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拒之门外
九十年代的盛京没有几家超过半夜还营业的饭店，就是有，也没人去吃。
早八晚五，是这座工业城市的脉搏，夜晚十点钟，基本上马路就没几个人了。
卓远极和罗浩打车来到北市场，这里有几家正宗新疆人烤串，一直会开到后半夜。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耿直，肉串店只卖羊肉串，而且只有两种，瘦的和肥瘦。
好在即使耿直的新疆人也知道卖酒。
肉串店说是店，其实是一个敞口的铁棚子，敞口的地方架着一个几米长的特制烤炉，店里面只有一个长凳，还有一个电风扇，简单到寒酸。
从店里扯出一根黄绿两股缠绕的电线挂在铁棚子顶上支出来的一截树枝上，电线连着一直硕大的灯泡，发出黄白色耀眼的光，把方圆十几米照得通亮。
要了一百个肥瘦，卓远极让老板二十，二十的烤着，天太冷了，肉串很快会凉。
两个人都是酒人儿，直接搬了一个箱套24瓶啤酒，一人捧一瓶开始喝。
瑟瑟秋风和手中的啤酒都很凉，两个人叮的一声脆响，撞了一下酒瓶，仰头干了一个。
一股冰寒从头冷到脚，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连呼吸的空气都比平时清冽。
卓远极干掉一瓶酒，长长的哈了一口气，对着罗浩正色道：“浩哥，兮颜家的事，师哥错了。”
罗浩不爱听了，梗着脖子一副痞子相：“师哥，你这是骂我呢？咱俩你跟我整正反对错？”
“我这不是心里过意不去吗！”卓远极又从箱套里拎出一瓶啤酒，手指轻轻一弹，啪地一声，瓶盖应声飞起。
他一口气灌了半瓶，然后拎着瓶子叹息一声：“社会是个大染缸啊，师哥才离开学校几天，你看这市侩的想法自然而然。”
罗浩不以为然，反驳道：“你也别这么说，你这是正常人的想法。我这事让我妈我姐知道，第一反应肯定跟你一模一样。”
卓远极笑了。
也就罗浩单纯的脑子里才会觉得大家想法一样。
凭他对那母女俩的了解，罗浩他妈要学国民党特务搞跟踪，罗莹嘛，肯定要直接杀上门面对面考察。
二十个羊肉串烤好了，新疆人老板把肉串掉了个，手握的一面对着他俩，像修了闭口禅一样，惜字如金吐出一个字：“吃！”
肉串极品，卓远极吃过的所有烤肉都没法与其相较，肉串上的孜然不是常见的粉，而是用橄面杖碾成的丝，味觉独特。
卓远极发誓一定带柳斐然来吃。
两人都是最活力四射的年纪，胃口像无底洞似的。不多时就双双干掉四十个肉串，六瓶啤酒。
卓远极拉着罗浩去阴暗处放水，两个人嘻嘻哈哈比着谁浇的远，时间长。
就像两个快乐的小二哈。
往回来的时候，卓远极说：“浩哥，你家兮颜她妈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好了，也不知道她能干多长时间，钱我就先垫着，等她不干了再一起跟你算。”
“行，谢谢哥。”罗浩喝酒爱笑，他憨憨地咧着嘴：“解决了一半，再把她爸那边也搞定，就完活！”
“她妈要是有收入，家里生活不就解决了？”卓远极有点奇怪。
罗浩揺摇头，说道：“哪呀，不是钱的事，她爸班没了，心情不好，天天蹲公园跟一帮老头子下棋，两口子为这当着兮颜面大吵一架，她哭着回学校眼晴都是肿的。”
卓远极心说这丫头也真是挺苦的，他问罗浩：“你老丈人有啥特长？”
罗浩挠挠头，想了一下道：“兮颜说她爸管人可厉害了，还会木匠活，对了，还会修理电器！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她挺崇拜她爸的。”
卓远极心说有这些手艺还上个屁班啊。自己干点什么不比打工强。
他和罗浩干掉最后一瓶，在分手的时候对罗浩说：“明天我和她娘俩见过面，我再和兮颜唠唠，她爸有手艺，那还愁啥？我帮着出出主意，没准能挣大钱。”
两人各回各家。罗浩开学四年级，没收没管自由得很，回去晚了也不怕。
卓远极打车到柳斐然家的附近，他就近翻墙跳进小区，轻车熟路溜到她家楼下。
柳斐然屋里开着灯，还没有睡。
卓远极轻手轻脚翻上二楼的阳台，发现阳台上多了一张精致的小桌子。
上面放着一只透明塑料包装盒，里面是一块精致的小蛋糕和一听百事可乐。
可乐下面还压着一叠白纸和一枝彩笔。
卓远极试着推一下阳台门，门在里面锁着。
卓远极苦笑，柳斐然晚上一般都是在睡前才锁，现在明显是防狼。
他给她在汉字传呼上发信息：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柳斐然卧室窗帘拉开一条缝，露出卓远极朝思暮想的那张俏脸。
她用明媚的眼睛笑嘻嘻的看着卓远极，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卓远极作揖求开门，柳斐然撅着小嘴用彩笔写了一行字：“老公我好想你，可是你喝酒了，我不敢放你进来！”
卓远极不敢大声说话，想用口型表达自己，柳斐然却转过头故意左顾右盼。
他只好认命的拿起笔，在纸上写情话：
宝宝我好想你，今天不能抱抱你，我一晚上都别想睡着。
柳斐然回复：好啊，那你就先在阳台蹲着吧，我给你预备了好吃的，老公，世界还会不会有一个女人像我这样关心你？
卓远极差点一口老血喷在玻璃上。
卓远极打算动之以情：宝宝，我只想亲亲你柔软的唇，轻嗅你秀发的芬芳，我保证，亲亲抱抱我马上回家。
柳斐然看着他急色的模样，忍着笑，写道：等等。
卓远极看到她优雅的走到梳妆台拿了一样东西，又慢慢优雅地走回来。
柳斐然亮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是一支口红，鲜红色。
她对着卓远极，一点点将红唇涂抹得娇艳欲滴，然后在卓远极目眩神驰的时候，在玻璃上留下一个完美的唇痕。
柳斐然在卓远极哭笑不得的俊脸前挑了挑眉，拿出写好的一段文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然后转身，轻轻对卓远极摇了几下翘臀，回头做了个鬼脸，然后刷地一下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卓远极被她最后这段表演搞得气血翻涌，心中不由大恨：这个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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