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噤声（二十一）
彩娘死了。
皇宫的天，下起了血雨。
血雨打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熟透的果子摔落在地，摔烂了，露出猩红的瓤肉和黑得发臭的种子。
血雨浇在梧桐树上，腐蚀了枝干，青翠欲滴的叶子染成腥臭难闻的血黑色，死气沉沉。
血雨落在地面上，踩出一条污浊不堪的泥泞之路，包裹着血水，一层一层，在皇宫之内奔涌。
那血色的水，像是烧沸腾了的岩浆一般，翻滚咆哮，露出血盆大口，想要将遇到的所有人淹没其中，吸食殆尽。
年轻的太监们见到这一幕，吓得愣了神，瞬间被血浪，化作白森森的骷髅架子。
年长的太监们曾经听说过这一幕，拼命地向外逃去，然而血色的水伸出无数只手，抓住他们的身体，把他们拉扯回来，拖拽进血河之中，眨眼便被吞噬，再也寻不到踪影。
有一个快入土的老太监没有逃跑，他跪伏在地，头不停地磕着，脸上痛苦不已，嘴里嚎啕大哭起来。
“吾皇驾崩了。”
这一道尖细的嗓音从他的口中传出，带着浓重而悲戚的情绪，响彻了整个皇宫。
这一道尖细的嗓音和天上而来的血水一起，将皇宫渲染成了血色的大地。
一时间哀嚎声四起，哭喊声震天，尖叫连连，惊恐的声音布满了这片血腥之地。
无数的宫女被血水腐蚀了面皮，淋漓的脸蛋鼓着两颗沾满血丝的眼球，洁白的牙齿如今黑得发亮，细长的舌头在口腔中飘荡。
她们张开那双只剩下白骨的手，挣扎着，向那高高的台阶上爬去，和粘稠的血水混合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叫声。
“吾皇驾崩了！”
尖利的嘶吼，凄厉如鬼泣，穿破了云霄，撕裂了空间。
“吾皇驾崩了！”
这声来自九天之上，带着来自九幽黄泉的霹雳，携着无尽的血水击打在宫殿的瓦片，窗户，墙壁上。
血色的水浪冲破了屋顶，撞击在房梁上。
血水顺着房梁缓缓流淌而下，汇聚成小溪，又汇聚成大河，倾泻而下。
血色的大河将彩娘的尸体吞噬，然后来到林东身边，围着他旋转，仿佛在膜拜。
“呜…呜…呜…呜…”
宫女们昂着血脸，挤开了宫殿的大门，扭曲着爬到林东身边，匍匐在他脚边，低垂着脑袋。
“吾皇驾崩了！”
她们的声音不再凄厉悲鸣，而是带着无限喜悦与激动。
吾皇的驾崩带来的是新皇的登基。
她们仰望着林东，簇拥着林东，期待着他走上台阶，坐上龙椅。
呼
深吸一口气。
伸出猩红的舌头， 舔了舔嘴角。
低下头，看了眼宫女们血肉模糊的脸，接着抬起头，看了看那张触手可及的龙椅。
血河围绕在他的身边，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踏足而上。
但他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举动。
他低着头，似乎陷入沉思。
“快呀，快点坐上去，坐上去你就会应有尽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血河焦急地劝说。
“金钱，都给你。”
漫天的钞票，马内，黄金从血河中喷涌而出，砸在林东的身上。
“美女，也都给你。”
一群衣着暴露的舞姬，摇曳着妖娆的腰肢，从血河中缓步而出，来到林东的身旁。
她们的身材凹凸有致，肌肤雪白，娇媚迷人，散发着诱惑的香味。
“坐吧，陛下！”
她们齐齐对着林东躬身行礼，柔嫩白皙的手掌按压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往前推去。
“忠臣，能将，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血河幻化出无数的忠臣将领，带着千军万马，跪拜在地，高声呐喊。
这一刻，林东的心脏砰砰跳动，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变轻了，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
一股强烈的力量，从他的脚底升起，蔓延到全身，每个细胞都发出欢呼雀跃的声音，迎接这即将到来的盛景。
这就是神的力量。
只要走上台阶，坐下龙椅，你就能成神。
血河发出闪耀的金光，照耀之下，血色淋漓的龙椅变得璀璨夺目，熠熠生辉，闪烁着神圣庄严的气息，如同至尊宝座。
“陛下，请上位！”
血河的声音再次在林东耳边响起，催促他快些。
“吾皇万寿无疆！”
血肉模糊的宫女呜咽着哭喊。
“吾皇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雪白的舞姬款款蹲下身子，双手行万福。
“吾皇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们头抵着地，屁股高高撅起。
“吾皇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阵欢呼声，从宫殿各处响起，夹杂着无数的哭泣之声，凄厉而又愉悦。
呼
深吸一口气。
伸出猩红的舌头， 舔了舔嘴角。
抬起腿，迈步上前，踏上台阶，朝着那张闪耀着金光的龙椅走去。
“吾皇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的呐喊声更加嘹亮，响彻了整个皇城，传遍了四方的天下。
终于，
他走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立在龙椅之下，用那双血色弥漫的红瞳，俯视着下方猩红的血河和满目狰狞的众人们。
体内蓬勃的力量让他雀跃，跪拜的众人们又让他厌恶。
他看向远处，隔着万水千山，看向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站
白石县。
衙门后院。
陈大德和陈二才挺着肚皮，敲锣打鼓，嘴里嚼着美味的猪肉。
他们的笑容咧到了耳根后，像那黑山猪一样，肥嘟嘟的脸上挂着油腻的汗珠，兴奋不已地嚼着糟糠，哼唱着歌：
“我是那黑不溜秋的小野猪，一天三顿饭，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我看向隔壁那骚白猪，它两腿跪在食槽前，撅起的屁股是又大又圆，吃食哼唧的声音，弄得我心痒难耐，忍不住又偷看两眼。
那骚白猪突然昂起猪头，瞪向这边，我慌忙缩回脖子。
它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神中都带着嘲笑。
我知道了，它在骂我，说我是黑不溜秋的癞蛤蟆，想吃它那白白的天鹅肉。
我呸，你个臭屎粘满的骚蹄子，哪里配当天鹅？
它继续笑我口是心非，说我那玩意都翘起来，硬邦邦的，它看得清清楚楚。
我呸，你个不知廉耻的浪蹄子，你也好意思笑我？
它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没错，我就是个骚贱的畜生，我撅起白白的屁股，等着白猪王子光临大驾，而你那黑不溜秋的小野猪，吃完这顿就要上餐桌啦，做成一盘菜，给人细细品尝。
我呸，你个目光短浅的蠢蹄子，你被白猪王子捅完，下了崽过后，还不是跟我一样的命运。
它继续哈哈大笑，哈哈哈，那又如何，至少我可以爽，活的时间也比你长，你个黑不溜秋的小野猪连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偷摸看着，来吧，让你看个够，看我这白白的屁股，是不是翘得很，看我这粉红色的肚皮，想不想摸上两把，哈哈哈，反正你吃完这都就要死了。
它叫嚣着大笑，屁股越翘越高，想要翘到那天上去，让金灿灿的太阳也看个够。”
杀猪客走进来，拍拍白母猪浑圆的大屁股，笑道：“整天吃黑山猪想必两位大人也吃腻了，今天就换换口味吧，哈哈哈哈。”
“不，我是你们的育种机器，你们杀了我，还怎么抱小母猪，不，你们不能杀我！”白母猪撅着屁股嘶吼。
杀猪客笑道：“这母猪天底下多的是，杀了你，再买一头不就得了，衙门里的大人们可不是穷苦人，有的是钱，哈哈哈哈。
不要挣扎，也不要撅屁股，我的手法很温柔，我会一刀捅进你的脖子，对，是脖子，所以你不要撅那白花花的屁股。
来来来，跟着我的节奏，我的刀插进来了哦，哈哈哈，它开始旋转了，感受到了吗？哈哈哈，我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刀已经碰到了你的那根白色的，对，是气管，哈哈哈，安息吧，我的骚浪蹄子。
血啊，汩汩流淌出来，要拿个木桶好好接着，有人就爱吃你的血。
我再从肚脐眼开始，左手向上，右手向下，将你的皮一整张的撕下来，动作一定要慢，要温柔，否则就白瞎了这么好的一副猪皮，啧啧。
我再掏出你的内脏，看到你的心啊，红彤彤的，哈哈哈哈，我喜欢，喜欢极了，哈哈哈哈。”
噗哧！
杀猪客一口将猪心咬开，鲜血飞溅出来，洒落在雪红的猪屁股上。
“哈哈哈，美味啊，好吃，真的太好吃了，哈哈哈。”
杀猪客开心地手舞足蹈，他跳了一支踢踏舞，这还不够，他拉着黑不溜秋的小野猪，抓着那两只浸染猪粪的前蹄，跳了一支华尔兹。
一人抱着一猪，旋转，跳跃，再旋转，再跳跃，踩着一滩滩猪屎猪屎，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异响声。
木桶里的猪血被踢翻，洒落了一地，汇聚成一条血色通道，从这衙门里蜿蜒曲折的通到外面，再汇聚成河，流入大江大河之中。
这大江大河里面，全是血啊，有刚才那白母猪的，也有别的黑山猪的，有荒野丛林里的豺狼野豹，也有人世间的白马王子，他们大笑着，哈哈哈哈，他们哭泣着，呜呜呜呜，他们雀跃着高呼吾皇万寿无疆，吾皇万万岁，他们凄厉着呐喊，吾皇驾崩了，吾皇驾崩了。
血啊，一浪推着一浪，前赴后继，跨过千山万水，带着千军万马，来到这皇城之中，来到这龙椅之下的台阶。
它们匍匐在地，像蛆虫一样的向上蠕动，淋湿了白玉砌成的台阶，再向上，来到龙椅旁，抓住龙椅的一只腿，向上爬行。
它们一边攀登，一边尖叫。
它们时而嚎啕大哭，时而狂笑，时而疯癫咆哮。
它们爬上了龙椅，爬到了白色的屁股上，一口咬上去，要狠狠地咬，然后在嘴里狠狠地咀嚼，狠狠地吞咽下肚。
宫女们，舞姬们，大臣们用血肉模糊的眼球盯着龙椅上的那团东西，看它慢慢地茁壮成长，长成一条连五爪金龙都要匍匐的血色巨蟒。
“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他们的嘴角咧到耳后根，诡异得像是勾魂的小鬼，笑得口水流了一地。
“哈哈哈哈”
林东也跟着笑了。
他狂笑起来，抱着那条血色巨蟒，左右摇摆。
两只手在它的身上揉搓，使劲搓，搓掉了它身上的鳞片，将它的身子搓成麻花，它的脑袋，全部捏碎，变形，再揉搓成肉酱。
台阶下的众人笑声停止了，他们直勾勾地看着林东，很安静，像时空凝滞一般。
“笑啊，怎么不笑了？”
林东看向台下的众人，轻声问道。
呜呜呜呜
新皇驾崩了！
众人哭了起来，哭得那眼球更加血肉模糊，眼眶红得不能再红了。
他们恶狠狠地盯着林东，仿佛恨不得扑上去，将其撕成粉碎。
“为什么？”
血河咆哮着问向林东。
林东耸耸肩，回道：“神的力量也太差劲了，你要是能让我成为创世，我也许会考虑一下。”
血河听后沉默了，但很快它又发出蛊惑的声音，“没问题，坐下去，我会让你成为神，接着再成为真主，成为创世，来吧，做下去。”
“真的？”林东露出一丝惊讶。
“当然是真的。”血河回答的很诚恳。
林东接着问：“那创世之上是什么，你能让我达到吗？”
“可恶，你这个贪婪的家伙，”血河气得要破口大骂，他忍不住了，但还是要强忍着愤怒，继续劝说，“来吧，先成为神，以后的路，再慢慢来，不要着急。”
“说的也是。”
林东赞同地点点头，走到龙椅面前，伸出手，轻轻抚摸，像是抚摸刚出世的婴儿，温柔得很，他将其高高举在空中，和太阳一起肩并肩。
“瞧啊，金灿灿的，和太阳一样美丽。”
林东啧啧称赞。
称赞过后，他狠狠地将其摔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可惜啊，可惜，我出生在一个没有太阳的世界，不需要太阳来粉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