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把我卖了吧
阳光洒在锦被上，暖烘烘的。
日上三竿，伊川才刚刚睡醒。
这似乎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睡得最好的一个觉。
伊川慵懒坐起来，再也没有催她做活，这种睡到自然起的感觉可真好。
伊川打了个哈欠，伸懒腰的同时，侧头瞥见了放在床头的药瓶。
伊川微微皱眉，心里泛起嘀咕，这位崔娘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事情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崔知微带着翠画参观完伊川居所，心里都各有各的心思。
翠画对伊川有了同情心，想要为其打抱不平。甚至认为九娘是知道这些，才特地来看伊川的。翠画这般想着，偷看了九娘一眼，发现九娘皱着眉头，顿时觉得也是在怜悯伊川。
崔知微心里有怜悯不假，而更多是佩服伊川的演技。
装疯子，就这么好玩吗？
崔知微可不相信是舅母半年的规矩，将伊川一个疯子变成一个正常人。伊川定然是装疯。可是装疯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一世她一定要弄明白。
“翠画，我们去河边找她。”
翠画如梦初醒，抬头看了看，乌云蔽日，“九娘，马上要下雨了。奴婢把伊川找来见您？”
崔知微摇头拒绝了翠画的提议，心中暗喜，下雨好啊！自己去送伞，不是更能体现自己的诚意。
翠画虽不知道崔知微的心里话，但崔知微的命令不能不听。
“奴婢，这就是去找人准备马车。”
崔知微难免诧异，“很远吗？步行要多久？”
她觉得步行更有诚意。
翠画稍加思索回答道：“步行要半个时辰。安夫人要是知道九娘走这么远的路，奴婢一定会受责罚的。奴婢受罚不要紧，您要是累到，被雨淋到……”
“马车，马车。”崔知微连忙应着，生怕翠画又哭。
小雨如丝线般落下。
雨势虽不大，但依旧将伊川本就单薄的衣裳润湿了。
然而，伊川根本没心情在乎避雨。
她闯祸了，还是大祸。
伊川在雨里站着，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塑雕像。
赶到的翠画，见到伊川的闯的祸也僵住了。
翠画甚至不敢去看崔知微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还有可能会杀人。
翠画给崔知微撑着伞，没法靠近伊川传授求饶的语句。
伊川愣在原地，这不是法治社会，是特权社会。她猜不出特权者会为了一个心爱的物件，如何惩戒下位者？
崔知微迟迟未作出声。
翠画因为见过伊川那败落的住所，对伊川心生同情。心中万分焦急，该如何让九娘宽恕伊川？
翠画将崔知微的沉默当成震怒，急忙用那只空闲的手，给伊川打手势。
伊川发觉小丫鬟在给她焦急打手势，她猜着大概是，跪下求饶的含义。
其实来到这个世界，她下过跪，次数还不少。前不久，也就是昨日，她跪了一天，膝盖乌黑乌黑的。
可是今日她不想跪了。
翠画见伊川领会不到她的意思，只好出口呵斥道：“伊川，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过错？那可是九娘母亲从京城送来的？这样的瓜子罗衣，就算是在京城也不多见。你还不快跪下……快点啊！”
翠画看起来比伊川还要着急。
要不是撑着伞，早就冲到伊川面前，强迫她跪下认错了。
“不必。”崔知微轻轻吐言。
翠画迟钝扭头去看崔知微的神情，并不见丝毫的怒气。
翠画试探呼唤了声，“九娘”，生怕九娘是被气懵了，才会如此反常。
伊川原本无神的瞳孔忽地擦亮，她竟然没生气。那些人都说，这位崔娘子特别在乎父母送来的礼物。
伊川轻叹一声，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我承认是我的错。我的确不熟悉这种衣物的清洗。我可以……”
翠画的眼皮直跳，哪有奴婢这么道歉的？伊川还真是个疯子。
崔知微追问道：“可以怎样？”
“原价赔偿。”伊川底气不足道。
崔知微实在没忍住，噗嗤笑了，伊川还真是可爱极了。
“六千贯。”
伊川瞪大眼睛，她现在一个月的月钱才一贯，五百年才能还清。资本家都没这么个剥削法。
崔知微轻笑，“这还只是布匹的价格。要是算上人工……”
“我还不起。”
伊川十分诚实，此刻丝毫不见任何疯的样子。
“可我没说让你还，另外，我还把你的卖身契带来了。”
崔知微从袖子里拿出伊川的卖身契，在伞下慢慢舒展开。
伊川穿越的这具身躯有一副好视力。
她在远处就看见崔知微拿的，确实是她的卖身契。
原来一张纸就能决定一个人的所属。
伊川不禁冷笑，这世道的无情。深吸一口气，呼出，微笑对崔知微道：“你把我转卖给旁人吧！大概能弥补一点损失。”
崔知微两手按住卖身契的上方的两角，轻轻一扯，变成两片，重叠，再一扯，四片，再扯，最后化成碎片。
“官府的户籍，我会找人去消。”崔知微承诺道。
“为什么？”伊川难以置信看着崔知微。
崔知微朝了伊川笑了。
因为那上一世，她自己太自私了。
即便她清楚伊川向往自由，但她害怕伊川走了后，她的守寡之路会很孤单。将伊川拴在自己身边，一直一直没有给伊川自由。
其实这一路上，她都在犹豫，要不要这样做。
八年相处，她发现伊川是个难得的纯良之人。别人伤伊川，伊川也不忍心反击的。谁不喜欢这样的老实人呢？
这一世，她也想让伊川留在自己身边。她原本可以设计，做一个局，让伊川感激自己，让伊川心怀感激，心甘情愿留在身边。
但在她见到伊川，这个念头就被放弃了。
伊川这样的老实人不该被这样对待？
“我暂时还不了钱。但可以打借条。”伊川走了过来。
“不用了。”崔知微一边笑着道，一边打量着许久未见的伊川。
脸蛋要比记忆中稚嫩些，从上往下，身材也单薄些，手臂还是一样的白。
“怎么弄得？”崔知微指着手臂上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