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子非鱼

    窗外微风轻拂，树影摇动，知了热情地高歌，声音已经比以前小了很多。

    尿毒症，黄伟？怎么可能呢？

    望着窗外墨绿色的树叶，我的思绪跟着知了的叫声一起飞远了。

    回到复读时候的那个秋天，

    清瘦的黄伟总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有什么心事。

    他个头不高，长相一般，学习成绩也很一般，

    心态倒是挺好，每天都乐呵呵的。

    除了在感情上，或者说在我面前有点自卑和腼腆之外，

    其他都还挺好的，也看不出有什么烦恼。

    他挺喜欢帮助别人，就是他读了大学之后，

    也能在qq空间看到他跟同学的互动，

    看得出来，他在上大学的时候也是个很受欢迎的人。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积极向上，

    阳光乐观的人，竟然得了尿毒症。

    从同学层面来说，我是应该给他一些鼓励；

    但是，从女性角度来说，我是个有夫之妇，

    结了婚，有老公，有孩子，对男同学——尤其是苦恋我八年的一个男同学，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自己没有主动告诉我，想必也是考虑了多方面因素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跟善良的言哥一样，黄伟也是个好人。

    小英劝我应该去看看他，

    且不说我们都各自已经成家，

    就是现在，我人在江北市，要接送孩子上学，还要做自媒体挣钱；

    他远在景山市，身边有家人陪伴，而且我的老家也是景山市的。

    如果去看他一次，注定要大费周折，

    我的自媒体事业暂且不说，

    孩子该怎么安排，让明理接送？

    这样一来，没法跟孩子解释，该怎么说？

    让舅舅接送你几天，妈妈去看一个叔叔？

    或者，怎么跟明理说？

    说你姐姐要去另外一座城市看一个曾经的老同学，还是男同学，

    孩子你帮我带几天？

    亦或是跟言哥实话实说，

    让他回来看孩子，我一个人去外地看男同学？

    不合理，怎么都不合理。

    言哥不管是对我，还是对这个家庭，

    都是真心实意地付出，而且，他很爱自己的老婆孩子；

    我跟他的矛盾根本谈不上矛盾，

    只不过生气手里没有钱花而已，

    言哥不管是作为丈夫还是作为父亲，

    都是非常合格的一个人。

    这种时候，我去看一个曾经爱过我的男人？

    说不过去，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退一万步讲，就是我去了，以什么身份去？

    人家黄伟有老婆孩子，而且就在身边，

    人家的父母也在身边，我算哪根葱？

    想起小英让我去看黄伟的话，我觉得有点荒唐。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子非鱼，焉知鱼之苦。

    平日里的我还算是比较有爱心的，

    遇到生病的或者住院治疗的，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尤其去年一个初中同学，他的家人生病住院，

    在网上发起了募捐，我前后分三次捐了五百块钱。

    不说钱多少，起码有这个爱心。

    至于黄伟，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去看他几乎不可能，在经济上给他点帮助也是不大现实了，

    现在我自己的手头也很紧张，

    不要说帮助别人，就是眼下生活都快成问题了。

    言哥一心想着还房贷，也顾不上我们娘俩了，

    在他看来，一个家庭就应该拧成一股绳，

    先把房贷全部还完，把车贷还完，

    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言哥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先做紧急又重要的事，

    眼下，还房贷就是最重要的事。

    你想，每天一睁开眼，就盘算着要还银行多少利息，

    那还真是刺激，非常刺激。

    小时候在农村生活的时候，

    根本想象不到会有这么多的困难，

    那会儿有房子住，有地种，有菜园，只剩下买油盐酱醋就可以了；

    就是这样，还可以用自己家的花生找人榨花生油，

    生活成本是非常低的，基本用不到什么钱。

    家里最穷的时候，只剩下五毛钱，

    奶奶说那是看家的钱，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动的。

    无法想象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一家四口人，爷爷奶奶，还有我和明理，

    家里只有五毛钱，你能想象吗？

    那是一九九七年，也可能是一九九八年，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现在生活好了，年轻人大多数涌向了城市，

    或者上学，或者上班，或者创业，

    就连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

    大多也留在了城市，当然，大多数是在做苦力。

    即便日子再苦再累，也已经不再是九几年那时候的贫困了。

    只是，压力越来越大的年轻人，患病的年龄也越来越小了。

    三十几岁了，我算是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人，

    以前是父母给我遮风挡雨，现在是言哥为我遮风挡雨。

    我在读高中的时候，知道了一个初中同学意外离世的消息，

    那个男同学是辍学之后跟着父亲给人盖房子，

    结果从房顶上掉了下来，人很快就没了。

    那一年，那个同学才十五岁；

    读大学的时候，一个假期，至于是五一还是十一，

    早就记不清了，我跟着同学在网吧上网，

    都很晚了，不少人趴在网吧睡了，

    我在跟一个高中同学聊天的时候，

    得知班上一个男同学因为白血病走了。

    那天晚上，我哭了很长时间，

    尽管跟那个男同学没有太多交集，但还是感觉很可惜；

    黄伟的情况让我很担心。

    晚上，我想给他发个信息问一下，

    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我也看到过一些节目，

    或者是电视剧之类的，就像小英说的，

    我是不是该去看看他？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了，

    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跟言哥交代，

    在网上看了一些资料，

    说是尿毒症除了做透析，就是换肾。

    换肾来说，一方面肾源不好找，再就是钱的问题了。

    不管黄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觉得他是对的。

    如果说以前我对死亡还是比较害怕，或者比较避讳、敬畏的话，

    那么，在我读完余华老师的《第七天》之后，

    我对死亡看淡了很多。

    这也改变了我很多，让我重新认识了人生。

    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结果都一样，过程精彩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