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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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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姩的用度虽不如魏凝, 但好歹名义上是嫡女,寝房该有的摆件还是有的,乔氏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些死物魏姩是没办法在她眼皮子底下拿去换钱的, 所以不过是暂时放在她院里罢了, 将来魏姩没了,一样还是魏家的。

    正因如此, 魏姩才会让风十八拿出去卖, 魏家的东西,她是半点不心疼,只是她两辈子加起来, 还没有像这样花钱如流水过。

    不过, 好歹是能赶在期限内交差了。

    冬尽领着月兰几人整理好经书, 魏姩蹲在箱子旁随手翻了一本, 然后

    她面色复杂的盯着上头个大如牛的字“这谁抄的”

    几个脑袋凑了过来, 其中一个小丫鬟小小声“奴婢抄的。”

    魏姩沉默了几息,猛地合上

    她深吸一口气, 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道“这些, 都放在中间。”

    事已至此, 只能指望太子殿下不会亲自翻看了,就算看, 他总不能一本一本的看, 放在中间, 是最安全的

    然后, 几个人又重新整理了一遍,整理完已是日落时分,别院的人也到了。

    冬尽心虚的从头到尾不敢去看那箱子。

    魏姩捏着那张纸条倒还算镇定, 反正,他上头又没写要她亲手抄,他若发现了,这就是她狡辩,哦不,辩解的证据

    烛火跳动,发出轻微的声响,魏姩坐在梳妆台前,盯着纸条上几个龙飞凤舞的字陷入沉思。

    她忽略了一件事

    前世春来拿出她写给齐姑娘未婚夫,且没有送出去的情书,将她的罪行定死。

    那情书的字迹与她的一般无二

    她的字是魏恒手把手教的,若这世上能有人将她的字模仿的毫无破绽,那这个人,只能是魏恒

    这一次她躲过了香山亭的陷害,那些情书也还未见天日可若他们要故技重施,那些东西早晚都是祸患。

    想要在虎狼中周旋,不狠,是成不了事的

    春来只是开始,对吗

    魏姩缓缓攥紧纸条,魏恒手中的情书,她很难破解,因为她就算能找到并将其销毁,可他还能再写,还会再找准时机将她按死。

    所以,她现在要解决的不是前世定死她罪行的情书,而是魏家。

    可她被困后院十余年,哪懂什么运筹帷幄,攀扯太子已是她前世想了无数次的破局之法。

    魏家想将她养的木讷无知,她虽没有如他们所愿,却自认聪慧不到哪里去,她如今想要报仇,没那么简单,况且,她还不知在暗中操控这一切的那个人是谁。

    按照魏凝所说,她做了宰相夫人,那么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未来宰相。

    如今的中书令是她的亲外祖父,阆王,他们利用郡主斗夸卫家,取代了外祖父。

    这是一步很大的棋

    她想要推翻这棋盘,不仅得弄垮魏家,还得找出那个人是谁同时,还要找出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襁褓,认祖归宗。

    而接下来的每一步,她都要走的万分谨慎,不容出任何差错。

    香山别院

    一连几日,香山别院中都弥漫着血腥气,侍卫们都已数不清处理了多少尸身。

    其中有北阆人,也有其他国家的探子,高手,他们只有一个目的,置北阆储君于死地。

    四国成立初期,各国需要休养生息,签订了十年和平条约。

    经过十年的休整,六年前合约期满,边境开始蠢蠢欲动。

    北阆当年内斗,天子虽不忍残杀手足,留了他们的性命,可两兄弟心高气傲,十年间,已在郁郁寡欢中相继离世,褚家三兄弟战无不胜的神话也就此湮灭,加之北阆天子重文轻武,三大国对北阆虎视眈眈。

    边境屡次试探与交锋后,终于在四年前,爆发了一次大战。

    阆王请命迎战兵力最强盛的南爻,就在即将取得胜利时,西雩重兵突袭,显然是已与南爻结盟,意图一举歼灭北阆;早在阆王领兵前往南爻时,朝中武将就已各自分派至西雩东汝边境,只是西雩来势汹汹,北阆也再无第二个阆王,他们能做的只能拖延时间,就在北阆最危急的时刻,年仅十六的太子褚曣领兵西雩,扭转乾坤,保下了北阆城池。

    那一战持续了一年,以南爻,西雩战败告终,东汝也递了降书,北阆因这一战,成为四国之首。

    阆王与太子凯旋而归,举国欢庆。

    同时,北阆储君力挽狂澜轰动了大陆,成为敌国悬赏榜第二名。

    然,这只是外界知道的。

    实际上,阆王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差点性命不保,是天子几乎用尽国库的珍贵药材将人砸回来的,可虽最终保住了性命,但阆王身体已大不如前,提不了刀,上不了战场了。

    阆王是北阆的战神,也是北阆的砥柱,他伤重的消息是绝不能往外传的,所以从一开始阆王重伤就是保密的,知道实情的人少之又少。

    有他在一天,三大国便不再敢冒然来犯。

    可不知何时消息走漏,奉京出现了各国的探子,然就在这时,储君在那一战中留下旧疾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个是年过半百的阆王,一个是年少成名的储君,在同时有了破绽时,毫无疑问,他们会将重心偏向后者。

    北阆皇室,唯有太子褚曣为患,太子一死,北阆就得走下坡路。

    于是,从那时候起,便有人前赴后继的刺杀褚曣。

    可他们不知,这位北阆储君自小就行事疯癫,他不仅不将刺客放在眼里,每抓获一次刺客,他就将尸体一排排的悬在奉京城外,若有人劫尸,大半得死在他手中,然后加入悬尸队伍;若无人劫尸,他就将尸体风干也不往下放,还让人挂着白布,上头龙飞凤舞的写着宵小鼠辈,末尾还画一只很大的乌龟。

    敌国哪里受得住这个气,狠心用了大手笔领回自己国家的人。

    至此,褚曣与三大国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各国悬赏榜的第一名,从阆王卫矛换成了太子褚曣。

    国仇私恨,让他们渐渐忽略了阆王府,将所有矛头对准太子,这时候已无关长远计策,他们只想杀太子泄愤,可太子哪里是那么好杀的,赔了无数高手进去后,这仇就越结越大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普通百姓所知晓的,他们只知太子行事狷狂疯癫,对其闻而生惧,但同时心头也是有一些崇敬的,毕竟几年前那一战,太子功不可没。

    所以时至今日,北阆内无人敢惹太子褚曣,而北阆外,无数人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但不论他们用尽什么手段,太子都毫发无伤。

    且每当他们准备休养以谋万全之策时,太子又主动派人挑衅,端他们几个窝点,当他们气的继续刺杀后,又是有去无回。

    据说南爻因此,还有人被活生生气死了。

    经过千锤百炼后,能留在褚曣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能人,不管是应对刺客,还是处理尸身,他们早就已经是得心应手。

    就连宫女撞见血淋淋的尸身也都见怪不怪了。

    今日这一场恶战后,宋淮接过褚曣的剑,扔给身后的侍卫,长福适时给二人递来帕子。

    褚曣漫不经心的擦了擦脸和手,宋淮一言不发跟在他身侧擦拭自己沾上的血迹。

    二人动作出奇的一致,却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一个冰冷可怖,一个随性而狷狂。

    “这几日来的人难缠了不少。”宋淮边擦着手,边道“殿下又做什么了”

    褚曣擦了几下见擦不净后,懒得再动将帕子扔回给长福,懒散道“他们费尽心思要孤的命,孤怎能不给他们送点礼”

    宋淮皱了皱眉,没吭声。

    这时,见长廊外人影晃动,长福伸长脖子望了眼,道“是去魏家的人回来了。”

    宋淮不解的看向褚曣“魏家”

    褚曣眉头一扬,加快了脚步。

    长福便小声回了宋淮“十日前,魏姑娘在马场骂殿下是疯子,被殿下听见了,于是搜罗了整整一大箱子的经书,让魏姑娘十日内抄完,否则,就将魏姑娘拿去喂狼,这不,今儿那边回禀已经抄完了。”

    宋淮“”

    “啧啧,这么多别说十日,就是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抄完,可魏姑娘竟还提前一日抄完了,真是神奇。”

    宋淮脚步一滞。

    他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昨日晨间,他远远瞧见十八抱了一堆东西翻进别院,因殿下对这十九个暗卫向来宽厚,他对他们的私事也就没有过问,而方才那场厮杀中,他隐约在他们身上闻到了墨香,那时他还奇怪这帮人何时对书画有兴致了。

    原来竟会是这样

    但他想不明白,魏姑娘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使唤得动殿下的暗卫帮她

    宋大人难得的对一件事产生了好奇心,于是他缓缓跟了上去。

    褚曣立在大红箱子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整箱抄好的经书。

    他给了她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等的是她可怜兮兮的来求他,而不是真的给他送回抄好的经书

    十日内抄完是绝无可能的她却提前一日给他送回来,不外乎两个答案。

    一是偷工减料,送回来的有原本,一是,她让人帮她抄的。

    褚曣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抬起手“拿给孤瞧瞧。”

    长福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拿起最上头的递给太子。

    他也想到了那两种可能,而不论哪一种,他觉得魏姑娘都会将自己抄写的放在最上头。

    果然,这一本是魏姩亲手抄的。

    褚曣不认得她的字,但字迹娟秀,瞧着像出自她手。

    褚曣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再拿。”

    长福刚要伸手,又听他道“倒出来,拿中间的。”

    长福一个激灵“”

    他勉强扯出一抹讨好的笑“殿下”

    “拿”

    长福只能硬着头皮让侍卫倒出来,选了中间的一本递过去。

    褚曣打开后,手抖了抖。

    太子看着上头歪七扭八错别字一堆的经书,咬了咬牙“什么鬼东西”

    找人帮忙也不知掩饰笔迹,就弄出这么个鬼画符来糊弄他

    “再拿”

    长福自知魏姑娘这是瞒不过去了,认命的又随手拿了一本呈上,这一本仍是鬼画符,且画的还不一样。

    “继续”

    褚曣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今儿却一下子见了好几种,简直是各有各的丑法

    如此反复几次后,褚曣这回盯着长福递来的那本经书瞧了很久。

    长福好奇的伸长脖子张望,但什么也没瞧见。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砰地将经书摊开,看向宋淮,冷飕飕道“这字迹,孤怎么觉得很眼熟”

    宋淮瞥了眼,眼角一抽。

    当然眼熟,殿下自己教出来的能不眼熟

    长福也愣住了,他凑近仔细看了看后,震惊的指着经书“这这不是不是风,风”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长福风不出来了,垂首闭上了嘴。

    “风十九,给孤滚进来”褚曣咬牙道。

    下一刻,少年便站在了太子寝殿,一双眼不住的往地上的经书上瞟,心虚之意显而易见,甚至都不用再问他了

    “你要翻天了是吗”褚曣气的龇牙咧嘴。

    风十九砰地跪下,不敢吭声。

    褚曣正要一脚踢过去,被宋淮阻止了。

    他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本经书,语气不明“殿下别急。”

    褚曣朝他看去,便见他将手中经书展露出来。

    上头熟悉的字迹让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褚曣“”

    长福“”

    他以手掩面,这两个人是疯了吗

    “风十,滚进来”

    褚曣再次吼道。

    风十比风十九乖觉些,一看暴露了进来就跪下了。

    褚曣的脚才抬起来,宋淮又摊开了一本,语调里似乎带着笑意“还有呢。”

    这一次,寝房内沉默的更久了。

    因为宋淮手中那熟悉的字,属于暗卫之首,风一。

    褚曣气的脑仁疼“风,一”

    长福看着跪在地上低头垂目的风一,双目震惊,整个人犹被雷击。

    小十九,小十胡闹就算了,风一向来稳重,他怎么也

    这十九个暗卫是天下初定那会儿,陛下担忧殿下安危,让殿下亲自去暗卫营挑的。

    殿下因皇后娘娘跳下城墙记恨于陛下,不愿与陛下和解,选了人后就自己带走了,建了暗卫营要亲自培养。

    那时候,宋大人已在太子身边。

    宋大人年岁长些,又出身大家,虽然家族没落了但他也还有些门路,不知从哪儿请来了一位教头,负责教小暗卫武功。

    但殿下还想教他们习字,可那会儿殿下与陛下闹得很僵,不愿去求陛下给小暗卫们请夫子,就自己学了再教这帮半大的孩子,如此日复一日,殿下自然对他们的字万分熟悉。

    有时殿下来不及看他们的功课就是宋淮代为检查,长福苏妗也经常整理他们上交的课业,所以他们对这十九个暗卫的字迹都是很熟悉的。

    长福无声叹了口气。

    他现在真的很想知道这几个到底是为什么敢帮魏姑娘的

    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一刻钟后,除了跟在魏姑娘身边的风十八外,十八个暗卫在太子寝殿跪成了一排,个个低着头,宛若一排鹌鹑。

    长福麻木了。

    太子气笑了。

    “好,好得很”褚曣叉着腰,咬牙切齿的吼道“来,一个一个来,把自己的都给孤领回去”

    一阵窸窣声后,十八个暗卫各自面前堆满经书,没有认领的只剩下一小半了。

    褚曣一个一个看过去,浑身泛着寒意“孤是不是该夸你们能耐啊,一边杀敌,一边还能执笔抄经书,怎么,要给他们超度吗,嗯”

    一帮鹌鹑大气儿也不敢出。

    “来,谁给孤狡辩狡辩,怎么回事”

    大约是气过了头,太子干脆扯了把椅子来,笑着问道。

    他很想知道,那个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暗卫如此帮她

    暗卫终于有动作了,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最受宠的老幺。

    风老幺“”

    他无辜的眨眨眼,都欺负他年纪小么。

    其他暗卫回他一个眼神,不,欺负你最受宠。

    “风十九,开始你的狡辩。”太子道。

    风十九小心翼翼看了眼太子,毫不犹豫的卖了风十八“是风十八找上我们的。”

    太子挑眉“哦”

    “她说魏姑娘请我们帮忙抄经书,我们起先是不敢的,但风十八说,殿下心悦魏姑娘,这抄经书看似是责罚,其实就是与魏姑娘之间的情趣,我们作为属下,自然该为主子尽心尽意,撮合这段天赐良缘,所以,我们就答应了。”

    “她还说,魏姑娘还找了杏和院中的下人帮忙,到时候就算事情败露,殿下也不会知道我们也帮忙了。”

    褚曣听完沉默半晌,揉了揉眉心,他教了他们武功,习字,却忘记教他们长脑子了,否则这颠三倒四,毫无逻辑的一番话这帮人怎么会信

    宋淮拱火“没别的了”

    风十九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小声道“魏姑娘还付给我们酬金。”

    褚曣一怔“多少”

    风十九“一人十两银子。”

    褚曣“”

    一个十两,十九个一百九十两

    她不是说她很穷,魏家克扣她,她没有钱么这一百九十两哪来的

    这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利用他不算,还敢坑骗他

    “侍卫也参与了。”突然,风十九道。

    褚曣转头“嗯”

    抱着双臂看戏的宋淮“嗯”

    风十九扬着一张无辜的脸“有十来个呢”

    其余暗卫虽没作声,心中却同时道,干的漂亮

    宋淮在东宫是一人之下,有权调动所有人,但他直辖是东宫侍卫,而这十九个暗卫是直属太子。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将暗卫一个个揪出来,暗卫自然不爽,但都不敢言,唯有风十九那个直脑筋敢将他一军。

    褚曣缓缓看向宋淮。

    宋淮面色逐渐阴沉“”

    褚曣再回头,就见有暗卫朝风十九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褚曣“”

    太子扶额,半晌后瞪向宋淮“叫你的人给孤滚进来”

    宋淮动了动唇,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出门去了,但从那泛着寒气的背影能看得出,宋统领的心情很不美妙。

    这大概就叫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了

    半刻钟后,寝殿外立了十一个侍卫。

    寝殿内有些装不下了,太子便让他们一个个进去领自己抄的那堆。

    一刻钟后,太子在寝房内看着自己十八个暗卫无言以对,宋淮在长廊上默默地看着十一个侍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长福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喘。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一箱子经书就将别院闹得鸡飞狗跳,实在叫人不知说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太子咬牙切齿的怒吼“都给孤滚到外面去”

    “喜欢抄书就给孤跪到廊下去抄,每人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滚回去”

    宋淮淡淡的扫向十一个侍卫“都听见了”

    一排人整齐回答“是。”

    宋淮捏了捏眉心“滚”

    苏妗下了趟山,回来后见廊下跪成一长串,纷纷奋笔疾书,惊的召来一个宫女“怎么回事”

    宫女知道的不多,说的模模糊糊“好像是帮十八姑娘抄了经书,还收了酬金。”

    苏妗一听就大约明白了。

    她僵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神。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这帮人胆子太大,还是该夸魏二姑娘勇气可嘉

    苏妗默默地的穿过跪满人的长廊走向太子寝房,还没跨进门就听长福在喊冤“奴才冤枉啊,奴才真的没有同小十八说什么不该说的,就是就是送魏二姑娘回去那日,小十八说殿下吩咐她盯着魏二姑娘,若魏二姑娘再敢攀扯殿下,就格杀勿论,小十八拿不定注意就来问奴才,奴才就跟她说不能,别的什么也没说,真的,殿下您要相信奴才啊。”

    苏妗唇角抽了抽。

    她立在门口转头望了眼一长串抄书的暗卫和侍卫,轻笑着摇了摇头。

    都道殿下易怒弑杀,可殿下手上并无一个冤魂,相反殿下对自己人格外纵容,否则再给这帮人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这种事。

    暗卫本是见不得光,终其一生都没有自由,也没有喜怒哀乐,可世人眼里暴虐无常的太子殿下却亲手教他们习字,不去压制他们的天性,允许他们正常生长,才让他们有了活人气。

    其实当年,殿下一共从皇家暗卫营带出来了二十个。

    有一个出暗卫营不久就死了。

    那是个小姑娘,瘦弱的厉害,当时说没就没了,殿下那时候年纪尚小,又刚失去了母亲,最怕的就是死别,从那之后殿下对这十几个人就格外仔细,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养死了。

    十九格外受宠,不仅因为他是老幺,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他幼时生了场大病,差点就没了,是太子殿下亲自守在床边把人救回来的。

    风声渐大,伴随着雷鸣闪电。

    苏妗朝寝房内看去,里头长福的喊冤声还没有结束。

    她唇角弯了弯。

    闯了这么大的祸,殿下也没舍将人罚跪在院中,而是在雨淋不到的廊下,可那些私下随意打杀下人的伪善臣子,却能义正严词的参殿下性子残暴,不配储君位,想想都觉讽刺。

    夜里这场雨没有下下来,苏妗让宫女给廊下睡的歪七扭八的一帮人送去了被褥。

    夜深人静时,无人知晓太子的房门打开过一个小小的缝隙。

    对比于那帮正在受罚的难兄难弟们,风十八这个始作俑者过的倒挺潇洒的,她跟绣娘探讨了整整一日的绣花样式。

    魏姩又卖了珍宝架上仅剩的几个摆件,将魏恒这些年送给她的所有首饰物件全部都搜罗出来,让风十八拿去换了银钱。

    她兑现给了风十八五套不,三十四套衣裳,又给杏和院中的的仆从都添了成衣,最后算了算,只余下了八十二两现银。

    魏姩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情极佳,要是乔氏过来看到了,估计会当场气晕过去。

    这些日子,魏家其他人不是没来过,但都被魏姩挡回去了,借口是,太子要她抄十日经书,任何人不得打扰。

    冬尽摆好早饭去寝房没寻到魏姩,路过正厅,便见魏姩正端详着一套红木桌椅,她赶紧走过去,认真道“姑娘,这不能卖”

    魏姩抬眸看着她。

    冬尽忙不迭劝说“桌椅太显眼了,若少了一套,但凡杏和院来个人,就能发现。”

    魏姩恋恋不舍的作罢“好吧。”

    等她离开魏家前,再去卖这几样。

    以往不觉得,现在她发现花钱买东西这种快乐的事,简直太让人欲罢不能了。

    反正魏家的东西,她一点儿也不心疼。

    若是可以

    魏姩走出正厅,摸了摸廊下的红柱子。

    回头问问风十八,这些值不值钱,若值钱等她离开时一并拆了去卖了。

    冬尽吓的赶紧将她拉走“姑娘,咱先用早饭吧。”

    到了饭厅,魏姩仿若不受控制的扫视着周围一切物件,发现好像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了后,将视线落在了饭桌上。

    冬尽实在忍不住了“姑娘,咱现在没有大的开销,余下还有八十多两呢,够用的,且很快就要发月例了”

    “嘁。”魏姩。

    冬尽听懂了“虽然才八两,但也够了。”

    魏姩没再吭声,专心的用饭。

    等她离开魏家时,若风十八还在她身边,她一定把杏和院掏的干干净净连株花草都不留

    冬尽无声一叹。

    姑娘好像变了好多啊。

    以前的姑娘端庄高雅,现在的姑娘也不能说不端庄不高雅了,但她总觉得好像什么地方很不一样了。

    大概是有烟火气了些

    魏姩刚用完早饭,就有下人禀报,魏恒来了。

    魏姩还是不太想见他。

    但昨日香山别院的人就来了,她不能再用抄经书这个借口推拒。

    魏姩烦躁的皱了皱眉“请大公子去正厅。”

    杏和院外

    魏恒盯着拦住他的跛脚下人,冷声道“我是姩姩的嫡亲兄长,进杏和院向来不用通报,让开”

    如今守杏和院外院的是个跛脚中年男人,他在两个月前做工伤了腿,之后便落下了残疾,可他没别的本事只会力气活,瘸着腿再没地儿要他,他无亲无故,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不同乞丐争食,他就到西市碰碰运气,恰好被魏姩看中买了下来。

    他已过四十,魏姩也就没有另外赐名,留了他的名字,因他在杏和院最年长,下人都唤其陈叔。

    其他几个身强体壮的,都在外院做一些杂扫粗活,陈叔因腿脚不便,就负责守外院的门,内院自还有丫鬟轮流守着。

    “我们姑娘吩咐了,任何人来都需要通报,还请大公子见谅。”陈叔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下定了决心,只忠于魏姩一人,虽然他没有接触过权贵,但到底经了四十年的岁月,面对侍郎府的嫡长子虽然有些发怵,可他一步也未曾退让。

    魏恒进杏和院从来都是来去自如,可这短短十日,他已经第二次被拦在了院外。

    先前奉太子命抄经书也就罢了,可现在却还需要一步一步通报,他心中自是不满到了极致

    然这讨人厌的跛脚男人偏偏又是太子送来的,他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强忍着,这股内火到了正厅,看见魏姩好整以暇的坐在红木椅上饮茶时,达到了顶峰。

    “姩姩好兴致”

    魏恒负手立在厅外,脸色不虞的看着魏姩,冷声道。

    若是以往,但凡见他冷了脸,魏姩必然会拉着他的胳膊轻声哄他。

    可现在

    魏姩不轻不重的看了他一眼,道“长兄怎么不进来。”

    魏恒一股火憋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竟不知,我见姩姩何时需要通报了。”魏恒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气,看着魏姩道。

    魏姩放下茶杯,心中冷笑了声。

    魏家对她筹谋已久,他是怎么做到在她面前理直气壮耍威风的

    真是好大的脸

    若乔氏当年没有将她偷走,如今别说通报,他就是跪死在郡主府,也见不着她。

    “殿下不许我同男子走的太近。”魏姩抬眸时眼底的寒气尽消,带着几分无辜“包括父亲,家中兄弟,不然,殿下会生气。”

    魏姩轻轻垂首低语“长兄若真为我好,以后还是少见我才是,不然”

    魏恒听了也不知信没信,但好歹魏姩的态度让他很满意,遂跨进厅内,道“不然什么”

    “不然长兄去求求太子,请太子殿下放过我吧。”魏姩抬头眼角泛泪,轻微抽泣道“我有些害怕太子殿下,他为我做这么多是不是别有深意我不想嫁去东宫,长兄,我害怕,你能帮我吗”

    魏恒准备好的责问试探,顿时消弭。

    她是他一手带大的,是这世间最了解她的人,她不会撒谎,更不会轻易落泪,眼下这般,想来是真的怕极了。

    “姩姩,你先别哭。”

    魏恒欲上前为她擦泪,魏姩却吓的赶紧起身后退了一步。

    “姩姩”魏恒不解的皱眉。

    魏姩飞快朝外头看了眼,然后又后退了几步,魏恒一愣,也随之望去,果真见院里的下人时不时朝他们看过来。

    “长兄,这些都是太子安排进来看着我的,那天你们也瞧见了,他们是太子的人亲自送进来的。”魏姩回想着在奉京狱所受的折磨,泪接二连三的往下落“殿下不允许男子离我三步之内,否则,我定是要受罚的。”

    “长兄,你有没有法子,或者去求求父亲母亲,请他们去别院求求情,让殿下放过我,好不好”

    魏恒如她所求往后退了几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不是姩姩发现了什么,也不是她想躲他,而是太子不许

    魏恒眼神复杂的看着泣不成声的魏姩,好半晌才心疼的道“姩姩,我已经去过了,可太子他”

    那个地方他绝不敢再去第二次

    他只是去试探太子对姩姩的态度就被打了出来,哪里还敢求情

    且放眼整个北阆,不管哪家姑娘被东宫瞧上了,都只有笑着将人送去的份,敢说半个不字,那就是找死

    “长兄,你”魏姩满脸挂着泪,既失望,又绝望的喃喃道“也帮不了我吗”

    魏恒被她哭的心痛不已,若其他事他必定就立刻应她了,可这件事,别说他,就是父亲也绝不敢违逆太子的意思,他们都很清楚,只要东宫一声令下,不管他们有多么不情愿,哪怕这十几年的筹谋付之一炬,他们也只能把人送进东宫。

    “姩姩,你先别害怕,容我想想法子。”

    他亲手将她养大,怎甘愿拱手让人,他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魏姩果然停住哭泣,充满希冀的望着他“当真长兄真的能帮我”

    魏恒犹豫着点点头“嗯,我想想办法。”

    “好。”魏姩擦了擦泪,看了眼院外“长兄还是先回去吧,等有了法子再过来。”

    魏恒满脸郁气的看向院外,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先离开。

    临走前,他又问了句“我听说,五弟身边有个太子殿下的人”

    魏姩垂首抹泪“那日,太子的暗卫瞧见我与五弟在湖边亭说了一会儿话,心生不满,也安插了人监视五弟,若是,若是我将来不幸进了东宫,他自也会离开的。”

    “长兄还是快走吧,若被殿下知道长兄离我太近,怕也要派人监视长兄。”

    魏恒眼底闪过一丝阴沉。

    但不论他如何不满,此时也不敢跟东宫较劲,要真是身边跟着个太子的人,他做什么都得束手束脚

    “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魏姩依依不舍的望着他“好。”

    她站在厅内望着魏恒的背影,直到全无踪影了,才面无表情的拿起帕子擦眼泪。

    就如她曾绝对的信任魏恒一样,魏恒也自认对她是了如指掌,在魏恒心里魏姩是绝不可能撒谎,也不会做戏。

    所以,这也是她的筹码。

    要是乔氏与魏凝再来,她一样能将她们哭走。

    她实在不想同魏家的人虚与委蛇,这个办法是可以一劳永逸的,如此一来,她以后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不多时,冬尽一脸复杂的走进来,后头跟着风十八。

    魏姩红肿着眼看向风十八“你会跟殿下说吗”

    姑娘身子羸弱,双眼泛泪,瞧着实在是让人心生怜惜,风十八也很想摇头,可她不能“我不能不说。”

    魏姩也没指望她瞒着,遂嗯了声。

    看来,她又得去趟别院了。

    就是不知,这一次的代价又是什么。

    “我有个请求。”

    风十八忙道“姑娘请说。”

    “马车能不能慢点”

    风十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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