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从此以后，她去哪都带着我
衣服落下来，露出是凡平坦的小腹。
伴随着肌肉的收紧，是凡一个仰卧起坐从栏杆上翻了回来。
将那个黑影也拉了上来，丢在地上。
借着月光，看到少年的脸，黑皮白发，不过是半大少年的年纪，眉眼温柔可爱，衣着光鲜亮丽。
不晓得怎么会想不开，要去寻死。
少年在地上趴着，四肢软绵绵的，挣扎了很久才扶着栏杆坐起来。
画楼刚缓了两口气，就见到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孩蹲在了自己面前，不由分说，伸出指尖戳在自己额头上。
“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学人家跳楼！”
画楼欲哭无泪。
“我是被人陷害的！”
女孩眉头一皱，露出更不解的表情。
画楼深呼吸了一口气，歪了歪头，露出扎在锁骨上方的一根银针，伸手将它抽了出来，恶狠狠地说道：“就是它，害我差点死掉了。”
“我本来正在追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混进来的贼，不小心被她偷到破绽，扎到了我，天上还突然掉下来一堆水果！
有一个苹果砸到我头上，我被砸晕了一下，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掉下来了……还好遇到了你。”
少年后怕地拍拍胸脯。
“这是什么？”是凡伸手就要去拿。
“别动，”少年连忙闪开，“这是药针，上面涂了纯度很高的麻药，很危险。”
是凡哦了一声点点头，望着被少年丢掉的那枚银针。
看来麻药是个厉害的好东西。
“你自己能走吗？”是凡起身问道。
只见少年晕乎乎的，身体晃了两下，想要起身但是没起来，跌坐在地上。
“没事……应该只是麻药的后劲，我缓一缓就好了……”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低，竟然是要睡过去。
是凡望了望栏杆下方的悬崖峭壁，又看了看阳台四周无任何落脚之地，窗帘后面的钢琴如水，她不想去打扰，少年独自在阳台上昏昏欲睡，晚风已有凉意，吹得少年的卷发微微飘动，少年不由自主地抱起了双肩。
揉着额头，叹了口气。
“休息到现在就够了吧，”是凡望了窗帘一眼，也许是对着里面的那人说，“谢了。”
说着，俯下身将少年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起身将少年横抱在了怀里。
黑袍一晃，阳台已是空无一人。
月光清丽洒落下来，空气中尘埃飞舞。
钢琴声停了下来。
月白色的窗帘微微晃动。
窗帘后露出一截苍白的细长手指，拨开一道缝隙。
缝隙后一片黑暗，只有那一道月光穿过缝隙，照亮一只向往的眸子。
“不客气……”
一道虚弱的声音，依稀可辨是个少年，带着些微弱的力量，刚一被送出口，就融化在淡薄的月光中。
……
是凡挑了个没人的房间，从阳台落进去，将少年放下来，从里面打开了房门。
少年一落地，脚下就踉踉跄跄，像是随时要摔倒，是凡只好让他抱着自己的胳膊，才带着他走出了门。
这里是【赫尔墨斯】的中层，没顶层那么清净，豪华的金色大舞池中人影幢幢，群魔乱舞。天花板上的彩灯射出缤纷的光线，像是仙女散花。
少年倚在是凡的胳膊上，随着是凡一起穿过人群，路过侍者和自助冷餐的时候，还顺手抓了一杯气泡苏打水解渴，拿了一块三文鱼寿司垫肚子。
“你的房间在哪里啊。”是凡不得不放开声音大喊，以免被吵闹的人群声和音乐声淹没。
“在顶层，一号贵宾室。”少年的声音听起来不大，是凡得侧过头仔细听。
好在少年只比是凡矮半个头，也不用弯腰，少年踮下脚，是凡低下头就能听见了。
是凡也不知道一号贵宾室怎么走，只好带着少年乱窜，反正往上走就对了。
见少年像是肚子饿的样子，是凡路过自助点心的时候又拿了一只蛋挞给他。
“顶层那么好，你怎么这么惨啊，没吃饭吗？”是凡大声问。
“姐姐在和别人开会，说开完会就能开饭了，谁知道……开会那么久。”少年含着东西踮着脚鼓鼓囊囊地说。
是凡又拿了一块菠萝披萨给他。
“你姐姐是谁啊，在顶层开会，很厉害啊。”
提到姐姐，少年脸上泛起自豪的神采，胸脯也挺起来许多。似乎是因为麻药的缘故，本来就是个小孩，现在看起来更有些傻乎乎，脸颊上红晕晕一片。
“那是，姐姐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少年一时间想起了很多很多话。
想从家族说起、想从世仇说起。
想从这么多年的奔波说起，想从一开始离家的摸爬滚打说起。
想从流弹飞过时她扑过来将自己压在身下说起。
想从她分给自己的更大的那块干粮说起。
但是少年神情聊慰，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
“她哪怕再苦再累再恨再不甘心，也永远笑着。
然后对我说——你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少年猛塞了两大口，将整块披萨塞进嘴里，然后用力地吞咽，眼角噎出了泪花。
是凡拍拍他的背。
哪怕素未谋面，是凡也在心底默默对少年的姐姐升起几分尊敬。
微笑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如果有人能微笑着并承担一切，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一份伟业，甚至难以说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你姐姐真的很了不起。”
少年将披萨咽了下去，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其实我本来应该是姐姐的家奴，但是我们从家里出来之后，姐姐一直把我当亲生弟弟看待，去哪里都不会丢下我……”
“没有血缘又怎样，你们已经是彼此的家人了。”
少年咧开嘴笑了一下，他神情恍惚，抱紧了是凡的手臂。
不知是困倦，还是回忆，他闭起了双眼，诉说着，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某个时候。
“那个时候只有我们两个逃了出来……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枕边有一张地图。
我顺着通风管道爬了过去，路上一直有奇怪的声音，好像在紧紧跟着我，我很害怕，但是我不敢停下来，一直往前爬，一直爬……
当我终于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姐姐一个人抱着自己，躲在洗手间，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怪物把他们都吃了。
到处都是黑色的血，到处都是怪物。
她一直没有走，因为有一个人对她说，她会来救她。
但是她没有来。
我们两个靠着那张地图逃了出来。
从此再也没有叫做家的地方。”
说道往事，少年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姐姐一直在找那个人，但她就像一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救了我们，又突然消失，从此下落不明。”
是凡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头，皱起眉头。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人也不应该把你们两个小孩子扔下自生自灭，多少有些太不负责任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少年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
“姐姐也经常这么说，你们两个发起牢骚来简直一模一样。”
是凡眉头一展，轻笑出声。
“竟然这么像？……我倒是有些想见见你姐姐了。”
“我也有点想带你见见她，你肯定和她非常聊得来，而且她现在工作上遇到点麻烦，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你身手这么好，人又好，她一定会非常中意你的，只要你不是污……”
少年身上忽然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诶，怎么在这个时候。”
少年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纽扣大小的耳麦，塞入耳中。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少年的神情严肃起来。
简单回了两句之后摘下耳麦，他转过头面向是凡，露出些歉意。
“不好意思大姐姐，麻烦你把我送到这么远的地方，还听我讲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