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最后一个拍摄完毕，徐秋喊了收工。
妆卸掉后，戚逸在休息区静坐了一阵，戏中剧情带给他的情绪冲击才慢慢消减了。
徐秋是个老油条，为了让演员表达出更到位的情绪，他给戚逸等人的本子是隐去了一些剧情的，说是该演的时候会放完整版。
对于戏中的俞之平来说，情绪陡然升到制高点，又降落到谷底，这种巨大的落差中的情绪层次是极其丰富的。
即使戚逸表现得足够完美，但仍然给他带来了心绪上的起伏。
更何况，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也和俞之平一样，经历着巨大的落差感。
戏中再亲密的举动，一旦导演喊了“停”，所有的浓情蜜意都消散了，他重新变为了戚逸，正在与旧情人合作拍摄一场未竟的电影。
他亦感到迷茫，像剧本中的俞之平一样。
戚逸没有久留，很快便离开了片场。
他回到住处，也不想吃旁的，便拆了包辛拉面，将火腿肠切成小片放进锅里煮。
食材简单，味道却是不错。
接近十二点时，戚逸还是有些睡不着，索性穿上大衣上了楼顶。
这里是顶楼花园，盛夏夜或许会有蛐蛐声，但秋日深夜，四周万籁寂静。
身后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戚逸转过身，看到站在眼前的人时微微一怔。
萧崇柏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戚逸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在南影读书时，他送给萧崇柏的那一件。
“你怎么会在这儿？”戚逸问道。
夜风吹拂过萧崇柏的面庞，他的瞳孔里盛满了细碎的光点，涌动着戚逸看不清的情绪。
他眉眼低垂，闷声道：“这些年，我很想你。”
汹涌的夜风仿佛倒灌进戚逸的胸腔中，挤压着他的心脏。
戚逸张了张口，感觉喉咙都是发涩的。
“但是你一次也没来找我，为什么？”
白炽灯的光照在脸上，戚逸坐起身，感到一阵头晕，偏过脸看向表，已经凌晨一点了。
原来刚才只是做梦。
他没有去顶楼花园，更没有遇到萧崇柏。
没有人想了他许多年，只是他的臆想。
戚逸自嘲地笑了一下，右手掌心捂住了眼。
梦境中他问出“为什么”时的情绪还在血液中翻滚，像裹着一团冷气流。
梦是镜花水月，但有些东西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法否认。
分手留下的伤口渐渐结了疤，七年过去，他以为那道疤早已经痊愈了，不会再痛了。
但重逢以来的种种失态，以及这一场荒唐的梦，戚逸不得不承认，他没有遗忘过那段往事，更没有真正放下萧崇柏。
想到自己在梦中问出来的那句话，戚逸觉得脸烧得慌。
别人早已经放下了，他又一点点陷了进去。
早知道这样，当初或许不该答应徐秋接这部戏的。
一整个晚上，戚逸一直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似乎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但早晨被闹钟叫醒时又都忘记了。
刮胡子时，他望着镜子，突然想到热恋时，自己给萧崇柏刮过几次胡子。
“你别动。”戚逸按住萧崇柏的肩膀，一点一点给他刮着胡子。
再谨慎，终究是没有给他人做这件事的经验，萧崇柏的下巴处留了一道浅浅的划痕，破了皮，所幸没有出血。
“算了，下次还是你自己刮吧，我掌握不了轻重。”
戚逸把剃须刀放在洗漱台上，转身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萧崇柏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像缠人的大型犬，力道大得惊人，让戚逸有些喘不过气，密密麻麻的啄吻覆上了他的颈侧，暧昧又动情。
“不行，下次还要你替我刮。”
“嘶——”
戚逸拿开手，抬了抬下巴，一个走神，他也刮破了自己的皮肤。
扔掉沾了血的纸巾，戚逸又想起中秋节聚会的那个夜晚。
“你们可以继续做朋友，为什么我们不行？”
萧崇柏那天是这么说的。
或许，他不想做恋人，但还想做朋友。
关上车窗，戚逸启动车子，望向前方的路。
做朋友，似乎也不错。
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动摇，又无力抵抗。从重逢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会再度陷进这段感情。
戚逸到得足够早，片场的人不多。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背了阵台本，等到演员陆陆续续都来了，里头却还是没有出现萧崇柏的身影。
今天一早确实没有萧崇柏的戏，但戚逸了解他，无论有没有他的场次，萧崇柏都习惯观摩每一条表演。
戚逸换好衣服，忍不住问了声：“萧崇柏还没来呢？”
“哦，”徐秋出了声，“他跟我请了半天假，没事，早上没他的戏。”
戚逸嗯了一声，留意到底下的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
等到早上的戏拍完，戚逸拿起手机，看到浏览器推送的八卦新闻时，才意识到其他人悄悄议论的是什么。
昨天深夜，微博营销号突然爆出一组照片，女友粉众多的当红男演员，与号称是男神收割机的纯欲型小花一同入住酒店，实打实的爆点八卦。各大营销号纷纷下场，热度高涨，顿时便窜升到热搜第一，后面跟了个爆字，微博一度逼近瘫痪。
戚逸点开照片，段颖琦把口罩拉到了下巴下，照片上可以清楚地认出是她，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萧崇柏的脸只拍到模糊的侧脸，还戴着口罩，两个人并肩进入了酒店。
看到这里，戚逸没有再往下看了，关掉了手机，耳边传来片场工作人员的议论声，将八卦剩余的信息传达到他的耳中。
“两个人后面又一起出了酒店，跟踪的狗仔爆料说是回了段颖琦的家，都搂抱在一起了，怎么看都是在一起了吧？哎，我觉得段颖琦配不上萧崇柏。”
“你想得真多，这是配不上的问题吗？有时候人家就是看对眼了。没看早上的照片里段颖琦脖子上那么多草莓印，啧，萧崇柏有点强啊。”
“从此君王不早朝啊，再敬业的人，遇到段颖琦这种妖精，也要旷半天工，真不知道是该羡慕谁。”
两个人聊着，很快又有人质疑起八卦的真实性。
“萧崇柏的粉丝不是不认这是他吗？也许真不是呢。”
“你傻啊，这么明显，还能认错？”
“我觉得……不太像啊……要不问问逸哥？”
戚逸戴着耳机站起身，假装没有听到身后人的问话。
热恋时的人，一眼就能在人群中认出自己所爱的人，根据走路的姿势，亦或是身体的动感。
分开太久，按理来说该忘了彼此种种特征，但戚逸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图上的的确确就是萧崇柏本人。
他腰部的弧度和背部的肌肉线条，自己曾经亲手用手丈量过。
不过如今，那个怀抱不再属于自己了。
走出片场，戚逸觉得此时脚步匆匆的自己显得格外可笑。
像是流亡的逃犯，无意义地流浪，找不到归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