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李景明一向是个端水大师，即使对谁的宠爱淡了，想起来也会到这人宫中去。
戚和玉虽无盛宠，却有家世，加上身后有淑妃这样的表姐做后台，她轻易买通了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在皇帝面前随口提了自己几句。
果然，李景明当日便点了戚和玉侍寝。
戚和玉估摸着差不多到了皇帝过来的时候，将自己多抄的佛经摆在桌上，也不出去迎接，而是继续抄下一份。
李景明来到长乐宫时，对戚和玉向来都是站在宫门口迎接，这次却未出现的行为有几分惊奇。
李景明示意宫女太监们噤声，悄悄走进戚和玉殿中，见戚和玉穿着青色裙衫，露出姣好的侧颜，在灯下写着什么，便凑了过去。
“在抄佛经？”李景明突然开口。
戚和玉似乎被惊到，“呀”了一声，一双眼眸如小鹿一般看着李景明。
她刚要行礼，似乎又想起什么，露出置气的意思，转过头不看李景明。
“玉儿这是怎么了？”李景明揽过戚和玉。
戚和玉向李景明怀中靠了些，道：“嫔妾无事，皇上，我服侍您就寝。”
李景明似乎觉得有些意思，也不开口，任由戚和玉带着他到了榻上。
戚和玉仰起脖子，主动吻上李景明，伸手解开他的寝衣，睫毛颤抖着，又娇羞又大胆，与往常颇为不同。
事后，李景明将头埋在戚和玉肩旁，道：“玉儿今日怎么这般热情？”
戚和玉闻言，如终于忍不住般，闷声道：“皇上最近不常来长乐宫，嫔妾便只能想办法挽回皇上了。”
“玉儿倒是诚实，”李景明低笑，“朕怎会不喜欢玉儿？”
戚和玉心中和系统疯狂吐槽，嘴上却娇蛮道：“那皇上怎么不来看嫔妾？您若是喜欢玉儿，就常来好不好？”
戚和玉感觉到李景明向旁边微微挪了挪，随后，自己的头发便被人揉了揉。
李景明一如既往地温柔道：“好，朕常来看你。”
秋日的风带着几丝凉意，吹得人换下轻薄的夏装。
“主子，内务府给您送来了秋季的新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呢。”惊蛰喜滋滋的，“这和之前送的那批可不一样，这些虽是内务府赶制出来的，但比之前的精致得多，尤其是这件满绣的裙子，水月昙花，巧夺天工。”
戚和玉看着惊蛰特意点明的那条裙子，笑道：“确实漂亮，先收起来吧。惊蛰，你留在宫中将这些收拾好，霜降，你同我去瑶华宫。”
“是。”霜降与惊蛰齐齐福身。
进了瑶华宫，便见淑妃也在看内务府送的秋装，戚和玉先是将这些衣裳夸赞一通，随后道：“宛姐姐，只看这些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点有趣的。”
淑妃提起兴趣，问：“在这宫里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戚和玉狡黠眨眼，她道：“宛姐姐，我且问你，沈常在写的话本好看吗？”
“自然好看，”淑妃道，“只是沈常在不爱写风月之事，相比起这些求仙问道的话本，我更爱那些才子佳人、狐妖书生的故事。”
戚和玉探头过去，扒在淑妃身上，道：“那宛姐姐，你不如自己写？”
“自己写？”
“对呀，”戚和玉一本正经点点头，开始忽悠，“左右萧贵妃独揽大权，你在宫中常常无事可做，沈常在写的话本又不全和你胃口，那宛姐姐你不若自己动笔，既打发时间，又愉悦自己。”
淑妃有些意动，但还是犹豫：“若是我写不好怎么办？”
戚和玉在淑妃身上蹭了蹭，道：“宛姐姐博学多识，文采斐然，怎么会写不好话本？再说了，不管你写什么样子的，我们还会笑话你不成？”
“你敢笑话我？”淑妃拿指尖点上戚和玉的额头，道，“那阿玉你说，我写什么样的话本呢？”
戚和玉笑道：“写宛姐姐你喜欢的就好，你写什么，我就看什么。”
淑妃哼道：“我看你这是脑子空空，不知道有什么推荐，却还要找个我写什么你看什么这样好听的话来哄我。”
系统闻言，忍不住说了句戚和玉没听懂的话：“原来你表姐也有当杠精的潜质。”
出了瑶华宫，戚和玉想要看看红枫，便绕路到了御花园。
然而，戚和玉不可不谓体质奇特，她前脚到了枫林，后脚就听见里头有人在大声呼喊着。
“秦主子，万万不可啊，”有宫女哭喊道，“即便是罚奴才也少有掌嘴的，您这不是要了我们主子的命吗？”
戚和玉并不熟悉这宫女的声音，她不愿多生事端，想要转身离开，却来不及了。有人在后头喊住她：“谁在树后面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戚和玉无奈转身，绕过掩住自己上半身的枫树，望向抚着肚子端坐的秦嫔和被按着跪在地上的宓常在，扯起唇弯着眼睛明媚地笑：“秦妹妹。”
秦嫔起身向戚和玉福礼：“原来是戚容华，妹妹方才冒犯姐姐了。”
“这是怎么回事？”戚和玉问。
秦嫔与戚和玉坐回凉亭里，缓缓道：“妹妹有了身孕后，常常觉得屋里闷得很，便出来走在。谁知到了这枫林，还未见宓常在，便听得她在那里诅咒妹妹。”
“哦？”戚和玉提起兴趣，“宓常在说了什么？”
“戚容华不知，”秦嫔身旁的宫女道，“宓常在与宫女议论我们主子怀孕一事，主子本不欲计较，然而宓常在却又对我们主子品头论足，说……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折辱主子、诅咒主子，我们主子这才忍不下去了。”
听到“不堪入耳”这四个字，戚和玉心中震惊。
“什么不堪入耳的词，让我听听，让我听听！”系统在戚和玉脑子里吱哇乱叫。
戚和玉心中吐槽，这世上怎么会有系统这样低俗的仙人。
宓常在被按着跪在地上，闻言猛地抬起头，道：“妾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冷笑一声，讥讽道：“妾只是说了句臀部大些才好生养，秦嫔这般的身材，妾说她生产不易何错之有？”
“宓常在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秦嫔的宫女气道。
秦嫔眼皮一跳，打断了这宫女，道：“宓常在说妹妹即便是熬到了生产，也保不住这个孩子。”
她幽幽叹气，一派出尘，显得很是无辜，仿若怜悯俗人的九天仙女：“宓常在出身低微，不知宫中太医嬷嬷们保胎的手段也是有的，只是说话难免太不注意了些，今日是我遇到，只小小惩戒一番，换着别的娘娘，恐怕就不止于此了。”
“只是掌嘴也太过损害宓常在这张花容月貌的小脸。”戚和玉端详宓常在那在后宫也算极出挑的面庞。
秦嫔神色倏然冷了些，她道：“既然戚姐姐这般说，那便不掌嘴了。宓常在杖责二十，就打臀部吧，想来宓常在的丰满，耐打些。”
戚和玉张了张口，原想说嫔位无权杖责，却被秦嫔又一句话堵住了嘴：“戚姐姐不必担心，所有的后果，嫔妾自己承担。”
宓常在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眸色深深地看向秦嫔。
“统统，我觉得宓常在不是那样没有脑子的人，她这么做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戚和玉对系统道。
“我也觉得有。”系统道，“我猜她出言不逊和秦嫔杖责她的理由是一样的。”
“什么理由？”
系统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她们两个都觉得自己抓住了皇帝的心，因此有些飘了，不过也没完全飘，就是想借着这种不大不小的事情闹到皇帝那里，试试皇帝的态度。不过，两个人一样的心思，计划也撞在一起了。”
“那不就是说，”戚和玉眼都亮了，“这里面一定要有个人宠爱胜过另一个人而闹到后宫皆知了？”
“你说的确实不错，”系统语气里颇有种自家女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关键不是这两个人的手段吗？”
戚和玉这次着实迷惑了，她问：“什么手段？这样争宠，皇上势必厌烦。”
“果然还是小姑娘，”系统道，“男人都有劣根性，他们喜欢看女人为他争宠吃醋，也会更喜欢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做事过分了些也无所谓。”
“宿主你从小受到的都是贤妻良母的教育，你母亲只教会你怎么当一个主母，却没教你怎么争宠，想必你也知道，你入宫以来的宠爱都是从何而来吧？”
“入宫以来……皇上看重我的家世，加上我表现得娇蛮，又并不过分争宠。”戚和玉老实回答。
“不错。但皇上并不怕你过分争宠，而是怕你因母族争宠，只要你表现出争宠是因为爱他，他不仅会宠你，还会不再忌惮你。”
戚和玉若有所思道：“统统，想不到你除了知道那些乱七八糟地东西，还明白后宫中的不少事情。”
系统骄傲又得意：“那可不，这是我们无数系统智慧的结晶。”
戚和玉同系统交流后，宓常在的板子也打完了，秦嫔不拿正眼看宓常在，只道：“既然打完了，宓常在就回翠微宫好好反思吧。”
宓常在这才开口，明明身上疼痛难忍，她的声音却还是掐出水一样，尾音带着钩子：“秦姐姐说的是，妾一定好好反思。”
她还在好好反思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秦妹妹，那我也先回宫了。”戚和玉被迫看完了整场戏，也不再多留，带着宫女向长乐宫的方向离开。
这事儿很快传遍了六宫，萧贵妃对正得圣宠的人向来很是容忍，对此只是轻轻巧巧罚了两个人各三个月的月俸。
皇上的态度模棱两可，看起来像是谁都不偏袒，把两个人都斥责了一通，不过戚和玉偶尔遇见秦嫔，见她由出尘转向冰冷的气质，便猜测恐怕这场争斗中宓常在更胜一筹。
“看来皇上也不是那般看重尊卑，”戚和玉对系统道，“遇见能勾住他的，譬如宓常在，皇上不还是偏袒了她么？”
“所以，你要让皇上偏袒的人变成你呀。”系统道。
储秀宫中，良妃和傅贵人坐着品茶，闲闲聊了近来的事。
“秦嫔虽说怀有身孕，但到底叶贵嫔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皇上对子嗣并不十分看重，自然秦嫔肚子里的就没有叶贵嫔这后宫第一胎贵重。”良妃笑意温婉，似乎是在提点傅贵人，“宓常在出身虽低，但这也是她的优势，母家不会皇上忌惮，她自己也放得下身段。”
傅贵人不屑道：“什么放得下身段？都是些狐媚手段罢了。”
“妹妹说的是，”良妃对她的不屑倒也不生气，很是随和，“叶贵嫔若是生个皇子，恐怕位份还能再升一升。长子与嫡子，向来是重中之重。”
“妾倒是也想怀个皇子，只是皇上对妾已然不算宠爱。”傅贵人收敛了方才的神色，愁眉苦脸的。
“妹妹有鸿鹄之志，姐姐却已经不愿想这些了，只愿安安稳稳度日。”良妃轻声道。
话音一转，她又道：“妹妹不若找太医开一些坐胎药的方子，趁着年轻，皇上还到桃华阁来，早早怀个孩子，也算有了依靠。只是可惜，这第一胎就被叶贵嫔怀上了，纵然没有叶贵嫔，也还有秦嫔，不然妹妹你若是能怀上第一子，以后定然荣华富贵。”
傅贵人像是被点通一般，露出了些异样的神色。
良妃将此看在眼中，垂首抿一口茶，掩盖住唇边温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