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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追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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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的下午,辉子在抽屉里面找文具,发现了一张老的结婚证,都已经被老鼠咬掉了角落,是爷爷奶奶的结婚证,灰白的照片上两人笑的很灿烂,领证的日期居然是国庆节那天。

    辉子发现了,便问奶奶:“还挺浪漫呀,年轻时候也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确实梳着一个大辫子,鸭蛋脸面瘦削的身量,一双大眼睛双眼皮,扑棱着放着光,青春活力的样子。爷爷也很帅气呀,两个人在一起很般配。奶奶有点害羞的红着脸:“那时候都是同学,家也离的不远,双方父母都认识,没管那么多,都是家里做主,十一那天热闹就领证了,反正不是五一,就是十一要么最后就是正月腊月”。这可是个有意思了,冬天嘛正月腊月天气太冷,又要忙春节,五一十一节气正好,不冷也不热,果然是这样,“秋天收庄稼,换点钱好娶亲”,归根到底还是农村特别穷呀。

    奶奶说:“你爷爷劳累了一辈子,也没享福”,确实是这样,小时候爷爷兄弟四个,都是嗷嗷待哺的大小伙子,作为家里老大很早就学会了种地操持家务,是个种地的能手,家里家外都能干好,人不舍的吃,就是喜欢穿,平时爱干净。爷爷抽烟不多,酒也喝的少,人很和蔼,就是脾气有点倔,稍微不如意就钻牛角尖,:“有一回,姑姑刨地没有弄好,把地里的秧苗弄得不整齐,爷爷非要按照沟垄来刨,姑姑非是不听,结果爷爷把姑姑骂了一顿”。还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姑姑不服气“庄稼靠天收成,种个地像个绣花一样,累坏人了。”

    不得不承认爷爷还是有点重男轻女的老思想的,爸爸整天吊儿郎当的不干什么活一副大少爷的样子,姑姑就不一样了,家里的大小活都是姑姑的,为此姑姑每次都没少的抱怨。

    爷爷喜欢理平头,从来没有留过长发,刷的干干净净的鞋子,奶奶说,“生成个男子太可惜了,就会臭美”,当然是爱干净了,奶奶其实也很爱干净,家里院子里都弄的干干净净的。爷爷上过中学,在那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有点子墨水,所以格外受到三个弟弟的尊敬,爷爷话很少,往往很精炼,:“不要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做人做事都要留有余地”,那个贫穷的岁月里,爷爷跟奶奶相濡以沫,度过了一段艰苦的岁月。

    后来再辉子大概小学的时候,爷爷就生病了,“总感觉嗓子眼里,堵着东西,也不知道咋了”,刚开始以为是胃不好,就买了吗叮咛来调节下,爷爷也不肯去医院总觉得没有什么毛病毕竟这么多年过来了,爷爷没有三高,干农活身体也是杠杠的,“再过一段时间看看,到县城里面大医院去看下”,一个月后,爷爷已经感觉喉咙里面很堵了,吃饭也不香了,然后身体也明显的消瘦了,怎么回事呢,爷爷跟奶奶说:“让孩子回来带我去看吧,总感觉不舒服,堵的慌”,奶奶吓坏了,着急忙慌的给辉子爸爸打电话,千里迢迢的父亲也很着急,带着辉子母亲连夜从广州出发了,顾不得手里的工作和小生意。

    辉子那时候还以为爷爷只是有点病了,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很厉害的病,叫癌症,也就是恶性肿瘤,天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大家都没有了笑脸,县城医院建议去市区的大医院去复查下,因为县城的设备落后,看不清楚究竟是喉管还是食道。后来转移到大城市才知道癌症也有很多种,刚开始只是瞒着爷爷,可是真正到了肿瘤医院爷爷才没了精气神,那些硕大的医院招牌子字眼一下子就像一把剑,把人的心思都扰乱了,更多的是一种害怕。确实是这样的,这些可怕的疾病只有听说过,意味着花钱和受罪,这一点爷爷没有逃过。

    到了肿瘤医院后,辉子父亲就赶紧让家人开始到银行取钱,打电话找姑姑借钱,总要手里备个几万块钱,爷爷还年轻,总不能让他那么快的离开。经过专家的会诊,医生的建议是手术加化疗治疗,要办理住院了,最要命的是爷爷的肿瘤不是良性的,是恶性的肿瘤,等到发现到确诊的这段时间已经耽搁很久了,错过了治疗的黄金期,现在只能看爷爷的身体状况能不能熬下去了,那时候爷爷已经被吓坏了,总觉得一切好像不真实一样,好在辉子爸爸还是坚持着堵一把,“有百分之一的几率都要抢救一下,”辉子父亲坚持救爷爷,不给家人留有遗憾,果然自古:“养儿防老,”还是有作用的,最起码在亲情面前,钱没有了再挣,父亲如果不在了整个家就像少了一个顶梁的柱子一样,辉子的父亲在楼道里面拼命的抽烟,那个孤独落寞的身影,和无处安放的烟雾一样,充满着无奈,那个时候辉子的太奶奶还健在,真不知道老人听了消息会怎么样?四代的家庭重任,不是随随便便的都能接手的,作为长房长子,虽然不是豪门大户,身上的责任重担,谁也不得不重新审视。

    好在家庭从来都是一言堂,姑姑也同意了辉子父亲的心愿,抓紧把身上的积蓄都拿了出来,马上汇款交给了娘家手里面,辉子那时候就知道爷爷生病了,家人也没敢告诉他真相,只是告诉他要他好好在家里学习,其余的都不要多想,:“辉子母亲,问生重病了怕不怕?”辉子天真的回答道:“会不会死呀,自己家的人不怕,如果是外人就害怕,”,辉子记忆里的死亡,就是一群人头戴着白布,在哭泣,还有一个大棺材摆在家里,很多亲友都来送一下死去的人,还要吹喇叭。生死也不过是一种轮回,孩子的经历总归是断断续续的,“爷爷,给你背诵默写下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吧,早发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工工整整的几个大字,写在爷爷的烫金的金箔烟灰盒子上。“把这个新学的诗词拿给爷爷看吧,他最喜欢了”,是的爷爷比较欣赏有学问的人,爷爷的柜子上面还有许多名人写的书。

    那个时候,流行水写幕布字体练字,辉子也让奶奶买来练起来,只是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爷爷在医院每天都在受罪,或许就是从住院的那天起,对正常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辉子觉得一个月过的很漫长,又很快。

    爷爷一个多月后,回来了,人明显瘦了很多,什么东西也吃不下了,只能前几天到让镇上的医生到家里来吊水,不能躺下,只能吃流食,明显的不能睡个好觉,整个上半身都是疼的,而且嗓子眼里一直在咳血。谁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辉子不知道,只知道爷爷被折磨的没睡一个好觉,辉子半夜里起来给爷爷揉揉肩膀,搓着后背,那是辉子第一次看到爷爷在抹眼泪:“爷爷说,孙子,你看爷爷会不会好起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他怕听到可怕的答案,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在骗自己,辉子懵懂的说着,“你一定会好的,长命百岁,等我长大带你去北京看天安门,看紫禁城”。

    爷爷没能撑过一年,终于还是走了,那天奶奶说:“走了好呀,不用在受罪了”,她在羊圈里的角落自言自语,“人死像灯灭了一样,留下自己去了,不再考虑自己了”,个性强的奶奶有着自己的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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