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烫伤
顾如星醒来时，窗外已月上柳梢头。
村庄夜晚气温微低，顾如星是被一阵从窗棂缝隙吹进来的秋风冷醒的。
原身身患寒症，每到秋冬夜晚，将是引发寒症发作的关键时辰，这几天随着天气逐渐变冷，他感受到体内那股徘徊不去的症状开始蠢蠢欲动，好像随时要趁主人不备，来要他命。
顾如星悠悠叹了口气，往被子里缩了缩，忽然，手指无意触碰到被褥表层，只觉触感丝滑柔软，好像是上等的锦缎之类，顾如星猛地一怔，他想起屋里的被褥只有一张，而且是粗糙麻布做的被单，何时有这般柔软的锦缎。
他掀被下床，点亮桌上油灯，昏黄灯光照亮他床上的被褥，还有上面盖着的一件玄色锦袍。
顾如星走过去，将锦袍纳入手中，锦袍做工非常精细，质量上乘，即使顾如星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靠手感都能分辨出这锦袍价值不菲，并非普通人家买得起的，萧景盛从哪得来这件袍子？
他到底是什么人？
顾如星摸着袍子，满心疑虑。
正这时，窗外飘来一阵肉香，脚步声也随之响起，萧景盛过来敲门。
“小如星，你醒了吗？”
顾如星连忙放下手中锦袍过去开门，门刚打开，一阵秋风拂面而来，顾如星哆嗦打了个喷嚏，连鼻子尖都发红了。
萧景盛蹙着眉看着他，将门扉稍微合上，用身体挡住他所站位置背后的秋风，不忍苛责又不满的说：“刚起床，也不穿多点衣服，我给你盖着的锦袍呢，赶紧穿上，小心着凉。”
顾如星捂着鼻子转身回屋，将锦袍穿上。
锦袍厚沉，裹在身上寒气骤减，顾如星浑身暖烘烘，他手指还落在锦袍上摩挲着：“萧大哥，这锦袍从哪得来的，看着好贵哦。”
萧景盛粲然一笑，刚毅的面部轮廓柔顺舒张，星目微弯，笑着拍了拍顾如星毛茸茸脑袋，：“说你小财奴还真没错，成天惦记着银两，放心吧，饿不着你，明天我给你抓只山鸡回来，你同那日的人参一起炖汤，多补补身子，现在才入秋，你就这么虚，到了冬日，岂不是不敢出门了，这身子不行，大夫的话你可还记得？”
大夫的话！
当然记得，那日大夫把你说得脸都红了。
萧景盛见他不言语，兀自道：“若家中有人参或灵芝，每日炖一小盅，明日去给你抓只野鸡回来，你自己安排上，别耽搁了。”
“嗯，谢谢萧大哥。”顾如星感激涕零跟在萧景盛身后。
两人来到小院，顾如星一眼看到院角落生了个火堆，两边木头架子上用一根树枝架着两条鱼，鱼已经烤得差不多了，香味顺着秋风四溢飘散，林世阳坐在一张简陋的小木头凳子上，娴熟的用柴火搅动着火堆。
林世阳扭头朝他招手：“醒了，肚子饿了吧，赶紧过来吃。”
顾如星咽了口唾沫，：“好香，世阳哥你连这个也会。”
“有什么不会的，我和萧大哥都是糙汉子，这些都是小伎俩，当年我们风餐露宿，都靠这个挨下来的，军”林世阳话音一顿，到嘴的话卡在喉咙里。
顾如星正静静盯着火堆里几个烤地瓜，还有边上已经烤熟的玉米馒头，敏锐听到他说一半的话，：“军什么？”
林世阳神色迥异，张了张嘴，突然手中搅动番薯的柴火‘啪’的一声被火烧断了，他哎哟一声打岔开去。
萧景盛气定神闲接过林世阳的话：“这几年战事连连，军中将士有时候缺粮，便靠偶尔抓些
鱼虾填饱肚子，我家中有一兄弟，早年充了军，这便是从他手里学来的，你若想学，我可以
教你。”
顾如星想起明日他们去打猎，可能会有些野味他不会处理，这个烤炉倒可以用得上，忙道：“好啊，萧大哥。”
萧景盛笑着给他递过半条鱼，：“鱼骨多，小心别刺着。”
“嗯。”鱼烤得焦黄肉嫩，香味浓郁。
顾如星接过来先咬了一口，鱼刚烤熟，热度还没下去，他咬下去就立刻烫着嘴，嘶嘶吐着舌头，小脸都涨红了。
萧景盛本欲教他生火技巧，见他吐着舌头，又气又急，手指捏着他下巴，掰过他脸，只见嘴唇被烫的红红，嘴角一小块还烫破了皮。
林世阳在一旁端水过来，见状啧了声：“这么烫，你也不看着。”
“世阳，你去屋里把我包袱里的药膏拿来。”萧景盛蹙着眉，拇指在顾如星嘴角轻轻抹掉残留的油迹，叹了一声，也不说话。
顾如星见他不悦，拉着他宽袖，温声道：“萧大哥，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萧景盛本意也不是想跟他置气，而是顾如星让他想起当年战场上帮他挡了一箭的孩子，那孩子家里兄弟姐妹三人，父母在打战中被敌军刺死，留下他们三个在尸骸遍地的村庄里，躲在一个不足一丈的地洞里逃过一劫，三天三夜，直到路过村庄的萧景盛发现，才把他们收留在军中，小男孩跟顾如星一般大，长得好看又乖巧。
几年前，敌国偷袭，刺客半夜潜入萧景盛营中，行刺那日，萧景盛正染上风寒，入夜后躺在帐中简陋木榻上休息，昏睡之际，一只带毒利箭刺破营帐，冲着萧景盛而去，那小男孩自从被收留在军中后，被安排照顾萧景盛饮食起居，成为他亲随，当时他冲过去替萧景盛挡了那支毒箭。
自那以后，萧景盛不再让人跟随身边伺候，只在军营外加派人手，那小男孩像那只毒箭一样，刺在他心口，时刻提醒他一日不除敌国，他难以咽下口气。
有时他看到顾如星，不免想起他。
林世阳匆匆拿来药膏，萧景盛揭开盖子，亲自为顾如星上药：“张嘴。”
“啊。”
清凉芳香的气味触及皮肤，灼烫感减缓了不少，两人距离极近，顾如星黑沉沉眼睛落在萧景盛脸上，一股热流涌上心头。
有个哥哥真好啊！
顾如星虽被烫伤了，心情却很愉悦，眼角微微弯起，牵动嘴角，忍不住又‘嘶’了一声。
“笑什么。”
顾如星摇摇头，不吱声，只是摇头傻笑。
林世阳在一旁插嘴，：“这孩子怕是烫傻了。”
萧景盛小心翼翼为他上完药，将药瓶扔给他；“晚上睡前再擦一次。”
顾如星乖巧点头。
萧景盛见他傻愣，在他额头上轻敲一记，将鱼肉一丝一丝撕下来，放在碗里，让顾如星夹着吃。
直到勾月升起，萧景盛收拾好明日上后山打猎的器具，才各自回屋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