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义父
第三章义父
武林大会在半月之后召开，金陵城里的武林人士开始日渐增多。
幸亏陈熠来得早，才能在悦来客栈定下一间好的客房。
自那日离开马府后，马琳就派人送来一对耳环，说是那日她将耳环落在了演武场，但是下人没有分寸，将耳环踩坏了，故而他重新让人买了一副新的送过来。
陈熠心中对着武林盟主又多了几分敬重，这点微末小事，马盟主也会放在心上，实在让人敬佩。
这七八日中，她还去过一次马府，看望留在马府的林世东，顺道也与马龙切磋了一番，更是受到了马盟主的一番指点。自此之后，陈熠便潜心留在了客栈内，钻研武学，极少外出。
陈熠想到七八日前寄出的书信，心道：也不知道义父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收到之后会如何处置，这次瞒着义父跑出来，想来他一定会生气吧。
想到这里，陈熠心中有了几分不安。
但是一想到八日后的武林大会，她的心中又多了几分兴奋。
她习武多年，自要来此一战成名，以完成她多年夙愿。
入夜时分。
马府里一片安静，只余窗外的柳枝在夜色中摇晃。
柳枝春色，春意盎然。
春天，是新生的季节，这样的春夜，最适合想念。
马琳看着剑室里的两柄剑，想起了剑的主人。不知道陈玘现在到了哪里，以王励勤的本事，最多再多七日，就应该能带着陈玘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不知道是王励勤先到金陵，还是阎森会先到金陵？
想到陈玘可能被王励勤抓住，不情不愿来金陵的样子，马琳嘴角勾起了一丝极浅的笑容。你看，你不还是要乖乖出现在我的面前，又何必跑这么多年呢？
陈熠不过初出江湖，怎么能敌得过马琳这样的老江湖，两人不过交谈了一次，马琳就已经从陈熠嘴里把她义父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松江府，失忆，故人……
难怪王励勤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原来秦志戬插了一手。
这件事情弄不好陈玘也知道，幸好自己把阎森从松江府骗过来了。
不然陈玘带着王励勤去了松江府，自己岂不是功亏一篑？
马琳没有想到的是，王励勤并没有相信陈玘的话，而是直奔金陵而来了。
第二天，秦志戬带着他门下的弟子来到了金陵。像秦天盟这样的大门派，在金陵是有自己的产业的，自然不用居住在客栈里。
秦志戬才刚让弟子收拾妥当，马龙便带着马琳的帖子来了，请他今晚过府一叙。
秦志戬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弟子，见马龙气色不错，连忙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伤势好转了不少。”
马龙点了点头，“刘师傅带来的神医本事极好，我的伤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马琳怎么没事突然想要请我过去谈一谈？”秦志戬皱了皱眉，自从他踏入这金陵，他的心中总有点恍惚，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要和你谈一谈这一次的武林大会。我看马盟主有退位之意，兴许是想让你来劝我吧。”马龙想到这几日马琳频繁地出入剑室，莫非马琳真的要抛下一切，去找陈玘了？
“兴许吧。”秦志戬看了看马龙，心中却不以为意。
到了入夜时分，秦志戬才到了马府。
马琳早已经备好了酒水，在湖心亭等他。
马琳将酒倒好，开口道：“这是金陵的琥珀光，据说二十年才出一坛，我特地来请你尝尝。”
秦志戬喝了一口，开口道：“好酒。”
“自然是好酒。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是我们这一辈中最狠心的一个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个昔日的温柔公子，竟是比我狠心多了。”马琳将酒杯缓缓放下，开口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秦志戬将酒杯放下，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我前几日在金陵遇到一个姑娘，她使得剑法出剑剑影缭乱，极难看出从哪里出剑，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我便留下她……”马琳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留下了陈熠？”秦志戬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马琳看着秦志戬，笑了起来，笑容中带了一点果然如此的神色。
“我留她吃了顿饭，便送她回去了，原来你也认识陈姑娘。秦师弟，现在你是不是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呢？”
“这，我……”秦志戬听到马琳的话，就知道自己是被马琳诈出来了。但是他更明白，以马琳的聪明，他若是想去查，也很快能查明白。
“有人说过，酒的好坏，并不在它的本身，而在于你是以什么心情喝下它。一个人若是满怀痛苦，纵然是天下无双的美酒，喝到他嘴里也是苦的。”马琳举起酒杯，摇晃了一下杯中的琥珀光，“名剑山庄纵有全天下最好的酒，但是我相信王励勤已经十年没有喝过一口好酒了。”
“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秦志戬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我不是很清楚，我知道的时候，王励勤已经满天下找阎森了。”马琳回想那段时光，想起来最多的竟都是他与陈玘两人一起畅游江湖的场景。塞外雪寒，他帮陈玘暖手；江南春来，陈玘为挑去衣领上的柳絮。而其他的事情，他似乎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找到阎森的时候，他中了毒，受了重伤，右手基本上已经废了。”秦志戬说出了陈熠并没有说出的往事。
“谁伤的他？”马琳脸色一变，心中一惊。以阎森的身手，再有王励勤在身边，怎么会受如此重伤？更何况看王励勤这些年寻找的样子，并不像是阎森受伤失踪，反倒是阎森自行离开才导致的，如果阎森是被人重伤失踪的，王励勤早已经将江湖翻了个底朝天了。
“不知道，因为醒来的阎森失忆了。”秦志戬摇了摇头。“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了。那时候的他已经是陈熠的义父。”
阎森失踪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秦志戬便想到了松江府。
他让人在松江府仔细查找，却一无所获。
直到一年后，他在松江府的长洲镇一家卖糕点的店里遇见了阎森和陈熠。
那时候的阎森身体虚弱，脸色苍白，后面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那就是陈熠。
阎森是来糕点店为陈熠买绿豆糕的。
阎森并不相信秦志戬，秦志戬经过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阎森相信自己是友非敌，才开始为阎森治疗。
陈熠长洲镇的小乞丐，她是在溪水边捡到阎森的。
阎森中了毒，又受了重伤，但是毕竟内力犹在。
虽然没有治病吃药，但是歪歪扭扭地竟也撑了过来。
阎森只是失忆，并不是失去了所有的本事，所以他很快便在长洲镇找了一份花匠的活计。
有了活计之后，阎森便收了陈熠做义女，然后带着她在长洲镇生活了下来。
阎森虽然有去看病，但是小镇上的大夫如何能看得出精妙的采桑子之毒，只是给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所以阎森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
秦志戬帮阎森解了毒，调理了身体，只是右手没有及时治疗，手筋和手骨都基本没有办法续上了，唯一庆幸的是，阎森本身使得就是左手剑。
“采桑子？”马琳愣了一会，才开口道。
“是的，名剑山庄的独门秘药。也是阎森运气好，见到他之前的那个月，我带着才十五岁的许昕去了名剑山庄玩，许昕误吸了采桑子。王励勤为他解毒之后怕余毒未清，足足给了我三瓶解药带回来。”秦志戬叹了一口气，“当时看着王励勤紧张许昕的样子，我告诉自己，若是有了阎森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可是当我知道阎森中的是采桑子的毒的时候，我又犹豫了。”
“阎森与我是同门师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去赌。”秦志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秦天盟的势力把在长洲镇的阎森的行迹给掩盖起来。等到阎森恢复记忆的那一天，才会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秦志戬也没有想到的是，陈熠居然会跑了出来，来参加金陵的武林大会。
“陈玘知道这事情吗？”马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白头发要长出来了，明明马龙的心眼算得上一等一的多，他师傅怎么就如此愚蠢？
“他只知道阎森在松江府，其他的事情他并不知道。”秦志戬不明白马琳怎么突然又把话题转到陈玘身上了。
“那还好，此事我已有计较。你专心准备武林大会吧。”马琳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是陈玘知道这件事情，以他的暴脾气，只怕他一见王励勤就忍不住要动手。
若是王励勤再从陈玘那得知阎森的遭遇，只怕王励勤一个下手不稳，陈玘便要受伤了。
幸好幸好，陈玘还不知道这些往事。
那日与马琳交谈完毕之后，秦志戬便专心准备弟子武林大会的事情，也就没有想起来要去看一看陈熠这件事情。
三月二十三，吉日，宜嫁娶。
今天是武林大会召开的第一天。
武林大会在大报恩寺召开，此地乃是金陵的一座千年古刹，自三国孙权初建阿育王寺，历经风雨，成了今日的大报恩寺。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大报恩寺便是江南第一寺。
香水河河道两旁，杨花落尽，春意正浓。
天王殿前，早已经搭好了擂台。而擂台四周则是前来观战的武林人士。
各大门派各自都有搭好的彩楼，在楼中休憩，唯有一些门派稍小一点的，或者无门无派的，则是站在擂台两边观战。
头几日的擂台赛通常不怎么出彩，所以来观战的人并不多，各大门派的掌门并没有到，武林盟主也没有到来。
等过了几日，这一轮轮淘汰下来，能留下来的就都是各大门派的有名有姓的人物了，抑或是江湖新出的人物了。
带了武林大会的第五日，这擂台上，留下的都是各大门派的新起之秀了。
其中来自塞北天山派的王曼昱，泰山派的陈梦、刘丁硕，六扇门的王楚钦，唐山派的孙颖莎、梁靖崑，岭南王家的樊振东等，因此陈熠这个无门无派的便显得有几分打眼了。
正因如此，陈熠对战的那一日便来了不少人观战，除掉还在擂台榜上的人，各大掌门也来了不少。
陈熠的此次对手乃是高雨晴，高雨晴乃是衡山剑派的弟子。
两人一交手，皆是不容喘息的攻击。剑花一闪，几乎看不清陈熠如何出剑，长剑已经直逼高雨晴面门。高雨晴一个剑花反挑，纵身一跃，避开了眼前的长剑。
就在陈熠出剑的那一刻，在一旁观战的几个长者神色微微一变，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眼前的两位女子越战越快，已经过了不下数十招。
两人剑花缠绕，朝着空中一路打了上去。
剑光闪过，竟是不留半点缝隙。
眼看陈熠就要占据上风之时，高雨晴突然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陈熠连忙收剑，朝后一跃，站立在了擂台边上。
高雨晴坠落在擂台之上，从胸口拔出一枚飞镖，颤抖地说道：“暗器，有毒。”
说罢便晕了过去，众人这才发现，高雨晴的胸口被三枚飞镖打中，伤口处正隐隐泛着青黑，一看便是抹了毒。衡山派其他人连忙跳上擂台点住了高雨晴周身大穴，带着她下了擂台，去唤大夫前来。
“擂台比武，点到为止，陈姑娘这样暗器伤人，实在有违侠义。”一旁观战的王曼昱一跃而上跳到了擂台之上，对着陈熠说道，“还请陈姑娘交出解药。”
“我没有，不是我。暗器不是我发的。”陈熠连连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出现三枚飞镖，这个暗器真的不是她发的。
“陈姑娘不肯给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王曼昱将剑鞘一甩，她手中的长剑便寒光出鞘，直逼陈熠而来。
陈熠被逼着连连后退，一时左支右挡，狼狈不已。
“我没有解药，暗器真的不是我发的。”陈熠一边挡着王曼昱的攻势，一边解释道。
“不行，这毒药太霸道了，大夫解不开。”一旁的声音传来，王曼昱下手不再留情，步步逼进，一时间陈熠被逼得无路可退。
王曼昱乃是天山派这一代传人中的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她拿出了十分力气要留下陈熠，陈熠自是招架不住。
“陈姑娘再不交出解药，这剑可就要落在陈姑娘的身上了。”王曼昱长剑一扫，剑锋掠过陈熠的发间，一缕青丝被剑风扫了下来。
眼看王曼昱的长剑就要落在陈熠的左肩之上，突然一根木棍从擂台左方飞来，打在了王曼昱的手腕之上，当即震开了王曼昱的长剑。
王曼昱一转头，就见一青衣男子从左方飞了过来，落在了擂台之上，落在了她与陈熠的中间，挡在了陈熠的面前。
那男子神色温和，对着王曼昱开口道：“小女虽然平日顽劣，但是绝不会做暗器伤人之事。姑娘不妨先听她解释一下。”
陈熠见到来人，则欢喜地叫了起来，“义父！”
此时的陈熠并没有注意到，台下的各大掌门，见到来人后神色大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