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蒲公英没有家
封尤因后塍人族背了满身罪孽，她是渡不过仙神大劫的。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后塍人族封尤只能这么做。
她只能杀！
杀到外族怕，杀到他们恐惧。
杀到只要她不死……
或者说，只要不能确定她死了，就不敢对后塍人族动手。
封尤……
封禁的封，尤其的尤。
共工给她去取的道号，本是藏拙之意。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谁都懂，可她却不能再藏下去了。
她必须作那森中最前方，最茁壮，一眼就能看出不同的大树。
她必须吸引住所有族群的目光。
她必须把他族对后塍人族的所有恶意，转移到自己身上，以此来护住后塍人族。
自此以后，她没有退路，只能前进。
她不敢退，不敢死。
因为她身上压着整个后塍人族的兴衰存亡。
她若退了，后塍人族怎么办？
她若死了，后塍人族怎么办？
她必须坚定的屹立在前，替后塍人族挡下所有风雨，让族人有机会成长。
顾落安突然想起了师尊所做的那幅《潜水夜市图》。
那几种无法相容的元素，正如师尊一样，和如今的蓝星格格不入。
师尊是那只有黑白的水墨，蓝星是充满烟火气的夜市，那字……
画上的正楷字，是师尊那不能产生一点歪曲念头，守护后塍人族的决心。
“她是一个疯子，她的所作为，在所有生灵看来，都代表着她是个疯子……”
背上杀孽的封尤，无论后塍人族最后能否崛起，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封尤渡不过千年一次的仙神大劫。
更渡不过仙阶升往初则期的劫。
后塍人族成功崛起了，封尤是个死，后塍人族未崛起，她还是个死。
区别只在于，后塍人族崛起了，她不会被本族谩骂，而后塍人族未崛起……
封尤若是死在了后塍人族崛起前头，那骂名就会随之而来。
封尤身上的杀孽太重了，封尤一但陨落，这些杀孽就会反噬到整个后塍人族身上。
“……外族会以报仇为由，屠戮后塍人族。”
白孔雀眼中满是悲凉，替封尤而悲凉。
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个场景。
“倒时你们会怪她、恨她、骂她、咒她……”
“怪她不该犯下杀孽，恨她连累后塍人族，然后用各种不堪入耳的言语骂她，用最恶毒的诅咒咒她。”
“你们会忘记她的恩，忘记她的苦，忘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
那时你们只会怪她。
白孔雀定定的看着顾落安，“所以，你要努力，努力提升修为。”
“只要你的修为超过仙阶，到达初则期，那就没有哪个种族再敢对后塍人族出手。”
“那疯子……”
白孔雀垂下眼睑，“也不会死了还要挨骂。”
封尤身上背负之多，是顾落安始料未及的。
在她眼里，师尊是温和，强大的。
她从未觉得师尊可怜。
是的，可怜。
她不知道师尊这些年是怎么撑过来的。
那些事，光是听着，顾落安就觉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更何论是亲身经历了。
若是……
若是师尊如白孔雀所说，死在可后塍人族崛起之前，那师尊又何止是可怜。
身为智慧种族，顾落安太了解智慧种族了。
智慧种族大多生灵都是自私的。
他们不会在乎师尊保护过他们，不会在乎为师尊为他们付出了多少，也不会在乎师尊之所以犯下杀孽，是为了他们。
更不会去想，若没师尊的保护，他们会死的更早。
他们只在乎自己。
“师尊她……知道结果吗？”
白孔雀闻言，嘴角一扯，却无多少笑意，“知道。”
怎会不知呢？
“她又不蠢。”
知道还这样做，那师尊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又该有多难过。
顾落安心疼。
为师尊心疼。
白孔雀：“顾落安，疯子护着你，明明选了你做她的接班人，但却未曾让你知道这些事。”
“她不忍心让你过早背负……”
白孔雀话一顿，又接着道：
“若非我到了神州，她怕是还会瞒着你。”
“顾落安，疯子护着你，那你以后……是不是也该护着她？”
顾落安闻言，脑海中一阵轰鸣。
她看向白孔雀，“选中了我？”
什么意思？
“……为什么……选择我。”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顾落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白孔雀视若无睹，“你的经历。”
“你幼时丧父丧母，生活艰难，但却未曾因此泯灭良知。”
“你性格坚毅，有韧性，把后塍人族交到你手里很合适。”
也就是说，师尊收她为徒是报了极强的目的性的。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顾落安脑海轰鸣。
“也就是说，若是师尊出事，我的修为没有提升至初则期，那我……”
就得走上和师尊一样的路。
一样的，为后塍人族背负满身杀孽的路。
面对封尤的这个徒弟，白孔雀终究是不忍心的，他叹息一声，“是。”
“所以，你一定要在疯子死前，把修为提升到初则期。”
这样，疯子死后在后塍人族才有个好名声。
这样，疯子这徒弟才不会走上和她一样的路。
这样，他才不会和疯子的族群，走到对立面。
“好。”顾落安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她不是不愿意为后塍人族付出，不是不愿意护着师尊。
她很在乎后塍人族，很在乎师尊。
为了后塍人族，为了师尊，她什么都愿意做。
只是……
只是她以为，她很重要，在师尊心里很重要。
可原来，她没她想的那么重要。
她比不过后塍人族在师尊心中的地位。
可是……
她怎么能和后塍人族相比？
怎么能比……
她很难过，又很有自知之明。
她想哭，可又不能哭。
原来，人在理智时难过，连哭都是奢侈。
白孔雀看着这样的顾落安，突然转移话题。
“我见神州后塍人族有人说你像阳光下的雏菊，灿烂而富有生机，还带着一丝让人想要保护的柔弱。”
“但我听你师尊说起你时，却得你更像长在河滩的鸢尾。”
“生于清世，长在淤泥，心向晴空。”
说这些话时，他没在用‘本尊’做自称，他看出了顾落安在难过，想以夸的方式来安慰顾落安。
可没什么用。
她的话，让顾落安想起了蒲公英。
她不像雏菊，也不像鸢尾，她像蒲公英。
十七年前的初春，飘扬的蒲公英在九龙秘境的落安岛安了家，它本以为，自己从此便有了归处。
可……
落安，落处及安。
蒲公英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