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6月23日，凌晨4点32分。
黎明之前。
整座城市像是一座坟墓，漆黑，死寂。
人们躲在黑暗的房子里，躲在没有窗的储藏室、地下室，躲在仅够容身的衣柜里，惶惶然等待着天亮。
就仿佛希望会随着阳光降临，天一亮那些骇人的魔鬼就会消失一样。
在网络讯号中断之前，国内每一台手机都收到了“待在室内，等待救援，切勿外出！”的提醒短信。
盛晴也收到了那条信息。
收到信息的几分钟后，网络讯号突然中断，原本还能在网上互相鼓励喊话的人们像是被关进了囚笼，被迫独自面对恐惧。
被信息吵醒的盛晴赤着脚站在监控画面前，外面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甚至看不见那些异兽的影子。
直至五点整，天边有了光亮。
天空的黑色被稀释，逐渐被蓝色取代，随着太阳升起，红霞漫天。
盛晴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座城市的日出了，没想到再次看到这个城市的日出是这样的场景……
街道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变了形的车辆，倒下的树木，以及一些辨不出形状的尸体。
地上墙上暗沉沉的干涸血迹四处可见，几只黑色的浑身油乎乎的四脚异兽在街道上游荡，时不时发出一声厉啸。
盛晴深吸了一口气，历经了修仙界的数十年，替百姓斩妖除魔时面对过太多的怪物对人的杀戮，她已经看得够多了。
在飞升之前，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脱了凡胎，没有那些世俗的情感。
然而此时，盛晴才发现，虽然修仙界的多年修行让她的内心变得坚韧，让她在面对这些灾难时心态比常人更泰然，但看到这样的场景，内心还是会不忍。
想到她现在没了灵力，和个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能躲在家里等待救援，真是憋得慌。
盛晴叹了口气，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滚烫的开水注入挂耳袋，意式浓缩咖啡的香气钻进鼻腔。
也不知道这座城市的水电系统还能支撑多久。
盛晴将挂耳的滤袋丢进垃圾桶，端着滚烫的咖啡出了厨房，几乎一脚刚踏出厨房，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枪响。
她一怔，下意识地看向电视上的监控画面。
一声枪响之后，又是一阵密集枪声传来，听起来不像是毫无秩序的胡乱射击，更像是有组织地发起攻击。
是军队！
盛晴心跳加速，她快步走到电脑前，放下咖啡，挨个点开监控画面调整探头。
城市里的楼太多，她的监控能看到的只有这栋楼窗外的视野，几个监控画面里除了被枪声惊扰的怪物，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枪声持续了有十几分钟，在这十几分钟里，监控画面里的怪物们纷纷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聚集。
密集的枪声交织着怪物们凄惨的嚎叫从窗外钻进来，盛晴看向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那里放着一把从黑市买来的枪，以及十发子弹。
她很想和他们一起击杀这些怪物，可是现在失去灵力她只剩下物理攻击，十发子弹打完就只能靠拳脚了，寡不敌众，还是别添乱了。
这十发子弹，要留在紧要关头。
枪声响了有半个小时之久，之后逐渐减少，声音也越来越远。
盛晴猜测，这可能是军队在努力将怪物引离城市，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更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f市不在什么军事区附近，周围的军人都只是来自比较小的军区，武装力量恐怕不足以对抗这样庞大的怪物群。
想到这，盛晴早餐都没胃口吃了。
倒是雪狼，津津有味地吃着他的二十个煎蛋三明治。
没几分钟，盘子就已经空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盛晴觉得这几天这头狼的胃口越来越好了。
那天之后，枪声没有再响起过。
网络的中断，手机再没有通讯信号，谁都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雪狼说人类太贪生怕死，照这样下去都不用兽人族出动，仅仅是异兽就足够让人类灭绝。还说如果是狼族被侵略，大家拼死都会出去杀光侵略者，而不会躲着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让没有武器的人出去只会送死，”盛晴神情十分严肃，“‘待在室内，等待救援，切勿外出’，我相信世界各处的救援已经开始了，你不能因为看不到就否认它的存在，狼王殿下！”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很重。
顿了顿，盛晴勾了勾唇角：“当然，贪生怕死的人类怎么敢阻止勇猛的狼族之王奔赴战场呢？”盛晴问，“您想从大门还是窗户出去消灭那些低等异兽？嗯……还是窗户吧，这样附近的人类才能瞻仰您勇敢无谓的英勇身姿了，您说是吗？”
雪狼给堵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当晚，伙食直降，雪狼啃了两顿生肉，盐都没放。
第二天午餐时，雪狼主动让出了一块牛肉示好。
盛晴嫌弃地将沾了雪狼口水的盘子推回去。
“我不饿。”这些天一向爱吃的盛晴一直没胃口。
“我为我昨天的话道歉，”雪狼说，“狼族善战，但我也不会鼓励子民鲁莽赴死，我只会带领狼族的战士去击败侵略者。”
盛晴坚定：“人类也一样，我们终会击败入侵的兽人族！”
“准确地说，是除狼族以外的兽人族。”雪狼把自己的种族从侵略者中摘出来，他强调，“我们狼族一直是主和派，绝不会参与这种侵略。”
盛晴冲他举了举杯子。
雪狼抬起下巴，眼神意味不明。
其实这次兽人族入侵地球狼族没有参加，让他更觉得不安。
这次的入侵者里面没有狼族异兽，难道没有了他，狼族已经被其他兽人族灭了？
他离开之后，狼族竟然衰败至此？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贺南栎真是个废物！
幸好在异兽入侵之后，他能感觉到灵力的波动，说不定再过一些日子，灵力就会恢复。
雪狼眯起眼睛，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6月27日，异兽入侵第五天的下午，盛晴第一次在监控画面里发现了人的影子。
是客厅外面的摄像头拍到的——
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便利店门口，车上下来了两个穿着长袖衣服拿着菜刀高尔夫球杆的男人。
盛晴扫了一眼监控画面，周围没有异兽的行迹。
便利店里早就没有人了，货架上的物品也散落得到处都是。
两人拎了两个鼓囊囊的背包丢进车里，然后又进去搬了几桶水丢进车后座，很快就开车走了，前后停留不到一分钟。
附近的几栋大楼里，有不少人目睹了这两个幸运的没有受到怪物攻击的人类。
比起饿死家中，有不少人愿意为了活下去出去碰碰运气，更何况有两个幸运的例子就在眼前。
到了傍晚的时候，又一辆车出现在路上。
他们的车才刚停下，雪狼幽幽开口：“他们的运气有点糟。”
盛晴扫视一圈监视器，疑惑：“周围没有异兽。”
“不在外面，在这栋楼的顶楼。”雪狼沉声，“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天台兴奋走动等待狩猎的脚步声。”
“这里距离顶楼还有九层楼，这你都能听得见？”盛晴表示怀疑。
“天台有四只异兽。”雪狼答非所问，蓦地他说，“来了！”
画面里，三只巨大异形蝙蝠俯冲向马路对面，便利店里的三个人刚出来就撞上了从天而降的怪物，他们转身躲回便利店，怪物们冲进去，人类的惨叫声从窗外传来。
他说的竟是真的，只是还不够准确。
盛晴：“是三只。”
她话音刚落，隔了几层的楼上突然传来几声狗叫，紧接着是“砰”地一声玻璃爆破，有男人和女人惊恐地喊叫。
“第四只。”雪狼端坐，姿势优雅。
盛晴看向监控，便利店里的人已经没了影踪，恐怕是凶多吉少。
突然，右下角安全楼梯的监控画面有了动静，像是有影子闪过。
盛晴迅速调整角度，卡在扶手上的摄像头向上旋转，一个黄色的动物毛发一闪而逝，紧接着有人抓住扶手拼命往下冲。
还活着？！
盛晴血液上涌，她心脏狂跳不已。
雪狼说过，异兽并不难对付，只要击爆它们的脑袋就能将其杀死。
外面那些人，她没办法救，但或许这一个，她能救下来！
想到这，她迅速地拉开旁边的抽屉，抓起里面的□□，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雪狼抬眼就看见原本待在客厅的盛晴出现在了安全楼梯的监控画面里，他一怔。
这丫头，不要命了？！
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抓住楼梯的扶手，拼命往下跑，边跑边叫“蛋黄！跟上！”
他身边的大金毛夹着尾巴连滚带爬往下跑，突然金毛犬脚下一软，滑下好几阶楼梯，撞翻了往下跑的少年，一人一狗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
黑影逼近，一个怪物龇着牙犬一样的怪物，身上的毛黏糊糊的，锋利的牙齿边流下浑浊的粘液，如同地狱来的恶犬。
会死吧？
一定会死吧……
一分钟前，他亲眼见到这怪物咬断了那对情侣的喉咙。
怪物一跃而下，刺鼻的腥臭味让人作呕。
死亡逼近，绝望的少年抱紧金毛，死死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