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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佛跳墙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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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送到赵效身边,一个一辈子都没敢登基的、代理朝政十年醉生梦中死的废物身边。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型案例。

    野史记载他的笔法很毒辣,说穰王赵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一事无成。

    天下四处灾祸,唯有京都富庶,地肥土沃,多天然的险关要塞。生性多疑的赵王要毒杀他,反被赵效帐下幕僚所刺杀。而四野之中,穰王的门客满庭、丰仪王治水的功绩无人不知。阆肆王退狄人的名望虽炙,却远在燕地。

    百姓只知五王,不知陛下。此时朝中架空赵王。赵效势力已然围成一个牢不可破的铁桶,上压不服臣子,下封寒门子弟。

    可这些到了不成器的赵效手里,不过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罢了。

    我和张趁步一道被献上去。宫中十月的桃花螃蟹宴上,献给野史中荒淫不堪的赵效跳舞,上场时豆蔻姑姑捏着我的手。

    她深深地望我,我看得出她很舍不得我,很不愿利用我。几乎要失去理智,忘了自己是丰仪王安插在京都的探子了。她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是“美人计”中的美人,我却知道,上台前依赖地往她怀里躲了一躲。豆蔻揽住我的腰,急促地呼吸几下,咬着牙什么也没说。

    张趁步那么聪明,她肯定是知道的。只是猜测,没有明说,站在一边看着我们。

    她不自觉微微拧眉,然后移开视线。

    丝竹管弦奏起。

    我在张趁步的英丽舞姿后跳,还是跳不好。台上的人伸长脖子、费力绕过前面舞姬的身躯看我。他们镶金绣银的衣服比脸色好看。没人指责我跳的不堪入目,也没人发现我抬头看向穰王赵效,直视他的脸。

    跳完后赵效让其他人退下,让我上前。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让我附在他耳边说,别被人听见。我说方潋滟,水光潋滟的那个滟。

    赵效点点头。

    他叫人搬来绣墩,摆摆手让我坐下。

    他给我剥蟹吃。

    史官说断断不可。王侯岂能给低贱妓子俯首剔蟹黄喂食。

    赵效便斩了那史官。

    血染桃花红。

    过了半晌,几个壳薄味鲜的圆脐螃蟹的蟹腿肉喂完了。赵效说螃蟹性凉,多吃不好。

    随后,赵效遣散了一派失态的重臣,牵我去桃林里赏花。

    此后他越发宠爱“滟美人”,宠爱我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原本就在野史中,张趁步不得穰王召见宠幸,如今更是在赵效面前没有姓名,可她绝不会为此怨恨我。她的出路还在别处。而跟在我身边侍奉的豆蔻,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她一家人在丰仪王领命前往南水剿匪治灾前死得惨烈,血光淋在骨髓里、烈焰熊熊。

    她虽然也爱我,但不能不忠不孝。

    我理解她的难处,所以从来不指出来她故意挑选舞姬献给穰王的举动。

    她从苏州带我走就有这个心思了。只是她没想自己会对我这么好。我只信赖她。依偎在她身边,不愿意离开她。

    她已经竭力抑制住要带我远走高飞的念头。豆蔻折磨的人,当然不是被献给赵效的我,而是她自认卑劣的自己。去往京都时她烧掉了冰罗割给我的一缕头发,冷冰冰地叫我不许爱任何人,罚我雪地里捡梅,事后不言不语地照顾我煮药、喂药。我不在乎她的心意,却决定全身心地信赖她,把自己的命交给她。

    让豆蔻一边握着我的命,一边心力交瘁。

    我告诉她我猜到了她的来历,握住她带着剑茧的手说,“豆蔻姑姑,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就算你利用我,我也会帮你的。”剑茧磨着我的手腕,轻轻地。

    她听了手也抖。这样外表冰冷、实则爱恨浓烈分明的人,分明也狼狈。

    我倚在她怀里,抬头看她。原名谢思蔻的女人低头看我,摸着我的脸。我说了句好冷。她便立刻紧紧抱住我,说对不起,你还冷吗?我低声说走在雪里好冷,嘴唇和舌头都冻冰了。谢思蔻有点慌,不知所措地看向我,低头喂我她滚烫的唇舌。还冷不冷,冷吗?她情态粘稠地、看着我的眼睛紧抱着我问道。

    什么时候告诉她丰仪王会死比较好。

    南水的匪寇害死一个整个家。

    曾经仪态风流、扮起男装争花魁乌发上的锦缠头的倜傥女子。心里只有报恩、报仇四个字。

    现在应该也有我了。她要一辈子都愧对的、利用过的心上人。

    我天生坏种。每天都在说谎,可我从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冰罗往西面逃,口齿含腥地告诉我她一定会回来找我,她将长发与媚气一并齐耳根斩断,歃血为誓,会在这乱世中谋个出路与我长相厮守。我从没想过要和她白头到老,还要她在最接近希望的时候彻底失去我。豆蔻要为全家报仇雪恨,要报答救她性命、为家人立衣冠冢的丰仪王,要我做误国的美人,我说要帮她。

    其实怎么会如她的意呢?

    赵效的臣子见过我的魂不守舍、日夜想念;没见过我的力谏处死这个“滟美人”。

    赵效摔碎了桌上的冻石墨砚。

    待要发作之时——

    底下有个顶级谋臣庞紫珠却说:“美人如何误国,既不能批阅奏折,也不能左右民生,全赖王上一只批朱笔掌权天下事。若是王上不动声色,美人如何千姿百媚也与君无关!再者,你们口中吹枕风的妲己褒姒之流,若是贤淑有德,行劝谏之道如何不能惠及天下?”

    他聪明地算计我。流言以逼迫姿态飞舞,溅到人群中,星火燎原之势。

    这个好谋臣,特意散播,想“点拨”我做一个贤明的、流芳千古的美人。

    我听说赵效只是喜怒不显、如看死人般地盯视了庞紫珠许久。

    赵效在房中为我洗脸擦面、服侍穿衣,选腰带给我系上时提起这件事,对我说,“小滟。你说,我抽了庞紫珠身上的骨头、肉筋,能熬多少碗堵嘴的粥灌给那些人?”

    我便摇头回答,“可是杀了庞大人,阿训你也会死的。你死了,我该怎么办呢?”

    用两年再杀吧。

    我不用担心眼前这个人对我生半分的气,也没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赵效牵着我的手进芙花苑时,浪荡秀致的外皮竟有几分局促,温暖芳香的椒房之中,越过满床的桂圆、红枣、莲子等物,立住看我。迟迟拉不下遮羞的床帘纱帐,比我还像一个初嫁娶的新娘子,伴着烧得噼啪作响的红烛,耳鬓厮磨间告诉我他的乳名为阿训。

    就连在赵效面前毫不忌讳地说“死”字,他也是不会动怒的。

    阿训装得那么累,竟然还是个不懂床第之事的处子。

    他说,若我名声不引人忌讳地风流,父王疯魔后怕早就一剑杀了我。母后爱权势,实则早有毒杀赵王之心。你放心,那些与我同室的女人满载金银而归,我连他们的脸都没看过。

    在你之前,我实在是怕女人。

    赵效烛火下映出玉面朱唇,一张秀致脸蛋有些阴鸷的雌雄难辨。

    他十指拢在我肩上,怕冷一般,赤溜溜地、紧紧地抱贴住我。“我自小在宫里养大,争宠斗艳的暗地腥光不少见,吕栗姬最是厉害了,她是我娘。常年引我父王宠幸怜爱,陷害异己,拨弄权势,烧的我左臂满是疮疤。……前年她豢养男宠,召了个刺客宠幸,两人纠缠不休、珠胎暗结、她便抛下我离开了。”

    权势鼎盛时期的穰王赵效,低声朝我哭诉,脸上没眼泪,却是希望我好好抱一抱他。

    说有阵日子他最怕看见井,总觉得里面挤不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尸骨。

    说到那儿,他忽然从追忆中惊醒,握着我脖颈下堆雪积艳的可爱之处吻下去。

    我问:“你现在还怕我吗?”他既然怕女人也该怕我,也该最怕我。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没有人会认为我不是女人。赵效哪里都看得见,吻得到,自然能在灭顶的官能之悦中、欲生欲死的切身体会里理解“女人”这两个字的生理意义。我思考良久,得出结论——这个将要在我身边五六年的男人,若是真的怕我,那我就晚些再离开。

    至少要与他朝夕相对地折磨他。多加欣赏他惊惧难忍、曲意逢迎的样子。

    才不辜负陪着他的这几年。我带着期盼等赵效说话。他吻了我几下。

    赵效只是回答:“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怕你?”他低头脉脉不语,握住我的手。“你知道,我的命已经在你手上了。”

    有人想欺负你我不许。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身上暗疾许多,经年累月,举国之力都养不好了,大抵也有几个聪明人猜到了。这事只我和我娘明确地知道,她走离了,天底下就你我两人知晓了。迟早是要死的人,有时候看那些各怀鬼胎的“忠臣”在我身上钻营,却不知竹篮打水一场空,实在可笑。

    至少死前,我想你开开心心的。——昏君般的、辜负苍生的发言。

    赵效却说他就是苍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苦命人,有幸遇到想爱的女人。

    他跟苍生没太大关系。

    能救苍生的人,也不会是个看起来完好无瑕、实则裂纹花瓶般没几年好活的病鬼。

    赵效把我当做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间画眉时对我说,“我是不许人欺负你的。”

    初春,赵效设下诗宴。他叫那些不长眼,非要往柱子上撞死谏臣提着脑袋来赴宴。在金銮殿上拦住了人,说:“你真敢死也没什么稀奇的。史书上的死臣多如牛毛繁星。你见见我的美人,若见过了,还想死,我真心敬你可好?”

    次日便设下诗宴。

    张趁步在教坊司就素爱读书,王孙贵胄间才名远播,也在赴宴之列。

    臣子浩浩荡荡地来,彰显赵效门客之盛。其中谋士以庞紫珠为首,羽扇纶巾。

    武将豪迈落座,龙虎的精神气尽显。

    珍珠中不乏混珠的鱼目,鲍鱼也有芝兰一室的。那些溜须拍马的无能小臣,和位高权臣说不上话;尸餐素位的官员自成一列,只顾钻营关系。我隔着屏风看见这些人,赵效坐在我身边,看见庞紫珠落座,一袭官吏特有的暗红飞鱼袍,眉眼饧涩,口中似乎喃喃着“尾大不掉”几个字。

    在艳花楼和教坊司的时候,大家都可怜我,爱我。唤我“小滟”时声音柔丽,温柔又缠绵。

    诗宴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稀奇的。

    每天从坊外被人投掷进来的小诗太多。累起来可以建座河堤。奴仆们找不到地方放了,发现我拆也不拆,就干脆堆起来放到柴房里做引火的折子,每日烧个几斤也腾不出空。偶尔抽出几张带血的,很是慎人,知道外头牡丹花下疯鬼多,怕上面附了什么不干净的魂魄也不敢烧。还得防火,若是不慎走水了。

    整座王城也要在这诗篇中烧得情意绵绵,焚烧殆尽、化为飞灰。

    其实我倒是拆过一两封的,多是用我名字中“潋滟”两个含羞带怯的名字作诗、写词的。

    赵效的臣子不敢明面上抗命。来是来了。只不过傲骨的文人雅士,自斟自饮。不会作诗的草莽之徒,大快朵颐。审时夺度的油滑之人,都不肯先开这个先口。

    推攘姿态看得赵效渐渐皱眉。不过我在他身边,他不好直接发作。

    待我和赵效一起出去。

    他们就肯作诗了。

    善于溜须拍马的一个臣子,腰身躬地夸张,像要丢盔弃甲地摔倒匍匐在我面前。

    口舌甜蜜的奸猾之徒,走上前,手脚僵硬地朝我作了个揖。

    座上寂静,没人耻笑他神态可笑。只见这臣子满面熏红样子,任谁都看得出这人魂早已飞走、只剩躯壳呆立。这人仅凭着本能在谄媚,说自己见识广大,如今才知是井底之蛙,说原以为传闻相貌上出类拔萃的人物,算上穰王殿下,也就五个指头数过来:

    现在如日中天的阆肆王、祭典上有幸远远望过一眼的文慈公主、一个讨饭的跛脚和尚、还有艳花楼里的小滟姑娘。

    本觉得最后一个是人云亦云。

    才知道前人不如后人,道听途说的艳名不虚传。绝世二字,正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种美人本该是盛世的点缀。正巧小滟姑娘来到穰王身边,真是天命所归!

    赵效赐下油烹之刑时,这人尤未回魂。被侍卫压走领死也一派失魂落魄。

    赵效尤不满点缀二字。便随手赐死了。这乱说话的五品官死得草率至极。

    接下来众人就收敛得多。

    其间我最喜欢张趁步做的诗。她坐在边缘,提笔写了几句。又抄了句诗鬼的名句。

    唱到她纸上写的诗时,众人纷纷叫好,有个草莽出身的武将自诩吴下阿蒙。

    读书不到三月,争着让人刮目相看,武将听了张趁步的这句“白骨沉埋战血深,翠光潋滟腥风起”,完全听不懂什么意思,不由得琢磨起来。赵效倒了温酒,抵到我唇边,我小小喝了一口,看向一个五大三粗、面容粗犷的武将。

    野史中有一篇列传的梁和光正犯难,他又不知道张趁步是将军世家的出身。

    他觉得一时熟悉,又想这舞姬怎识得沙场风光,不知道如何赏析。

    发现我望向他,这武将跌了一跤。

    武将爬起来后,见我还是看着他,便不由自主开了口。他声音豁亮有力、掷地有声,只不过带着一点点因羞生的怯。

    他胡说八道了一通,高大个子埋着头不敢看我,“这翠光潋滟中的翠光二字,想、想是青葱草叶焕发生机的可爱模样。”

    “而这‘潋滟’光彩,大抵是说王上的‘滟美人’很美,眼波动人,顾盼炜如!”

    一通话里误打误撞的六个字最好。王上的滟美人。赵效颔首,没跟他计较。这些文臣武将有些的确可爱,我一一看过他们的脸,他们也看着我,看一朵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花似的痴看。我从不忌惮别人看我,最好别人一直看着我。

    到死看着我才好。

    有气节的几个虎将,目光如炽,自然看到的是颇有姝姿丽骨、让人止不住欣赏意味的焦骨牡丹。

    有些死在攘狄的多次战役里,有的受了豆蔻引线的招降、日后在丰仪王手中受封官职。

    张趁步不言不语,和众人一道附庸风雅。

    没人想读出来那马革裹尸,分解出一股股酸腐绿液的“翠”。她也不必自讨没趣。

    唯有一个庞紫珠顶着赵效快要阴厉起来的目光,不看我,不理满堂彩。

    只是面容沉沉地灌酒。

    他也许是整个诗宴席最想杀我的人了。

    一打看见我,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不用开口赘述整个人站在他面前,让庞紫珠瞬间明白,他追求的一切将会化为泡影。“你不是寻常的美人,你是想要祸国的美人。在你身边没有明君和太平可言。”他那双眼睛透露着这样的话。眼眶微红出一种憎恶之色。

    仿佛里头窝了一只两只的红斑杜鹃。

    正要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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