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刺探
屋中的炉火稳定而持续的散发着热量。
桌子上摆三碗菜粥，每一碗都盛的很满。中间还摆着一小碟撒着盐花的干豆子，这就是一顿饭。
三个人坐在桌边，谁也没说话。
刘希望有点懵圈。他昨天晚上去打酒的时候并没有见过眼前这个陌生少年，所以并不认得。
况且，这个陌生少年时不时飘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还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
老卢头只是吧哒吧哒的抽着烟袋，也不说话，仨人也都没动筷子。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凝固。
终于，乌鸦似乎是最先忍不住了，他微微瞟了一眼刘希望后，迅速转向老卢头，满脸堆笑：
“卢爷爷，这位小兄弟是谁啊，之前没见过啊，是您家亲戚？”
老卢头闻言，也只是斜着眼睛看着乌鸦，吧哒吧哒的抽着旱烟，半晌没搭话。
直到把乌鸦看的心里发毛了，老卢头才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烟来：
“哼。”老卢头轻哼一声：“我还没有问你，你个球羔子倒先盘问起老子来了？我问你，你大半夜的不在酒馆里给你们掌柜的好好干活，到街上乱跑什么？”
刘希望听的一脸懵逼，他们俩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
刘希望听不懂，但不代表乌鸦听不懂。毕竟昨天刘希望打完酒，就是他一路尾随跟到了老卢家。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乌鸦的异能是敏捷灵巧方面的，可登檐走壁，履地如飞而悄无声息，是跟踪尾随，窥窃刺探的一把好手！
即使是异能者里的高手，也轻易察觉不到他。
但是没想到，他昨晚的行为居然被老卢头察觉到了，刚才的问话完全就是在敲打自己。
看来这孤老头子除了代表“那边”的意志，自己本身也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想到这里，乌鸦心里就更加恭敬了些，于是收起嬉皮笑脸的申请，敛容答话：
“卢爷爷您说笑了，我怎么敢在街上乱跑。不过是看小兄弟一人走夜路，护送一程。”
听乌鸦这么说，老卢头眼底暗暗闪过一丝精光，心下已是了然，于是嘬了一口烟袋锅，悠然说道：“这是刘希望，四年前他娘失踪，他达（方言，父亲的意思）战死，临了把这个小娃娃托付给我。”
说着，老卢头喷出一口烟，又从自己碗里夹出一块肉来，放到了刘希望的碗里，并示意刘希望别干听着，快吃饭，随后接着道：
“我孤老头子一个，就把他当个亲孙子养。等我老了，也好有人能给我老头子养老送终。我半辈子挣下的这间当铺嘛。。。到时候就传给他了，也不算落了外人手去。”
说完，老卢头就又斜着眼睛，盯着乌鸦的脸看。
刘希望听老卢头这么说，心下顿生感动。
他父亲和老卢头并不认识，也不是什么战士，只是个普通的车把式，被劫掠的狩猎团杀了。这些老卢头都是知道的。
可现在老卢头既然这么说，明显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抬高刘希望的身份。可是老卢头越是这样，刘希望就越是暗自苦恼。
他以后势必是要去找那个纹着红莲花的狩猎团报仇的，为了不牵扯老卢头，所以才一直没有认下他当干爷爷，可是今天有别人在场，老卢头还这么说，以后如果传了出去，万一自己被仇家盯上，老卢头也必定遭殃。
刘希望想到这里，心里着急，就想要张嘴解释：“啊那个。。。唔。。。”
他刚说出三个字，老卢头突然非常快速的从粥碗里夹出一块肉塞进了刘希望的嘴里，一边塞一边还念叨：
“乖孙，多吃肉，爷爷不吃也得让你吃饱。”
刘希望被那块刚从粥里捞出来的兽肉，烫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一是“嘶嘶呼呼”的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旁边的乌鸦听到前边老卢头的话，又看到两人的举动，后背上已是薄薄一层冷汗！
他原先以为，刘希望最多是老卢头因为年纪大了，找来的小帮工，但是现在看来，居然是老卢头的干孙子？！
老卢头是什么人？刘希望不知道，乌鸦可是多少听说过一点。
这老头可是“那边”放在河湾镇的代表！
而且听老卢头的意思，刘希望的父亲是战死的，最后还托孤给老卢头，说明刘希望的父亲本身也是“那边”的人！
“那边”对于牺牲人员的子女，听说一向是有优待的！
而且最恐怖的是老卢头最后话里的意思，第一，他等着刘希望给他送终，说明从个人感情上，刘希望对他及其重要。
第二，他居然说以后当铺要传给他！这是什么意思？非常明显，这老头要把刘希望培养成他在组织里的下一代接班人！这个信息量可太大了！必须马上回去告诉玫瑰姐！
想到这里，乌鸦立刻站起身，就要告辞！
他突然站起来，倒把刘希望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嘴里的肉烫舌头了，只抬起眼来看着乌鸦。
“你急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坐下！坐下～现在的年轻人啊，唉，毛毛躁躁的。”
老卢头一直注意乌鸦的神情变化，嘴角带上了一丝轻笑：“你要回去，也不忙走。”
老卢头用烟袋锅敲了敲桌面：“把粥喝完，不然你们王掌柜到时候还要怪我小气，饭点过来都不留人吃饭。”
王掌柜指的是酒铺里的疤脸掌柜王川，对外，玫瑰酒铺的掌柜一直都是王川。
乌鸦此时心里着急，只想立刻回酒铺，于是二话不说端起碗来，“秃噜噜”把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一边喝，一边淌泪。
烫的。
老卢头看乌鸦喝完粥，站起来走到柜子旁，打开柜门，从里边把昨天打酒的兽皮酒囊拿出来：“既然来了，就顺路带回去吧，也省的我老头子再跑一趟还了。”
把酒囊递给乌鸦，老卢头接着说：“回去告诉你们王掌柜，你今天送的酒呢，我收下了。可是你们家就是卖酒的，送酒显不出心意。如果能在这大冬天的送朵花儿来，到才显得有意思呢！记住了？去吧！”
说完，老卢头就坐回了桌边，端起粥碗，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嚯！有点烫。老卢头皱皮核桃一样的脸更皱巴了。
乌鸦拿着酒囊，朝着老卢头微微鞠了一躬，又郑重的看了一眼刘希望，但很快收回了目光：“卢爷爷，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出门跑走了。
刘希望到现在还一脸蒙圈。
莫名其妙的少年，莫名其妙的对话，莫名其妙就给人家当了孙子。
老卢头看刘希望呆呆的，于是咳了两声，笑着说：“他是昨天你打酒那个酒铺的小伙计，和你一样，也是孤儿，我平时方便的时候会照顾一下他，这不，提两瓶酒孝敬我来了？”
“那你怎么不认他当你干孙子？”刘希望疑惑道。
“咿！那不成那不成！他现在在王掌柜那帮工，我和那个王掌柜有些过结，我如果认了他当干孙子，谁知道他会不会当个小间谍从我这给王掌柜通风报信啊？！”老卢头一脸嫌弃的连连摆手。
刘希望想了想，也是，毕竟老卢头虽然是个风一吹就散架的糟老头子，但是竟然还跟黑市有勾搭，这也是刘希望把洹兽卵卖给他的原因，这种事情，毕竟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爷儿俩吃完饭，老卢头把烟袋锅在鞋底子上磕了磕，又填上一锅新的蘑菇烟丝，用大拇指按实，点燃后吧哒吧哒的抽了两口，看着正在拾掇锅碗瓢盆的刘希望问道：
“球羔子下午干什么去？”
刘希望把洗好的餐具重新放回柜子里：“下午没别的事儿，去镇上逛逛。毕竟好久没来镇上了，现在有钱了，也当给自己放个小假。”
刘希望笑着说：“怎么样？你老卢头要不要和我一起？我请客，一百铜龟以下的消费，我来买单。”
“呵呵呸！你达我能看得上你那点钱？”老卢头笑骂一句，“不过既然是给自己放假，那你晚上也不用去镇子上找房子住了，浪费钱，你就还回我这来，咱爷儿俩也好就伴儿。”
老卢头没给刘希望拒绝的机会，接着说：
“回来的时候，到镇东头大道口那家，给我买一斤蘑菇干丝回来，我的要抽完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懒得动弹，你帮我跑一趟吧。记得让他们切细一些。”
老卢头说的蘑菇干丝，就是他现在当烟抽的这个东西。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烟草了，只有这种蘑菇干丝。把一种特殊蘑菇切成片，晒干，买的时候再用铡刀细细切成丝，就跟过去的烟丝一样。
老卢头算过，刘希望在镇子上连玩带转悠，最后再切一斤细蘑菇干丝，没有四五个小时怕是回不来。
刘希望笑笑：“好嘞，那我就干脆在您这住两天，等过了冬，我再回荒原。”
刘希望知道，老卢头是希望有人能陪他的。人一老，就容易觉得孤单。
况且，荒原的冬天也没几天了。
刘希望出了门。老卢头则是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就着炉火暖烘烘的热意，眯着眼睛吧哒吧哒的抽烟。
像是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