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伤口上开出了恶之花
是凡见到过伤口最初的样子，一个可怖的洞口，里面是血红的肉，像是一个可怕的生物，生长在了身体上，要用它无牙的大口，将自己吞噬。
但此时，伤口重新展现在她眼前，却不再是那样。
一片小小的花丛，生长在腹部上，掩盖了伤口。
纤细的花茎被层层掩映着，只能隐约看见，是从伤口深处抽枝发芽。
在探出伤口外的空气中，开着纤细而妖艳的花瓣，缓慢而优雅地，靡靡摇曳着。
是凡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像是见到了某种相当令人不快的东西。
“我的身体里长出了……”
“不要怕，它正在治疗你。”水水轻轻碰触花瓣下方的根茎，花朵轻轻摇摆，在空气中洒下星星点点的花粉，散发着血红色的光尘。
“平时的反哺是发生在身体内，不会显露出来，但如果伤势过重，严重到了危及生命，就会出现这种东西。”
“它从污染中诞生，但本身不具有污染性的辐射。污染的物质载体是血液，它吸收血液生长，反而减缓了污染的侵蚀。当它长大，开出花后，就将污染转化成另一种物质，撒下花粉。这些花粉落到你的身体上，就会激活你的生命力，反哺你的生命。”
“这……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它是污染的另一形态，但不知道它到底为什么会出现。”
“它是为了救我？”
“不好说。”
水水将目光向下移开，拉起被掀开的被子，小心避开着这些花朵，重新盖在是凡的身体上。
“你大量失血，恶之花缺少养分，未必能产出足够的花粉，在你死去前，将你的伤口愈合。
但你是污染等级相当高的污染者，你体内的污染会自发的产生，恶之花会汲取这些污染，拼命生长，然后终于能有足够的力量，将你的身体治愈。
但如果恶之花拼命过头，以至于当你的身体治愈时，它已经开出了太多的花朵。
它的生长就会变得无休止。
像失去天敌的野兔一样，汲取所有血液、污染，在你的身体每一处发芽，开花。
你逃过了死神的镰刀，但污染会紧随其后，将你的生命和身体收走，因为你做了和恶魔的交易，而恶魔太过强大，你没有可以支付的代价。
最终，你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留下的只有恶之花。”
是凡露出茫然的表情。
呢喃着水水话语的最后一句。
“留下的只有恶之……花。”
她疑惑不解，抬起头问水水。
“这些事情，你到底是……”
“我亲眼目睹过。”
水水低着头，脸庞隐藏在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一边给是凡掖着被角，一边低声说着。
“只不过你的是花朵，而她的是蛛丝。”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多懂得一些，多用心一些，那些蛛丝是不是就不会把她……”
“……”
“这个东西你先拿着。”
水水从妆奁中摸出一块绿色的玉佩，塞进是凡的掌心里。
“拿着它，可以减缓污染，放开它，恶之花就会加速生长。”
“我可能没办法经常陪在你身边，你只能自己掌控自己的生命，不要死在这颗子弹上，也不要死在这些污染下。”
“这是什么？”
“长生玉，两千五百万呢，好不容易从赫尔墨斯偷回来的。”
“你专门为了我……？”
“别多想，我本来是有别的用途的……只不过现在你可能更需要它。”
“噢，噢……”
“用完了记得还我啊！”
“我尽快……别的用途是指？”
“跟你没关系……”
是凡捏着那块长生玉，冰凉的触感握在手心里，润润的。
“谢谢……”
话没能说完，角落外响起敲门声。
有力的手拍在木门上，庞大的敲门声在这个灰暗的阁楼响起，几乎能震落一层灰尘。
“花魁，你的饭！”
“还有，瑶池的天字号客人一位，点的是包夜。”
“知道了，来了。”
水水拾起地上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光着脚跑了出去。
开门声，隔着柜架听不清说了什么，很快，水水端着一个餐盘回来了。
很简单的米饭和两份素菜，一碗很稀的蛋花汤。
“你先吃吧，”水水将餐盘放到了是凡面前，转身，一件件将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整理衣领和袖口，束紧花纹繁丽的腰带，“我今天得晚点回来。”
是凡看着眼前的餐盘，望向了穿衣梳妆的水水。
“这应该是你的饭。”
“我已经在赫尔墨斯吃够啦，都是大鱼大肉，已经撑得吃不下了。”
水水一边挽起头发，单手抓着，一边从另一边的柜架上拿下来一袋真空包装中的葡萄干。
“还顺了一包小零食回来。”
“这样啊。”
“怎么，嫌弃花魁的伙食吗。”
“没有，我不挑食。”
水水跪坐在妆奁前，将咬在嘴中的发簪取下，穿进脑后团好的发髻里，一边在镜中左右照着，观察着角度，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从镜中瞥向是凡的方向，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
“那你是嫌弃我是楼女咯，和我同吃一碗饭委屈你了吧。”
是凡从镜子中望向她，她却早已挪回了视线，目不斜视，侧着头专心致志描着秀气的眉。
是凡缓缓将盛着米饭的碗捧了起来，望着镜子里的那个人，虽然她没在看她，但是她知道，她一定看得见，于是神色不由得认真起来。
“我现在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也许还正在被白夜追杀，收留我这样的污染者，肯定麻烦你了吧。”
水水捏着一个小刷子，对着镜子在睫毛上梳着，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你在这里半点用都没有，麻烦死了。”
是凡垂下头。
“我也是，居然要和你同吃一碗饭，嫌弃死了。”
水水啧了一声，用力将刷子拍在桌上，转身冲着是凡张开掌心。
“爱吃不吃！不吃给我！”
“我不。”
是凡虽然动作迟缓，但依然缓慢而坚定地将米饭端了起来，埋在碗里大口扒拉着，生怕被抢走一粒米似的。
“啧！”
见过护食的，没见过这么护食的。水水怒目瞪了是凡一眼，转过身去气鼓鼓地又拿起小刷子。
水水化妆的步骤很少，很快就化完了。
她踩着木屐，拿起那袋葡萄干，走到了房间另外的一个角落，踮起脚，将葡萄干放在了柜子的最顶层，呢喃着什么。
“姐姐，你不是一直说，想知道葡萄是什么味道吗，我找到葡萄了，是甜甜的，像白砂糖一样。
我已经吃过了，这个葡萄干是我给你带回来的……”
是凡停下进食的动作，转头望向远处站在角落里的水水的背影，隐约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水水，你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