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伊甸的与名
盘旋向上的楼梯。
与名感觉双腿酸胀，却仍咬牙，死死抓着扶手，将身体向前方送去。
脚步声在她的身后步步紧逼，像是一阵幽灵，几乎几步就迈上了城堡的高处。
与名听到脚步声几乎就在身后响起。
她甚至闻到空气中传来腐臭与血腥味道。
她紧咬牙关回头一望，忽然失色。
男人浑身裹在黑袍中，那双毒蝎一般的眼睛直直地勾住她，伸出手几乎抓到她的肩膀。
一瞬间，与名狠狠抬起脚，而后用尽全身力量向下踩去。
“去死吧杂碎！”
她的脚重重踹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的动作因此凝滞，因受击而偏过侧脸，一时间没有再动作。
与名缓缓倒退了几步，忽然跌坐在楼梯上，眼神中满是恐惧。
那蒙面的花布缓缓飘落。
男人缓缓扭过头。
“军团的大小姐，您很有胆识，”男人向着与名优雅地弯腰行了一礼，随着他的说话，他那空洞的下巴中吞吐着深紫色的触手，“容我自我介绍。黑渊佣兵团团长。让·雅克·内古特。”
他再度抬起头，与名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人，到底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
从他的喉管中伸展出花蕊一般的数条肉质触手。
当他说话时，触手就聚集在一起，发出人类的声音。
当他呼吸时，触手就在空气中吞吐。
为了让触手能够自由行动，他摘除了下巴。
他用布蒙面，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下半张脸！
“你在自己的身体上，移植了什么恶心东西？”与名浑身竖起寒毛。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部位，是虫族幼虫的取食管。内部中空，外部柔软，类似水蛭的构造。虽然只是小小的改造，但比起人类的身体，还是好用太多了。”
内古特向着与名一步一个台阶，缓缓逼近。
与名用手将自己向后推去，向前蹬着台阶让自己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你为什么在自己的身上移植虫子！”
“虫子的身体，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与名等待着，死死地盯着内古特的双眼，即便那些深紫色的水蛭就在他的脸庞挥舞。
“你在等待什么？军团的大小姐？”
与名忽然感到窒息，内古特伸出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缓缓用力，举起手臂，竟将与名整个人悬空举起。
与名脸色变得通红，她用力拍打内古特的手，但那只巨大的手佁然不动，宛如一把铁钳，牢牢地扼住与名细瘦的颈。
“你逃到这里，是以为这里的辐射能够保护你？”内古特轻蔑地笑道。
“人类之所以会变成秽物，是因为人类内心的软弱。”
“人的软弱，使人不配接受这股力量。”
“污染，是何等至高无上的力量！神的恩赐！”
“软弱的人类，没有承受这种恩赐的资格。”
“可我却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为什么？因为我摒除了人类最大的劣根性。傲慢。”
“虫子天生畏惧污染，触之既死。可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虫子即便死去，它们的身体却从来不曾变成秽物。”
“傲慢自大的人类自诩为神之长子，灵长类动物的顶端，对渺小的虫子不屑一顾。”
“这是愚昧的人类的原罪。是他们不能享受神的恩赐的死因！”
“而我，曾经被视为虫豸的最下等人的我！却开悟了。于是神恩赐于我。”
“我，不惧怕污染。”
“我，既是污染！”
他震声宣讲出骇人听闻的观点，字字句句，随着他直抒胸臆而放声回荡起来，他似乎压抑许久，以至于他讲到情深处愈来愈激动，最后竟是几乎目眦欲裂。从他喉部伸出的肉质长管用力挥舞着，粘连着黏液一并甩出，溅落在阶梯上。
与名眼神忽然变得凌冽。
只见她忽然双手死死扒住内古特举在半空中的手臂。
以这只手臂为支点，用力挺起腹部，将身体抬起来。
用她唯一能接触到内古特部位，脚，做出了最鱼死网破的一击。
只见她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四散飞舞的肉质长管中心，内古特正讲到激动处，所有触手分散在外，脆弱的喉管，短暂地暴露了出来。
这一击突如其来，带着重重的力道，狠狠击中在喉道深处，整只脚竟都没入了进去，触手受惊而本能回缩，收缩带来的吸力却再次将异物吞入更深的地方。
内古特双目俱睁，用力将与名丢出去，与此同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与名一屁股落在地上，左脚上带着厚厚的黏液。
她动了动脚趾，带着些恶心啧了一声，可惜怎么没能直接杀死他。
内古特连退几步，险些跌下楼梯。
他望向与名，眼神中透出杀意。
与名见状赶忙起身，向台阶顶端爬去。
她登上顶端的方式不太体面，但胜在快速，一迈上走廊，她奔着阳台冲去。
内古特见她没有继续在楼梯上和他周旋，而是奔向了阳台，阳台之下便是死路。
他冷笑一声，大步逼了过去。
但与名奔至阳台边缘处快速蹲下，捡起了什么，一转身，将内古特直接逼退半步。
内古特惊惧。
保持在与名三步远的距离，不敢靠前。
阳台边缘，是刚才天穹破碎时不小心掉进来的几片碎片。
与名刚才就是捡起了其中一片。
锋利的边缘，拿在手中足以割开血肉。
而真正让内古特止步不前的，却是与名的举动。
她将刀刃放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与名见内古特迟迟不敢上前，小脸上绽开讽刺的讥笑。
“看来你果然知道。”
“我的血，对污染有什么作用。”
内古特在三步远的地方缓缓踱步。
他的视线始终不离，两人都死死盯着对方。
他阴冷着目光，喉中的触手缓缓舞动。
“七年前，有一颗小行星上传出异闻。有一个女孩的血，可以清消一切污染。只要一滴，就能让晚期病人康复，起死回生。”
“没人知道那个女孩来自哪里，人们只知道她的血价值连城。”
“她是一个被遗弃的难民。人们不知道她叫什么。但人们知晓她的血的名字——圣母泪。”
“圣母泪，记载于文献中的污染物。有探险家以为是山泉，探索了无数有水行星，殒命数千。有学者以为是宗教衍生物，参照一切现存宗教古籍举行了无数仪式，牺牲上万。”
“人们唯独没想到，它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女孩的血。”
“军队听到传闻派人去调查时，那颗小行星上已经因为她的血而遍地尸骨，无数帮派火并，战火遍及几乎每一寸角落。”
“军队在那颗小行星上搜查了一个月，却只找到一个染满鲜血的铁笼。女孩不见了。”
“有人怀疑她逃走了。”
“有人怀疑她被最后胜利的帮派抢走，偷偷藏起来了。”
“有人怀疑她其实是被分尸，血被各个帮派分了。”
内古特话到此处，不再继续。
他望着与名，冷然道。
“你便是圣母泪的拥有者？”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与名死死盯着他。
没有解答他的问题。
只是一字一顿道。
“我不是什么圣母泪的拥有者。”
“我是耶律城主之女、军团的大小姐、伊甸的……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