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来一份苦瓜炒肉吧。”
戚逸指了指菜单道。
宁恺也跟着道：“我要笋丝炒肉。”
饭做好了，两个人端着盘子找到座位，面对面坐下。
离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有半个小时，食堂的人不算多。
戚逸夹了几条苦瓜尝了尝，没有想象中脆，苦味也不是特别浓，他略有些失望，转而咬了口肉吃。
宁恺吃了几口饭，说：“哎，《长生诀》那个剧本，主演还没定吗？不应该啊。”
“没定，”戚逸原本就不饿，吃得很慢，索性停了筷子，“曹阳平也要试镜。”
“啊？”听到曹阳平的名字，宁恺脸色有些不大好，“他这人真是，学人精吧，你找的机会，他总想往上凑。”
曹阳平跟戚逸同为表演系大三的学生，他的表演水平不低，功利心强，没少跟戚逸争风头。
“那试镜搭档的人选你找好了吗？”
戚逸点了点头：“嗯，找了聂苒，一位新生，她的表演很有个人特色。”
“那就好，”宁恺松了口气，颇有信心地道，“你找的人，一定没问题。”
戚逸轻轻地笑了笑，他向来习惯了受人瞩目，并未注意到这一笑落在了谁的眼底。
萧崇柏端着咖哩鸡块拌饭，远远地便望见了坐在东边入口处的人。
自从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之后，他想起路亦文的话，遂去论坛上看过几次，戚逸的名字确实出现得很频繁。
他也翻到了照片，确定是真真切切地闹了乌龙，想起这件事时总难免懊恼。
他们并非是同一届，加上算不上相熟，萧崇柏并未找到合适的机会道歉。他亦不确定，这样迟来的道歉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许人家根本就不在意。
宁恺端起盘子，道：“我要去一趟教室，你吃着。”
戚逸朝他摆摆手，一个人继续进食。
看到只剩下他一人时，萧崇柏脚步放缓，停顿了少顷，转身朝对方的方向走去。
无论对方在不在意，他都应该为自己糟糕的态度负责。
“学长好。”
戚逸转过头，两位清丽的女生站在他面前。
“我们可以坐在这儿吗？”
戚逸笑笑：“当然可以。”
两位女生欢欢喜喜地落了座。
“学长下午没课吗？”
“没有，”戚逸收了筷子，“今天课最少。”
他站起身，单手端了盘子：“你们继续吃吧，我先撤了。”
萧崇柏坐在卡座上，看到戚逸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
他的心情有些恶劣。
认错人时遇见的次数过于频繁，在暴雨夜的广告牌下，在拥挤的礼堂内，巧合得差点让他怀疑对方掌握了自己的全部动向。
如今倒好，想打个招呼都难。
手机响了，萧崇柏看了一眼消息。
曹阳平：学弟，准备得怎么样了？愿意跟我去试镜吗？
萧崇柏回了个“好”。
傍晚在阶梯教室外，曹阳平再次见到了萧崇柏。
他从围栏上跳下去，给了萧崇柏一个大大的拥抱：“合作愉快！”
曹阳平有意要在这次的月末汇演中抢下《长生诀》的主演角色，这个本子是校内的导演系教授写的，如果能拿到主演，之后在影视圈、戏剧圈得到扶持的机会就会大大提升。
但戚逸也报了名，这也就意味着难度的直线上升。
这位教授向来注重演艺事业的传承，要求汇演中自己的剧本一定要有新生的参与，试镜也要老人带新人，所以前几天曹阳平没课就去旁观了新生的表演课，很快便相中了萧崇柏，提出让他和自己参加试镜。
后者的表演虽然有着初出茅庐的生嫩，但对情绪的理解十分到位，有着足以称得上是天赋的敏锐，并能用高级的方式展现出来。
有时候，演绎水准的优劣往往在于审美。
“今晚上辛苦你了，这场戏要排得久一点。”
萧崇柏看着台本，微微颔首。
彩排结束，曹阳平的好哥们王哲一直在旁边观看，等萧崇柏离开，他走过来对曹阳平道：“不错啊，从哪儿找的好苗子？”
“去看了新生的表演课，挖到的。”
王哲点头，想了想说：“听说戚逸找的是个女生？”
“是，”曹阳平道，“我们选的不是一个片段。”
“这次你要能压戚逸一头，以后的路就更顺了。”
曹阳平轻嗤一声，目光中充满了嫉妒。
“那是当然，他也不过就是仗着一张好皮相，内里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曹阳平入学考试的成绩是第二名，后来了解到第一名是个叫戚逸的男生。
这两年多来，戚逸始终压他一头，这让曹阳平十分不爽。这次的剧本他私心觉得自己更为适合，再加上选中了萧崇柏，他对这位学弟的能力十分满意，能给自己作配也是萧崇柏的荣幸。
对于主角的位子，曹阳平志在必得。
宁恺回了宿舍，一边关门一边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兴冲冲地道：“我打听到曹阳平找了哪位新生了，嘿，你别说，这位学弟我在新生报道那天还见过呢，帮他指过路。”
戚逸靠在床头，一只手枕在脑后，正仰头看着台本，松松散散地跟了句：“是吗，叫什么名字？”
“叫萧崇柏，听说军训的时候就是优秀学员，表演也有天赋。”
“啪嗒”一声。
戚逸的手腕微微一抖，台本砸到了脸上。
他嘶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揉揉鼻子。
怎么什么事都能跟这位学弟扯上关系，真是见了鬼了……
……
试镜前一天，戚逸与聂苒排练了几遍。
他对聂苒十分欣赏，她悟性很高，一点就通。
几次排练下来，戚逸对第二天的试镜没有太大的担忧，却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试镜开始前的十五分钟，两个人在隔壁教室候场。
戚逸正默背着台词，突然感到袖子被人扯了扯。
他转过头，聂苒脸色苍白地捂着腹部，光洁的额头上滚着一层汗珠，嘴唇也没了血色。
“学长，对不起，我……我肚子很痛……”
戚逸愣了愣，目光看到墙壁上的钟表。
距离表演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经痛，今天输液，之后吃药好好休息两天，问题不大。”
护士替聂苒扎好针后离开，聂苒望了眼高高的输液瓶，又看向戚逸，欲哭无泪地道：“学长，真的对不起。”
在开口求助之前，聂苒已经痛了好一阵，原本打算强忍着，表演时间快到了，她不想给戚逸添麻烦，更不想影响到试镜，但终究是忍受不了愈来愈汹涌的阵痛。
“没关系，”戚逸摇摇头，“身体是第一位的，你不必忍那么久，应该早点和我说。”
他眉目间充满了关怀与耐心，可是一想到bbs上的帖子，聂苒眼眶就红了。
她知道这次的竞争几乎是曹阳平放在明面上的挑衅，戚逸虽然在校内名气人气都高，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将他视为眼中钉的人自然也不少。
“学长，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这次试镜——”
“不要再这么说了，不怪你，如果你为了试镜委屈自己，那我该自责了，女孩子当然要对自己好一些。”
聂苒眼泪有些止不住，她吸了吸鼻子，努力露出一个感激又羞涩的笑容。
“谢谢学长！”
她以为自己理所当然会被指责，至少也会听到几声抱怨，却没想到没有巴掌，只有齁甜的糖。
或许听到指责和抱怨她不会哭，但此时却有些热泪盈眶，又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让学长见笑了……”
宁恺的电话打到戚逸手机上时，他正在医院旁边的药店。
“不是吧？就这么巧？你最近时运不顺，早知道我去给你求个签。”
宁恺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语气颇为遗憾。
“话说回来，你让其他人送那个学妹去医院就好了，你一个人上场试镜，多少还是有机会的。”
戚逸一边浏览着货架上的商品，一边道：“没什么，一个角色罢了，哪比得上人重要。”
宁恺忿忿不平地道：“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曹阳平他平日里没少给你下绊子找麻烦，这次还偏偏让他得逞了。”
戚逸心不在焉地应声，手上却在认真思索后拿了一盒生姜红糖，朝柜台走去。
“哎，你知道吗？也是他选的搭档好，那个学弟挺厉害的，表演很有灵性，教授当场就夸了几句，你别说，曹阳平真本事比不上你，抱大腿是一顶一的强。”
“买一盒这个，谢谢。”戚逸示意营业员结账。
他听到宁恺说的话，脑海中想起萧崇柏的脸。
“那就……祝贺他了。”
戚逸挂了电话，用手机付款后，提着袋子走出了药店。
药店的女营业员们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马路对面，忍不住议论起来。
“卧槽，长得也太帅了，怕是附近南影的吧？”
“估计是，而且他居然还来买红糖，怕不是给女朋友买的。”
“哎，什么时候能找到这样的男朋友啊，我男朋友在我亲戚来的时候只会跟我说多喝热水……”
“我男朋友连这句话都不会说……”
……
得到了想要的角色，还是从戚逸手中得到的，曹阳平的心情不可谓不舒坦。
他迫不及待地登上了bbs的表演系版块，享受众人对自己的称赞。
果然，在前几天热议他与戚逸争夺同一个角色的帖子中，很多人都说了漂亮话。
光明盛大的舞会：我早就说过，要说业务能力，戚逸是比不上曹阳平的，曹阳平才是真·实力担当。
我的信息栏又满了：公平竞争，谁赢了谁更厉害嘛，这是事实，有什么可争论的。
黑色禁制：女生们只会看脸啦~~~
能不能再给我一个ddl：我怎么听说是戚逸为了送搭档去医院才放弃了试镜？
黑色禁制回复能不能再给我一个ddl：这你还真信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怕不是自己知道比不过，临阵脱逃了。
……
看到这里，曹阳平心里别提有多爽了，就在这时，帖子出现了新的回复。
小呀小番茄呀：我是聂苒，原本是要和戚逸学长一起参加表演的，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感到很荣幸，但我也没想到会突然不舒服，学长亲自送我去了医院，还陪我输完液，学长人真的很好呜呜呜，大家要骂就骂我吧！
聂苒贴出了输液证明和照片，很快又有了不少顶帖。
不要face：我就说，肯定是有事耽搁了，才没参加试镜的。有些人动脑子想想，就这小场面，学校汇演而已，人家在剧院都登台亮相过，一个汇演的试镜还有必要临阵脱逃啊？
绿箭口香糖：小姐姐注意身体啊，有一说一，戚逸学长人好好哦
黑咖啡不加糖：如果戚逸没有错过试镜，最终人选恐怕就不是曹阳平了呢。
……
看着这些维护戚逸的回帖，曹阳平先前的愉悦被消减了大半。
他冷哼一声，将手机扔到一边，烦躁地踢了踢桌脚。
“一群没眼界的乌合之众。”
汇演结束的当天，曹阳平为了庆祝，特意攒了个局，在护城河边包店，请人吃烧烤划船，去的人异常多。
请客前一天，他专门给戚逸发了邀请。
戚逸没怂没躲，换了身休闲装赴约。
有名教授的本子兜底，曹阳平在汇演时的表演获得了不少赞誉，也让他愈发春风得意。
“老曹现在可算是大红人了，”有同级的同学开玩笑道，“以后有好的机会，也多关照下我们啊。”
曹阳平笑道：“那是一定。”
他半眯着眼，瞧见了不远处一个人坐着的戚逸，心里冷笑一声。
今天的风头，可是属于他曹阳平一个人的。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戚逸也别想抢走他的光芒。
萧崇柏跟同班同学坐在一起。
自从和曹阳平一起演了《长生诀》后，跟他搭话的人也更多了。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太多童话，鲜花背后是利益铺成的道路。
觥筹交错，耳边笑闹声不止，他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戚逸。
戚逸与曹阳平的争夺是他后来才知道的，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道歉，恐怕梁子又结大了。
此时远远地望着，他看到对方抬手要了瓶酒，往杯中倒了些，然后执着酒杯，娴熟地喝了好几杯，眉目慵懒，皆是风情。
秋风清凉，树上挂着的灯串摇晃不熄，置身于人间烟火气中，他有种不羁的风姿，让人移不开视线。
“酒上来了，谁要喝！”
萧崇柏收回视线，他望着桌上的酒瓶，从未喝过酒的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取了一瓶。
他倒好一杯，拿在手上抿了一口。
鲜辣的感觉从口腔一下子烧到了胃部，浓烈的酒气如烈火一般灼人，萧崇柏忍不住咳了一声。
他停了片刻，又端起来抿了一口。
三杯下肚，酒壮人胆，萧崇柏站起身，朝着戚逸的方向走去。
“学长。”他鼓足勇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那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戚逸。
萧崇柏有些茫茫然地转过头，目光有些失焦，突然看到有人抓起了一旁空桌上的挎包，飞奔着往街道上溜去。
他认出那是戚逸的挎包，立刻抬腿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