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饭之恩
靓波点上香烟后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看着街道上一阵发呆，烟雾在他脸上萦绕，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我没有说话，我在等靓波先说，只是，让我意外的是，一根烟抽完，靓波也没有说一句话，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与我对视，只是看着街道上。
难道他是来打探消息的？
“波哥，木匠还没有出来，据说，宏哥在想办法。”我心中一动，立刻主动说话。
“嗯。”靓波的声音有些沙哑。
“波哥，我觉得嘛，如果用命换命没意思，要让一个人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活着，苟延残喘的活着，永无翻身之日的活着，屈辱的活着！”我并没有就着木匠的话题说下去，而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继续！”靓波转头侧身望着我，一双眼睛发亮。此时此刻，我才看到，原本英俊的靓波脸上显得格外的憔悴，眼窝深陷，苍老了很多。
“波哥，你的腹部受伤算不了什么，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以后你和别人发生冲突，千万要注意，人体脆弱的部位可多了，关键部位遭到重创，一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你想想，如果人家让你一辈子坐轮椅，只是在号子里面呆上个七、八年就出狱，你岂不是亏大了？”
“有道理。”靓波点头。
“当然有道理，如果人家把你弄死，还要以命偿命，他才不划算呢！”
“是的，是不划算……”靓波有些失神。
“波哥，江湖有三大忌，第一，勾引二嫂；第二，吃里扒外；第三，出卖兄弟。这三大忌，勾引二嫂是排在第一位，这事儿不大，但性质却很严重，说出去让人不齿，你以后行走江湖千万不要干这种事情，被人打残了也没人同情你……”
“什么意思？”
“波哥，你听我先说完，我年龄虽然比你小，但江湖上的书却比你看的，在江湖上混，讲的江湖道义，讲的是一言九鼎，讲的是兄弟情深……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说说木匠吧，前几天我跟着岩土哥吃饭，听他们说，宏哥筹了几万块钱捞木匠，但木匠还是被送走了，然后，宏哥天天在x元鞋厂大门口接小婉姐下班，还带她吃饭，带她买衣服买鞋，我估摸着木匠很快就要捞出来了……”
“明白。”我说完后，靓波起身。或许是因为蹲太久了，也或许是扯动了肚子上的伤口，他站起来的身体有些佝偻，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波哥，小心一点，多想想，干什么都要多想想后果，别鲁莽。”我抽出一根香烟递给靓波，为他点上火。
“谢谢你。”靓波缓缓的抽了一口烟，轻声道：“夏至，我如果七、八年后出来，我一定去找你。”
“波哥，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但我敬你是条汉子，江湖路远，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我拱手，模仿着武侠小说里面的话道。
“后会有期！”靓波也学着拱手。
我目送着靓波离开，但靓波刚走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走到我面前。
“你跟岩土哥了？”靓波问道。
“这个……也不是，我只是混口饭吃。”我的声音有些无奈和苦涩。
“我懂的。对了，岩土哥和你提过刀片党了没有？”靓波问。
“说了。”
“和你说过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没有？”
“说了。”我连忙点头。
“嗯，说了就好，如果你想暂时找个靠山，我建议你去找他。”靓波道。
“我找过了，人家不搭理我。”
“哈哈哈哈……人家搭理你才怪，下次去找他，你就直接提我和我哥的名字，说我们欠你一个人情，让他帮忙还上就行了。”
“这样也行。”我大喜问道。
“还人情更好，不还，也无所谓，你当碰碰运气。”
“为什么？”
“总之都是好事。好了，我该走。”
靓波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了昏暗的路灯之下。
我目送着靓波的背影消失之后，这才坐下，点燃一根香烟，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中，我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维，确定刚才和靓波说的话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从头到尾，我都在暗示靓波如何做，但具体是否能够领悟掌握分寸就靠他自己了，毕竟，这事情本身就是一个技术活，不仅仅是实施的时候掌握分寸，应对衙门口的时候也要讲究策略，要不然，弄成一个打击报复从重从严事情可就大条了。
我与靓波原本没有任何瓜葛，帮他，一切源于一饭之恩。
当然，除了一饭之恩，最重要的是，如果靓波能够搞定宏哥，那么，也算是我间接的给木匠报仇了，这会让我心安很多，毕竟，我是木匠带出来的人，帮木匠报仇，是我分内的事情。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只是我没有想到，帮靓波，居然会与刀片党的眼镜男人挂上关系，这是我没有想到的，虽然现在还不确定那男人会不会帮靓波两兄弟还人情，但至少，多了一个希望。
在岩土哥和中年男人这两张饭票之间，如果有选择，我宁愿选择那中年男人，岩土哥实在是太丑了，丑到影响我的食欲。
另外，岩土哥除了和我说一些小偷的规矩，也并不热衷教我什么杀皮子的技巧，我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态度很敷衍，就像我教他书法一样……
……
早上。
又到了赶轮子的时间。
小偷们从蜗居里面纷纷冒了出来，一个个人模狗样儿精神饱满的组团奔赴各大公交车站，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杀皮子工作。
岩土哥和小胡闹他们一群人走在前面，我则是与他们保持着大约五米远的距离。
时间已经过去几天了，这几天，我除了早晚跟随岩土哥上公交车，平时都是呆在出租屋里面练习一些技巧，譬如什么“海底捞月”和“猴子偷桃”之类的，也有用指头在温水里面夹肥皂寻找受力点的训练。
或许是因为尊重我这个文化人的原因，除了岩土哥敷衍我之外，其他的小偷都热衷于教我一些技巧，甚至于还现场演示，而在这种互动之中，我和一群小偷之间建立了友谊，他们经常会给我递烟，我也学聪明了，谁递烟给我都接着，找个空烟盒攒起来，遇到人少的时候，或者是愿意请我吃饭的小偷，我会把攒起来的香烟递上一支。
这几天虽然天天上车，但一直没有行动，每次只是观摩，今天我决定下手，因为，我感觉自己出师了，而且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