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DAY22
颁奖礼结束剧院附近的餐馆挤满了刚才到现场的粉丝和观众,于景周和张念之这时外出用餐容易被撞上,所以于景周挑了一家远离喧嚣的日料店。
把车停好,步行五分钟左右便看到巷口的便利店门前竖着那家日料店的招牌。
这家开在胡同里的日料店凌晨一两点才关门,这个时间已经算很晚了,只有两桌人还在店里。
一进店就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引他们入座,脆生生地说,“扫二维码点单哦。”
“好。”
于景周扫了码,递过去让张念之看菜单,“你想吃什么?”
来之前张念之还有些饿,这会儿坐在店里又没感觉了,本想跟他说自己不饿,不想吃,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答应人家来吃饭自己又不吃。最后犹疑半天还是挑了份从菜单上看分量比较小的拉面。
点了餐,张念之打量着四周,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坐在柜台打游戏,游戏音效声时有时无,那小男孩站在他旁边,嘴上唤着爸爸。
接着有个比男孩还要小几岁的女孩从厨房跑出来,怀里抱着一个会模仿人说话的企鹅娃娃,一个肚子高高隆起的女人紧随其后,微笑着让女孩慢点走,小心跌倒。
这家日料店是这个小家庭经营的,只有主厨是自外头请来。
他们点的餐很快就上桌,老板人很好,额外送了一份章鱼小丸子。
于景周用纸巾擦净烫好的餐具,再递给张念之,她接过,低头吃了一小口,觉得味道很不错,是她的口味,接着又吃了一口,问道:“这一区好像很僻静,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于景周目光闪烁,轻声说:“那晚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附近拍戏。”
张念之怔住。
是她提出分手的那一晚。
张念之敛眸,哦了一声,闷头吃着自己的面。
那晚下着雨,于景周站在便利店门口失魂落魄地看着黑屏的手机,脑子一片空白,然后不知道是谁来告诉他因雨势不见小,所以拍摄可能会延迟,再后来他就在日料店里坐了两个小时。
于景周瞟她一眼,松开握着汤匙的手,抬起手臂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很温柔,手搭在她脑袋上几秒,收回手前还揉搓了两下。
他朝柜台处招手,“老板,给我一杯温水。”
老板应了声,走到厨房去。
于景周移开张念之面前那杯她没碰过的柠檬茶,把温水推到她手边,“喝水。”
张念之顺从地拿起水杯,正喝着才反应过来。
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于景周察觉到她的视线,好像有读心术的本事一样,看穿她的内心所想,耸耸肩笑说,“你不喝也没关系。”
安静了一会儿,于景周没有打算略过上一个话题,解释道:“那晚我没有挂你的电话,是手机没电了。”
其实张念之一直都没有纠结于他当晚究竟有没有挂电话。
手机没电可以充,来不及说的话也可以后来说。
当初,是他们都选择了放手。
于景周说完就心虚。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奢望别人会相信。
张念之却抬起头,煞有其事地颔首,“嗯,谢谢你告诉我。”
于景周:……
他应该回一句“不客气”吗?
因为张念之的释怀,有效地缓解了餐桌上尴尬的气氛,俩人暂时没有再谈及过去,有一下没一下地随便找话题聊。
于景周点的是鳗鱼丼,切开一小块鳗鱼,放到张念之的汤匙上,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尝尝看。
张念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叉烧礼尚往来地放到他碗里,学着他的样子,眨眨眼睛让他尝。
俩人对视着,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笑了笑。
微妙的变化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这一来一往之下,彼此感情上的隔阂就像消消乐一样慢慢被消除。
菜单图片里的拉面分量和张念之面前的那一碗差距实在太大,眼瞧着于景周都差不多吃完了,她才吃了三分之一。
本着不浪费粮食的美德,张念之朝于景周投去求救信号,他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帮张念之解决剩下的食物,无可奈何地说,“你胃口还是这么小,一直没变过。”
张念之平常需要控制进食量,大多时候是吃营养师搭配好的减肥餐,今天在外面多吃两口碳水都是破格的了。
于景周有着让女孩子恨得牙痒痒的吃不胖体质,今天吃多了,明天就瘦回去,自然说得轻巧。
张念之轻哼一声,别开脸去看别处。
于景周见状,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
饭后,于景周提议在附近散散步,正好马路对面是一个公园。
蹭车来的张念之没法不同意。
他们并肩走出日料店,胡同口的便利店倏地拐出一个低头族,迎面撞上张念之。
张念之猝不及防,被撞得往后趔趄,一只手搭上她的腰,稳稳地将她托在臂弯里。
于景周低沉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有事吗?”
张念之摇摇头。
对方连声道歉,俯身去捡掉落的东西,头也不抬地便朝胡同深处而去。
望了望对方远去的背影,张念之收回视线,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眼眸一转,惊见于景周的身体近在咫尺,目光一寸一寸向上移,恰巧这时他低下了头,坦然自若地看着她。
也是这样近的距离,令张念之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香味,仍然是当年她在大巴上胡言乱语说是“喜欢的人身上的味道”的那一股香味。
她不知如何用言语描述那种味道,若真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令人安心的、温暖与冷冽相结合的味道。
“呃……”
张念之下意识发出一个音节,与此同时,他稍稍收紧了搭在她腰间的手。
夏季衣衫单薄,触感尤其强烈,张念之头皮发麻,耳根泛着一点红。
这种姿势对分手多年的旧情人而言好像不太恰当啊。
这些事情发生在弹指之间,下一秒疼痛感蔓延,张念之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刚才在剧院后台贴在脚后跟的创可贴脱落,剩半截还贴在皮肤上。
于景周松了手,蹙眉问,“怎么了这是?”
张念之不以为意,抬起脚撕掉创可贴,“没什么,高跟鞋磨脚而已。”边说边指便利店,“进去买一盒新的贴上就行了。”
说罢就迈开脚步要进便利店。
于景周一把抓住她胳膊,“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买。”
各式各样的创可贴整齐排列着,于景周抽了盒防水款的小白兔,又拐到饮品区拿了瓶矿泉水,再到柜台付钱。
一出来就看到强迫症发作的张念之蹲在地上抠伤口部位的死皮。
于景周出声阻止她,腾出手来拉她站起身,自己蹲下去帮她清洗伤口。
嘴里嘀咕道:“真不让人省心。”
张念之听清了,第一反应是撇了撇嘴表示不满,接着觉得这话很耳熟,不禁自省了一番。
湘湘和苏晓每次知道她生病或受伤都会忍不住说类似的话。
于景周边动作边贴心地问:“疼不疼?”
张念之淡然地反问:“拍打戏比这疼多了不是?”
“就爱逞能。”于景周贴上创可贴,“好了。”
过马路的时候于景周大约担心张念之脚后跟的伤,有意走慢一步,从后虚握著她的手腕。
张念之没觉察他的意图,对若有似无的肢体接触只当是行走间不小心碰上的。
他们身后有一对中年夫妻,以为是小情侣在闹别扭,原本微侧着头看路的于景周顺势回头一看,发现那对夫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男人轻拍了下于景周的后背,笑问,“小伙子,惹女朋友生气啦?”
闻言,张念之疑惑地扭头,摆摆手想否认,谁知手还没抬起来呢,于景周瞄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明明是在戏谑他们被错认成情侣,可这反应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就是默认。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立即露出了“我懂你”的表情,他的妻子则是怪他插手人家的事,看向张念之,忙替丈夫解围,汗颜道: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家老头子喝大了。”
张念之摇摇头,道,“没关系。”
于景周退开几步给那对夫妻让路,两边刚错开,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拉住了张念之的手腕。
即使张念之的态度有所松动,但他到底还是不敢太冒进。
张念之这会儿比刚刚淡定许多,挑挑眉,举起两个人相连的手在空中晃了晃,“什么意思?”
说是淡定,脸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
“你,在追我?”
反正两个人都戴着口罩,他也看不见。
于景周不假思索应道,“不像吗?”
张念之盯着眼前成熟沉稳的男人,似曾相识的对话令她意识恍惚。
时光好似倒流,回到八年前的初夏。
耳畔有两道声音自远方飘忽传来——
“学长,你在追我吗?”
“……很明显么?”
那是十九岁的她和二十一岁的他。
是内心烟花绽放却佯装镇定的她,也是朦胧灯色下致以纯真爱意的他。
十九岁时她回望二十一岁的于景周,心里是渲染开来的悸动。
八年间,现实的砥砺磨去了他们少年时的棱角,使他们不再似最初那般无畏无惧,面对爱情渐渐变得如履薄冰,甚至曾经短暂失去了爱的冲动。
八年后的今天,似乎能从重逢后的种种得出一个结论——
爱,是本能。
千疮百孔的心好像就此有了突破口。
零点已过,公园的空旷处还有一小群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十几个高中生勾肩搭背从旁边的公共篮球场走出来,向同伴挥挥手,纷纷作散。
张念之睨他一眼,哼了声,“追女孩儿的技巧一成不变。”
说完,她迈步向前走,没有抗拒他的接触。
于景周无言以对,沉吟半晌,艰难地道,“体谅一下吧,我又没追过其他女孩儿。”
当年于景周说追她的时候只能算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将自己的感情坦坦荡荡地表露在喜欢的女孩面前,正好两情相悦的俩人不久后是在天时地利人和三样齐全下半推半就在一起的,压根就算不上是于景周追她。
“……”
以这种“牵手”的方式沉默着走了片刻,张念之似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回过头去,道,“你想和我谈什么?现在可以说吗?”
于景周转头环视四周,目光明暗不定。
起初是想和她谈复合,后来就想先弄清楚他不在的日子里她所经历的事,可现在有机会了,话到嘴边却又举棋不定。
担心她不愿意说,担心留不住这片刻的美好,担心自己朝她走了这么多步却因此功亏一篑。
须臾,张念之低头翻出自己挎包里的丝巾,在他面前扬了扬,“要不这样,我们轮流问对方一个问题,其中一个人蒙上眼睛,这样就不会不好意思了是不是?”
把眼睛遮住,希望想说的话都能说出口。
于景周说好,张念之就问:“那谁蒙眼?”
于景周凝视她,少顷,身子朝她那里倾斜,低头敛目,“给我蒙上。”
话落,他稍稍弯下腰。
张念之一米七几的个子,抬高手臂,双手轻而易举就能绕到于景周脑后,无视他喷洒在她肩上的呼吸,清心寡欲地打结。
随着她动作,于景周的鼻尖间或与她的肩膀相触,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好了!”
张念之收回手,却见于景周朝她伸出手,在半空挥了挥,理所当然地说,“我完全看不见啊,你不得牵着我么?”
蹬鼻子上脸了还。
张念之勉为其难地握上他的手掌,回头看了下地面,确定前方没有阻碍物才转头重新面向他,小步倒退着走。
蒙住了眼睛,其他感官变得比平常敏锐,于景周无意识地摩挲着张念之的手,说,“你先问吧。”
张念之拒绝:“不是你要和我谈吗?你问。”
“……行吧,”于景周道,“我想想。”
“你今天用的什么香水?”
张念之:?
张念之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累了一天还无偿陪吃陪聊陪散步。
假如于景周没蒙眼,八成会看到美人咬牙切齿的模样。
张念之作势要挣脱他的手,于景周连忙又握回来,讨饶道,“开玩笑开玩笑,暖暖场而已。”
“正经点。”
于景周嗯了声,想了想,道,“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喝酒了?”
“戒了,”张念之说,“烟酒伤身。”
她的答案于景周是不信的。
如果是戒了,直说便是,何必谎称喝不了酒。
他没有再往深处问。
“轮到你了。”
张念之有点后悔提出这个建议,应该说让他们其中一人蒙眼睛,然后他出声说他想和她说的话,现下让她问问题,真不知问什么才好。
是以,张念之问了个问了也是白问的问题:“咱们分手这四年多以来,你……放下了吗?”
要是放下了,今晚他们就不会站在这里说话。
于景周握紧了她的手,“没有。”
“你呢?”他的第二个问题。
张念之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没有想起以前的事的话,应该就是放下了。”
没有触景伤情的时候,就算放下了。
“没关系,”于景周温润好听的声音响起,“以前的事想不起来,现在开始重新想起来;放下了的感情,现在开始重新提起来。”
潜台词是——我们重新开始。
纵然往事中有苦有泪,也不该被遗忘。
否定过去,就是否定他们爱过。
垂下手臂,拉近了俩人的距离,张念之仰头望着他,说,“等等,你刚刚说你在追我,我还没答应。”
于景周叹息,懊恼道,“那你什么时候才答应?”
“看你表现。”
“那你快一点让我转正,我不想等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追女孩子怎么可以急于求成啊。”
“……嗯,我等。”话顿了顿,于景周补充道,“但是你别让我等太久。”
张念之偏头去看别处,抿唇笑了笑。
于景周:“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张念之:“嗯,你问。”
“你不是约满到期才离开昭和的,对不对?”
那晚看见于景周抬起手想去碰书架上的东西,张念之就猜到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因此他顺藤摸瓜地查到些内情,她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张念之轻描淡写地说,“对,昭和想控制我,一开始是不按合同给我分成,后来变本加厉,所以我要求解约。”
如何变本加厉,张念之没有说。
她口吻轻巧,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绝不是寥寥一句话能说清的。
“为什么当时不和我说?”
这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于景周笃定在他们分手之前甚至更早就已经萌芽生根了。
“因为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张念之坦白道,“首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再来,要是我和你说,你会想怎么帮我解决?那两年我们都处于事业上升期,你又刚刚独当一面出来自己开公司,有多辛苦你自己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要你为了我去对抗昭和这艘船,你应该清楚,我做不到的。”
张念之不会允许他为了她置自己的前程于不顾,而且成年人的世界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一句“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就能奋不顾身的。
他们都是排除万难才走到那个高度的,她又凭什么要他作出牺牲。
她知道他会心疼,但是没办法,自己的前途,自己去面对不是吗?
于景周沉默了。
正因为他知道她敏感多思,清楚她骨子里的要强,所以越发难以想象那段日子她是如何一面心力交瘁地与他维系感情一面时刻警惕着昭和的打压。
其实于景周很不喜欢她这种什么都不说出口的性子。
他想做她的天她的地,做一棵能够被她时刻依靠的苍天大树,但比起依附他人而活,她更想成为傲然屹立的孤峰,经得起狂风侵袭,耐得了寒冬酷暑。
回头一想,自己当初深深被她吸引着的不就是这一股独立自强的傲气么。
他爱着她的优点,也必须接受她的优点衍生出来的缺陷。
如果这四年的分离会在四年后会令他们更加贴近彼此的心,如此似乎也不亏。
于景周问道,“所以你回家请家人帮忙了?”
张念之微微一怔。
“没有,我爸妈不知道。”她回,“天盛的董事长是我的一个世叔,解约的事情我不想闹大,所以我请他助我一臂之力。昭和也自知理亏,没有太为难我。”
于景周道,“之后作为回报,你就签了天盛。”
“算是吧,他们答应给我自主权。”
谈及天盛,张念之想起上午众人在公司会议室的对话,不免焦躁起来。
她是气急了才会用那般强硬的态度和他们交涉。
就像领地观念强烈的掠食者难以容忍领土内出现其他同类。
她和天盛之间已然存在裂缝,有昭和这个前车之鉴,张念之很难再百分百信任天盛。
她不愿再抱侥幸心态,用自己的前景去赌天盛的觉醒,因为几年前她曾在昭和身上赌过一次,结果输得十分惨烈。
张念之欸一声,“如果啊,我说如果,我和天盛的合约到期之后想去你那儿,你欢迎我么?”
去哪里都难保不会出现和昭和与天盛相同的情况,单打独斗也不是不可以,但眼前文博是一个现成的好去处。
于景周扑哧一笑,牵着她的手展开手臂作大字型:“公司的大门敞开着,你随时来。”
“我可不是去给你们管的,”张念之强调,“我去入股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敢情和天盛的合同明年才到期,不急于一时。
俩人在原地止步,谁也没再开口。
张念之微微仰头望着他,心口忽然暖得发烫。
于景周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身上柔和的目光。
他好想好想拥她入怀。
念头一起,便想落实。
“我能向你预支一个拥抱么?”
张念之啊一声,愣了愣,须臾,松开手,朝前迈一小步,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他。
于景周回抱着她,一只手扶住她后脑,垂首埋在她颈间,下颌细细蹭着她耳畔。
“你拿什么还?”
他笑了笑,“好小气,慢点还都不行。”
张念之想起白天去剧院的路上听到的那首歌,“唱首歌呗。”
“什么歌?”
张念之微启双唇,说了歌名。
于景周皱眉努力回想旋律,“不记得歌词了。”
“哼两句总可以吧。”
于景周的专业是表演,对声乐谈不上熟悉,也算不得有一把余音袅袅的歌喉,和绝大部分人一样,纯粹把唱歌当成普遍的喜好,偶尔唱上两句怡情。
于景周觉得自己唱得还算可以,当时会翻唱这首歌也是因为团队总催他发粉丝福利,他想了半天才想到要不录一首翻唱好了,结果他们看到选曲之后又埋怨他选了首催人落泪的情歌。
就是不知道张念之还听过他的翻唱。
于景周清清嗓子,找准音调,先轻轻哼了个开头。
慢慢渐入佳境,歌词在脑海中涌现,他唱了出声。
录音棚里的歌声和现场演唱或多或少会有细微的差距,歌声回荡在耳边真实感更浓,和耳机里听到的声音亦大不相同。
张念之阖起双眼,揪紧了他后背的衣料,侧着头靠在他胸前,右耳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左耳是他温柔深情的声线。
好担心没人懂你的无奈,
离开我谁还把你当小孩。
……
再睁开眼时,眼眶温热,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有了宣泄口。
许多年前,张念之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事就不算事。”
他们这个拥抱迟了四年,所幸,应该还不算太晚。
凌晨两点,天下起毛毛雨,于景周把车停在家楼下,撑伞送张念之入内乘电梯。
于景周收了伞,问道,“艾尔森那边什么时候拍完?”
“十七天左右吧。”
《绚丽落幕》的拍摄正式进入倒计时,十七天是保守估计,可能会更早结束。
于景周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楼,“等你回来再约吧。”
“嗯,我走了。”张念之转身迈开步子。
进了门,张念之走到窗口边拉开窗帘往下看。
打着伞的男人望向这处,视线停留片刻后回身开车门上车。
不一会儿,张念之随意扔在沙发上的挎包里发出新消息提示音。
拿出手机查看,是于景周发来的。
“晚安”后面跟着一个月亮的emoji。
张念之回复:“路上小心,晚安。”
他没再回复。
张念之又探头去看楼下,他的车原来停放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放下手机,张念之起身去洗漱。
上床准备入睡前打算再滑会儿手机,却见手机桌面上跳出一则与她有关的微博消息。
大意是庆源奖黑幕之类的。
张念之毫不留情地划掉。
点进和湘湘央央的三人小群,群信息高达上百条,张念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了消息免打扰,也懒得爬楼,只往上翻了翻,翻看几个小时前的信息。
【央央:nian,我劝你不要上网,不然会气到脑溢血。】
【湘湘:她现在没这个闲情逸致上网。】
【央央:现在网上冲浪的人是完全没有一点判断能力吗?!火锅才上桌我就要对着电脑加班!】
【湘湘:……留点力气帮我接电话吧。】
凌晨三点钟团队工作群里消息不断,张念之打字:“打岔一下。”
群里顿时鸦雀无声。
【nian:辛苦。】
几个红包紧随其后。
【nian:宵夜找湘湘报销。】
发完,张念之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放到床头柜上。
抱着枕头平躺着,张念之回想昨晚发生过的事,思绪兜兜转转回到了庆源颁奖礼上钱老念出她的名字的时候,茫然出神之际接收到人群中于景周投来的目光,顷刻间将她混沌的思绪整理归位。
许久以前,她也曾如昨晚那般在他的注视下取得属于她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