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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西黄迷云往昔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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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君上玄这句话说的云淡风轻,但在修缘师看来,确是寒毛直竖。

    所有修缘师尽数中毒,只有古晚秋和草草幸免。

    这意味着什么?

    修缘师们心中那股被暂时压下的疑虑再次浮上心头。不禁感觉背脊发凉、手脚发软。

    原本,修缘师们对于草草的身份就存疑,这个少年实在是太过于古怪。

    想着这一路草草的变化,从之前的唯唯诺诺、惊慌失措到后面的鸷狠狼戾,本性逐渐显露,皆让人不寒而栗。

    司炎如此笃定是草草戏虐了他,不会毫无道理。

    加上这看似柔弱的少年在前往大言山的路上,还能召唤灵器草箭叶。

    在众人缠斗尸灵时,他能站在一旁置身事外的样子,尸灵也丝毫不敢近身。

    种种迹象可见,这个少年隐藏太深,对所有人来说,未知的东西,那就是极尽可怕。

    修缘师们再次陷入恐惧。

    此时,手中没有佩剑,没有了可以对敌的物件。修缘师们皆捏紧了拳头,手心冒出涔涔冷汗。

    而古晚秋和草草站在一旁,听见武君上玄如是说,就知道修缘师们又会发作。

    古晚秋面无表情,右手却紧紧地握住了草草的手腕,害怕草草又成为众矢之的。

    “你们都试试还能不能使出灵力?”武君上玄对修缘师们说道。

    修缘师们赶紧聚力,原本该是灵力充沛、暖气上浮,如今只觉得空空如也,竟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个凡人,除了一身蛮力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在身体血液内流淌。

    修缘师们面面相觑,青筋爆现,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中毒,竟不想连灵力都丢失了。

    之前被黄燎尸捆绑在观内,修缘师尽皆聚力,想要挣开绳索,就发现自己使不上力,还以为是绳子的问题,封住了自己的灵力。

    修缘师们一路逃亡,哪曾想到,竟是中毒导致自己灵力尽失。

    武君上玄看出了修缘师们的惊恐,像是与己无关似的地环顾着众人,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不用紧张。”

    武君上玄望了一眼草草,继续说道,“和他们无关。”

    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确认了不是同行的人将他们带入陷阱,这才感觉些许放松。

    “武君大人,那我们是什么时候中毒的?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叶颜楚问道。

    “那黄燎尸擅使一种毒瘴,就是如果吸入空中漂浮尸灵焰火中的飞灰,这飞灰便会如万千虫蚁般钻进人的五脏六腑,这毒又称为火灵。”武君上玄答道。

    “这么说来,我们到大言山那晚,与尸灵焰火缠斗过,是那时中毒的。”叶颜楚回想着。

    武君大人正欲开口。

    肖也抢过武君上玄的话语,一副洞悉世事的样子,“不对啊!武君大人,那晚古晚秋他俩也在,即使没有和尸灵正面冲突,也应该是吸了飞灰的,怎么他俩会没事?”

    武君上玄抬眼睥睨了肖也一眼,仿佛在说,我要撕烂你这张嘴。

    肖也顿时心头一颤,赶紧捂紧了嘴巴,悻悻地站到了叶颜楚身后。

    武君上玄回过头来,继续说道,“因为他俩衣服没湿。”

    修缘师们内心也是好奇不已,都想要开口问问,又想起武君上玄嫌弃肖也多嘴的眼神,怕自己一开口,被武君上玄撕了嘴。

    于是,大家都赖着性子等着这位慢条斯理地武君上玄继续说话。

    武君上玄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此刻不是置身刀山火海,而是怡情游玩。随时能坐下品茶抚琴一般。

    修缘师们内心则是焦急不已。

    “这毒瘴,就有一点,让人不得不防。如若吸进飞灰,就会游走全身,但并不会造成伤害,过一个时辰,飞灰便会自动消失。而这一个时辰内,一旦全身湿透,身体温度开始下降,体内血脉游走缓慢,飞灰就会粘附在骨肉血脉之中。这血气不畅,如何又能汇聚灵力。”武君上玄终于一口气将事情讲述了个完整。

    “这黄燎尸果真狡诈,先是让尸灵耗尽我们体力,我们为了避免尸灵缠身,被火燎亡。不得不跳进水缸,这才正中了他们的圈套。”叶颜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难怪院子里放着一口大水缸,还可容纳下两个成年人。

    这是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虽然大家都中了圈套,一想到离落风也是为了让众人不被尸灵缠身才出的主意。况且也没有逼迫他们,都是自己主动跳进去的。所以,这会儿大家也不敢冲离落风发作。

    在此停顿片刻,武君上玄见古晚秋召唤不了花羽剑。自己的地耳目前也不能收回来,还得等将这群人救出,自己再来收拾这两兄弟。

    于是,武君上玄带着修缘师们后往后山走去,想着到了一个较远的地方,再行召回地耳剑,打破结界。

    灵云庙观后山,青石小道崎岖不平、蜿蜒曲折,修缘师们跟在武君上玄身后,草木浮动,延伸在青石间的碧草,被修缘师的靴子踩过,在鞋底留下一阵青草芬芳。

    大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修缘师们发现陡峭的峰峦间有一处平峰空旷之地。

    大家远远地就奔了过去,还未踏上平坦的地方,就看见一道人背对众人,面向悬崖。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距离太远,无法听清。

    待修缘师们走进,那道人也未转过身来。

    众人这才听清,他嘴里念叨着,“西黄一梦,蝼蚁不惜;善无桃源,恶生众怨;种其因者,须食其果”

    道人一直循环往复地念叨着这句话

    肖也走上前去,想要问问这道人,刚伸手想要搭上那道人的肩膀。

    武君上玄骤然喊道,“不要碰,这是幻觉。”

    说话的间隙,他一把将肖也拉了回来。

    那道人转过身来,众人吓的一激灵,顿时汗毛卓竖。

    “怎么是明一道长?”古晚秋也惊的目瞪口呆。

    而后,只见明一道长面无表情的脸上,逐渐爬上一丝狰狞,衬着蜡黄的肤色,显得极尽凶狠。

    正当大家极尽胆寒,欲做抵抗之势时,明一道长呲牙咧嘴、五官变得扭曲,像是极度痛苦,额头渗出涔涔鲜血,沿着眼角、下额往下淌着。

    修缘师们望着明一道长,随时准备着抵御明一道长的攻击。

    明一道长没有走向众人,而是微闭双眼,身体微微后仰,如柳絮飘落般,背着悬崖倒了下去。

    修缘师们惊恐万分的走到悬崖边,看着摔倒下去的明一道长。

    明一道长脸上最后留下的是一副狰狞阴森的笑容,让人惊悚万分。

    随后,明一道长化作一道红色烟流,缓缓散开,消失在了悬崖下方。

    修缘师们尚在惊愕当中,还没缓过神来,只见山间红雾缭绕,缓缓而动。

    丝丝缕缕无限蔓延,缕缕轻雾逐渐飘散,在众人四周缓慢铺开。

    如晚间一抹余晖,将整个大言山覆了上来,又像死生渊里无尽流淌的赤色焰流,将血色与嚎叫布满整个天际。

    彼时,修缘师们微微直起了微躬的身躯,将视线从崖下收了回来。赤色已席卷整个山头,侵染进赶路人的发丝。

    目之所及,皆是血色,丝丝缠绕。

    修缘师们惊恐不已,微张下颌,喉咙间干涩发痛,竟发不出声来。顿时,眼如铜铃,眸间充血,似恐惧,又似胆寒。

    赤色薄雾游走在侧,在修缘师们齿间、耳廓、鼻息交相浮动,溶于修缘师们呼吸血脉之中。

    寒从心生,怖从脚起,恐惧升腾游走全身,修缘师们颤抖地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些许慰藉,只感觉手中空空如也,唯有赤丝缭绕。

    渐渐地,远处山峦愈加模糊,路边的小花也停止了摇曳,脚下踏草而行的青草芬芳也淡了下来,彷佛看得清,万物却又在残存意识中逐渐消亡,直到眼前只余血色。

    直到,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置身于何处,也不知道,意识是否清晰。

    良久,古晚秋蓦地眨了眨双眼,翻卷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侵在水雾里,些许湿润。长长的睫毛在黑色的眸子下印入冷寂的弧度。

    古晚秋犹记得在大言山上赤雾缭绕间,自己紧紧地抓着草草的手腕,五指像是要将草草嵌入自己血肉之间,唯恐草草消失不见。

    一阵眩晕之后,就失去了知觉。

    如今,睁开眼帘,还未看清周遭事物,古晚秋就发现草草不在。

    他喉间涌动,想要呼喊草草,却发现自己微张的唇间只低低地张合一瞬,却没有发出声来。

    “孽畜,竟敢犯下这等大错,还不知罪?”一声磅礴犀利的质问从古晚秋耳旁传了过来。

    古晚秋侧目一瞧,发现说话的是一黑衣青年,五官俊美,肤色极白,身躯凛凛,不怒自威。此刻,眼角微微波动,好似掩藏于底地盛怒冲突禁制,缓缓地波动开来。

    古晚秋这才发现,自己与黑衣青年正立于天际。

    黑衣青年衣摆翻飞,负手而立,脚下金黄色的螭龙正在空中盘旋舞动,头上麟角尖锐,浮卷残云,黑色轻云飘绕四周,丝丝游动。

    螭龙正张开血口,露出锋利獠牙,口中发出威吓的厉叫。

    再观自己,竟身着白衣,立于花羽之上,花羽舞动双翅,身上荧光随风而动,星星点点,溶于天地之间。

    “口口……”又一个声音传来,应该是叫着身侧的黑衣青年,但是古晚秋却听不清对方叫着什么,明明就在耳边,却听不清那两个字。

    这黑衣青年,又是谁?

    “口口,你没有给我机会,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再来质问我?”说话的正是与古晚秋、黑衣青年对峙于前的一条长虫。

    那长虫呈黑色,与一般长虫不同,体型庞大,堪与黑衣青年坐骑螭龙相比。

    蚺小为虫,蚺大则为龙,这样看来,这长虫和螭龙还是本家。

    黑衣青年嘴角微动,又说了一次,“口口,我助你聚灵幻化人形,你怎知我对你无情。”

    古晚秋竖着耳朵,摈除杂念,专心地听着两方的对话,却还是,听不清他们对对方的称呼。

    “终究我还是被你舍弃……旧物搁弃、灵物蒙灰,何必再说这些。”长虫话语哽咽,心底那无尽压抑而致使他一念成魔的愤恨逐渐浮上心头,慢慢化开,转而又变得十分委屈,看似要寻求黑衣青年的一丝怜悯。

    但他又不需要,既被舍弃,徒留怜悯又有何用,“你既造我,又何故弃我?”

    长虫最后一丝委屈慢慢被愤恨蚕食,转而开始变得狰狞,彷佛要将黑衣青年踏于脚下狠狠□□,也要将这天地撕碎化为血色,才能慰藉他深埋心底地失望。

    古晚秋一头雾水,还未来得及弄清楚状况。

    黑衣青年也还未来得及开口。

    长虫已按耐不住,向两人发起攻势,只见长虫面目狰狞,口中厉啸,周身黑云缠绕。

    长虫,可兴云雨。

    长虫召唤出擎天水柱,直冲大地。

    霎时间,烈日骄阳被乌云遮挡,天地变色,山川倒流。

    黑衣青年手持佩剑,花羽缓缓汇聚,化作一柄利剑,执于古晚秋掌中。

    原来花羽真的是剑,古晚秋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持剑冲了出去。

    黑衣青年携古晚秋凌空对战长虫,两面夹击,灵剑所经之处,血色翻飞,潮涌大作。

    长虫愤恨满腔,奋起攻击,长虫身躯庞大,在天地间乘云翻腾,几欲将黑衣青年缠身其中,古晚秋持剑援手,黑衣青年灵活翻飞,对准长虫腹部便是一剑。

    这一战,直打得的天昏地暗、沙石漫天。

    黑衣青年持剑刺中长虫,长虫抬眼望着黑衣青年,停滞在空中,一人一物就这样对峙着。仿佛万物静止,天地已歇。

    长虫原本愤恨的眼中,一抹悲戚逐渐化了开来。

    因憎恨黑衣青年将自己舍弃,长虫就暗自下定决心。

    从此,不会在黑衣青年面前化作人形,只以本相相见。

    他满腔悲楚、满腔凄怆,饶是知道已与黑衣青年决裂。对于黑衣青年毫无感情要将他置于死地,他还是难过至极。

    黑衣青年看着长虫失神的样子,感觉到了那一丝悲怆,想起以前种种,便又动了恻隐之心。

    长虫见黑衣青年手中动作停滞,古晚秋也停在一侧,不再上前。

    突然,阴云袭来,长虫化作丝丝黑雾,消失在空中。

    古晚秋见黑衣青年无意取长虫性命,便说道,“口口,可是要绕他一命?”

    奇怪至极,古晚秋明明听见从自己口中叫出黑衣青年的名字,却听不清叫了什么。

    “他若待在幽都,不再出来为祸,便绕他一命。他日,若是再度行凶,我定取他性命。”黑衣青年这样说着,心中也是感概万千。

    长虫由自己聚灵成人,成为灵物,他对于今日刀剑相向、反目成仇也是颇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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