在辛夷堂门口来回踱步,等着李非白路过。
宝渡发现午后无人进店,颇觉奇怪,闲得发慌,忍不住说道:“辛夷姑娘,该不会是你医术不行了吧?”
姜辛夷抬头瞥他一眼:“忙时鬼哭狼嚎,闲时口出狂言,我看你还是忙些好。”
宝渡幸灾乐祸道:“可是我也忙不起来呀。”
“那去把后堂收拾收拾。”
“那里又不住人,收拾了做什么……”宝渡想起来了,“对哦,宋大哥的娘要来了。你是准备收拾好了给她住对吧?咦,辛夷姑娘变小仙女了?”
姜辛夷说道:“我看你是得了‘狂证’,过来让我扎一针。”
“属实是秦皇在世,专制暴政了。”
话落,门外的曹千户就探头:“谁敢污言圣上!”
宝渡一瞧他,只觉像一头熊探头进来,吓了他一跳,也觉嘴瓢了,他捂住嘴说道:“我什么都没说!小孩子说话不作数!”
姜辛夷问道:“曹千户何时来的?”
“来了半晌了呀。”
两人:“……”没客进门的案子告破了!
别说他没穿那一身唬人的皮囊,那一身腱子肉杵在那,也没人敢进门啊。
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姜辛夷决定赶客,友情重要还是钱重要,那当然是后者。她说道:“曹千户你怎么在这?李非白忙去了,你怎么待在这。”
“等李非白,他不是去德王爷府了么,估计很快就回来。”
“那你回大理寺等。”——站我门前做什么呀。
“我再等等。”曹千户被外面热浪熏得热汗直淌,他回头说道,“我听说九皇子老往你这送冰块,今日怎么不送了,我还想着进来凿两碗冰吃呢。”
姜辛夷恍然,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她说道:“早送来了,这还剩两块,你进来吧。”
曹千户这才进去:“上回我来都没人敢进来,这回我就在外头站着了,可我看你这还是没人敢来呀,可见原因不在我。”
“……”哪有像你这样站门口的!姜辛夷都不愿说他,让宝渡给他凿了一大碗碎冰。
半碗下肚,曹千户才觉浑身清爽,又能去烈日下狂奔五十里了。
一会他也听见外面有熟耳的马蹄声响,撂下碗说道:“来了。”
他飞快出门,李非白正好驾马而来,对方眼尖,瞧见了他,便停马下来,说道:“东西是小郡主的。”
曹千户了然,说道:“我去看看童叟当铺还有什么活口人犯,这就押来审问。”
“有劳了。”李非白见药铺里没人,对姜辛夷说道,“辛夷姑娘也一起来吧。”
这正合她的意,自从李非白提及小郡主的事或许与师父的事有关,她便想和他一起查案。
回到大理寺,不一会曹千户就将人押来了。
童叟当铺能接触账本的人有三个。
大掌柜——那不知下落的黄天师。
还有一个死去的掌柜,再者就是这伙计了。
伙计年纪二十余岁,关在大牢多日,早就一脸怯意了,见了两位官爷就跪了下来,求饶道:“官爷,小的知道的事都招了,实在是没什么好招的了呀,求您放了我们吧。”
因血葡萄一事牵涉的人太多太广,官阶大的都安置在大理寺,小鱼小虾米就放在了东厂,这几日着实吓得他们不轻。
虽案子已结,但有些人犯的判罚还未下来,一日不定案,他们脖子上的脑袋就一日不安全。
不怪伙计此刻被吓破胆。
曹千户一手指着账本上那祥云玉佩,一手拿着玉佩问道:“这东西你可有印象?”
伙计辨认了一会就说到哦:“有、有!”
曹千户冷笑:“只看一眼就记起来了?你莫不是在诓我吧?”
李非白也说道:“在当铺当东西的人那么多,你都记得?”
“那当然不是,小的哪有那本事。”伙计说道,“只是当这玉佩的人小的有印象。”
姜辛夷问道:“那人为什么让你印象深刻?”
伙计说道:“一来这玉佩当的时间巧得很,就在今年的正月初一,大过年的顾客少,也就几个;二来当东西的男人生得高大,可是声音却尖细无比,娘们得很。我看他的动作手势,像是宫里的太监,就多留意了几眼;三来这玉佩成色极佳,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一番话让三人都迅速理出了一条既新又怪的线索。
——太监。
为什么小郡主的玉佩会被一个太监当了,而且是在十年后。
三人又问了一些别的事,伙计也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就将他押去画工那里了。
临走前伙计说道:“那人戴着帽子遮着脸,看不出模样呀。”
李非白说道:“把你能想起的事都与画工说,越详细越好。”
“这……算立功么?”
曹千户抬手作势要打:“这是赎罪,不是立功,不说清楚我回头就砍了你。”
“……”
伙计叫苦不迭,自己怎么惹上这事了呀!
姜辛夷说道:“当年嫣然郡主身边有没有太监伺候?”
李非白回想了德王爷所送的各种记载本子,说道:“没有,德王爷素来厌恶太监,怕他们身为男子却无阳刚之气的习性影响嫣然郡主日后择婿的眼光,因此府里没有太监,更没有给她安排太监伺候。”
曹千户说道:“这事德王爷都写详细了?”
“是。”
若说之前还未感受到德王爷对此事的用心,如今三人都直观感受到了。
当真是事无巨细,一一写清。
曹千户说道:“这线索难办得很,这太监千万,如何找得到?难道要拿着画像去比对。脸都瞧不见,比对什么。”
“至少是一个线索,我们再去查查。”李非白说道,“若太监十年前就得到了这个玉佩,如今才出手,那只有一个可能,在过往他不方便当这件东西。”
“那如今怎么就方便了?”
“缺钱。正月初一当东西,不似我们大羽国人的习惯,开年破财,哪还有年年有余。”
此时虽迷信却又好像十分符合逻辑……
曹千户说道:“当铺那么多,怎么就偏是挑了童叟当铺?”
“曹千户问到点子上了。”李非白说道,“血葡萄一事令朝廷许多官员都知道童叟当铺是唯一收赃物又不问来源的地方,想必那太监也耳闻了此事,所以特地将东西当给了童叟当铺。”
曹千户恍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那太监知道玉佩来源有问题,不敢轻易出手,也不敢去普通当铺卖高价,宁可低价贱卖。”
“是。”
姜辛夷默了默说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逻辑之下,有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两人问道:“什么?”
她说道:“若太监是在宫外捡到的,他怎会掩人耳目去童叟当铺当东西?所以……”
李非白蓦地明白过来:“他是在宫里捡到的?”
“对,他甚至知道这东西不简单。”
李非白微顿:“德王爷曾说那日去茶楼时小郡主身上仍佩戴玉佩,如今假设太监是在宫里捡到的,那就意味着小郡主那日进过宫里,甚至消失的地方也是……宫里。”
曹千户说道:“不可能啊,我们查过当日进出宫门的人,根本没有小郡主。莫说那日,我将后面五日的人都排查了,都没有。她绝不可能是在宫里消失的。”
本以为有了新线索案子会更真相大白,谁想反而好像更加陷入一个僵局了。
小郡主没有进宫,那太监怎么会在宫里捡到玉佩?
是有人在宫外拿了玉佩带进宫里的?这个假设太过多此一举,三人都觉不可能。
曹千户说道:“先拿到画像,把太监们都比对一遍吧。”
除此之外也没更好的办法,三人便各自忙去了。
天色尚早,姜辛夷也理不顺这事,便回了辛夷堂。
这会没有曹千户在,但病人以为辛夷堂不开门,只来了零星几人。她进门就见九皇子也在,她没有多理会,给病人开了方子。
笔落纸间,墨色晕开。姜辛夷写着写着停了笔,抬头看向九皇子。
问太监的事,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么。
秦世林明显感觉到对面的姑娘在看自己,说道:“洗耳恭听。”
“……”姜辛夷还是问道,“你了解太监吗?”
秦世林默默坐直了腰身,这个问题怎么多少有点伤自尊了呢。
他是该了解呢,还是该不了解呢。
“要看你要问的是什么。”
姜辛夷想了想,说道:“若我要找一个只知身形高大的太监,名字年龄样貌一概不知,找到的可能性是多少?”
秦世林笑笑:“零。”
“……”
“从大羽建国以来,除去在宫里伺候的太监,还有王府里的太监,加之放出宫的、新进的,少说也有十余万。你怎么找?宫里的好找,可每隔二十年会放适龄的太监宫女出宫,那些人返回故土后要再找就难如登天了。”
姜辛夷明白了,所以说这个可能性为零不是胡说的。
新的线索刚出来,好似就成了死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