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要温和地死去
前文:风子画册有点诡异,帕西没有感染污染,如果是足控将绝杀
许久,是凡的身体没有动作。
大小姐轻哼一声,收回右脚。
“看来你还不够蠢。”
说罢便跳下沙袋,擦着是凡的肩膀离去,没有停留。
是凡缓缓抬起头,望着大小姐背影消失的拐角,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恶之花】感受到了极大的恶意。
但同时也有一股极大的相反力量。
都来自大小姐一人。
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现象,想要判断大小姐是善意还是恶意这种事,既无可能,又无意义。
一个脚步声从背后响起,靠近过来。
是凡侧过头,是那个大小姐身边的西装男人,沙子口中的军师。
晏有着典型东方人的长相,剑眉星目,头发束在后面,发尾结成一条小辫。
他望着大小姐离去的背影,站在是凡身边,目光中露出同情。
“大小姐并不是生来就是大小姐,她会这样对你,不是没有原因的。”
晏越过是凡,走到前面,将一个背影留给是凡。
“你请回吧,大小姐不是超越凡人的神,她帮助不了你,希望你不要怪她……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
“你,叫作晏是吗?”是凡突然说。
晏回过身,看到是凡向他伸出手,掌心中躺着一个扁扁的荷包。
当目光触及荷包的时候,晏的瞳孔立刻地震起来。
“这……这只荷包……是你在哪里得到的?”
“看来就是你了。”
女人怀中被收走的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是凡瞥见过一眼。
照片中的人很像是眼前的这个人。
看来她眼力不错。
晏还愣在原地,是凡上前两步,抓起他的手,把荷包放进他的手心。
“有一个女人托我打听你的消息,她有话想告诉你,”
“她的舌头有点变化了,吐字不太清晰。”
“但是她已经很努力了,希望你能理解。”
是凡抬起头,看到晏捏着荷包的那只手颤抖着,紧绷着嘴角。
“她说,生死契阔。”
将荷包交给晏之后,她也像大小姐一样,转身就走,走出两步之后,晏忽然叫住了她。
“我会帮你想想办法……你先留在这里吧。”
是凡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定深呼吸了几次。其实说实话,性命捏在别人手上的体验感觉很糟糕。
更何况还是被大小姐这样性格恶劣、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的人。
如果此时一走了之,带着晏的消息回去,就能在女人还有意识的时候了却她的心愿。在那间小屋,靠着墙坐下,也许还能再给老爷爷唱几首歌。
一边唱歌,一边渐渐困倦。
睡着的时候,艾拉推开门,无声地走进屋子来,在自己身边打开医疗箱,取出细细的针管,轻轻刺入皮肤。
艾拉的手法很轻,不会疼,一管终止剂很快就会注入血管。
然后就这样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不造成任何污染,不给任何人添麻烦,只是长眠。
至少还算是有潇洒地离去。
只是……
会稍微有些遗憾。
在死前没能回想起一件快慰或是欢喜的事。
是凡心中正犹豫时,帕西从远处跑了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你看!你真的很了不得,连军师都帮你说话了!有军师出马,大小姐说不定很快就会喜欢上你,你就又能多活好久了!”
“搞不好就能寿比帕西了!”沙子也抱着肩走了过来,笑着说。
“我代表军团欢迎你!”风子张开双臂,自顾自地代表了军团,但是在场的军师也只是笑笑,没有说不。
是凡愣了愣,而后感到温暖、凄凉、而后又是温暖。
帕西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虽然患的是癌症。
但早期的骨癌,从现在算起,至少还有五年寿命。
和一群污染者比起来,确实算得上是最长寿者,说是南极仙翁也不为过。
能活得比帕西久,居然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祝福。
不知道为什么,是凡忽然笑起来。
她举起包裹,轻轻敲在了帕西的头顶上。
她望着三人,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禁地露出一个微笑。
“谢谢你,风子。谢谢你,沙子,借你吉言。还有帕西,不得了这个词你已经说太多遍啦。”
风子从背后悄悄和沙子击掌:“好诶,有新的睡前故事听了。”
风子正色,向是凡喊道:“新人没有床铺哦,今天晚上你和我睡在一起!”
“但不许踢被子!”
晏走过来,拍了拍是凡的肩膀,说道:“帕西她们会带你去我们的住处的,军团里有医师,哪怕是用血清硬熬,你这几天也不会变成秽物,我帮你尽量说服大小姐,哪怕最后你依然无法得救,至少我们还有【伊甸】……”
是凡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她一直都很想你,她一直随身带着和你在一起时的照片。”
“你,就一点也不想念她吗?”
“为什么不去见她呢,和帕西一起,去三层找她。”
“她就在那间诊所里。”
“一直在等你。”
晏的目光黯淡下来,垂下眼睛,轻轻地笑了笑。
“看来你还不知道吧,污染者是不能与亲人见面的。”
“污染传播的方式之一……是血缘。”
“我的污染程度是iii级,如果我站在她面前,她会在几个小时内瞬息发病,然后在几周内到达最后的阶段……”
对于污染来说,血缘的意义,要比平常人的认知稍有些偏离。
很多人研究得出,在污染看来,血缘的意义,是同生共死的人。
晏和春很不巧地,满足了污染的判定。
他们不能互通书信,不能互通电话,不能互相见面。
哪怕仅隔一面墙,他们也不能敲击墙面,让对方察觉,自己就在身边。
否则,血缘相连,污染会一瞬间席卷另一个人,将两个人的生命紧紧联系在一起。
晏是特殊体质的污染者。
但春只是个普通人。
晏做不到,谋杀春。
也许是坚忍,也许是害怕。
哪怕是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直到她死去,他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抱她一下。
于是春死了,在一个拥挤的黑屋,再也念不出那个名字。
是凡沉默着,无法去评说。
晏背过身去,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管如何,还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不是么。”
“你去吧,我帮你说服大小姐,这是我欠你的人情,我必须要还你。”
“不必了,”是凡忽然说,“我现在,想明白了一件事。”
晏回过头诧异地望过来。
“难道你……”
“是的。”
女孩闭起眼睛,呼出一口气。
睁开眼来,雪白的发丝下露出一双琥珀色的浅色眸子。
像是一场纯洁的雪,雪山深处一座温暖的小屋,窗口透出炉火的光亮,也许会温暖某个旅人,也许不会。但一定,能些许的温暖这座雪山。
“谢谢你的好意,但请帮我转告大小姐,我并不……”
晏没能等到是凡说完,两只胳膊忽然从她的腋下穿出来。
风子和帕西一人一边,分别抱住她的两只胳膊,两个小体量的女孩竟然直接将是凡架了起来,向着远处走去。
是凡被拖着走,挣扎着想抽出手伸向晏,但是只有目光能投过来。
“我话还没有说完!我决定了,我不需……”
“新人,不要调皮哦,我可是很早把今天要讲的鬼故事构思好了。”风子在左手边投来威胁状的目光,她的眼睛像杏仁一样好看,也许是为了恫吓,也许是兴奋,闪着动物般的光。
“不……我,那个,其实……”
“是姐,你不知道我盼今天盼了多久,我终于见到活的【恶之花】病人了!”帕西在右手边幸福地笑着,脸上的几点小雀斑熠熠生辉。
“我也很好奇外面的情况,很久没人带来城外的消息了……”沙子在两人前面带路。
是凡绝望地望着晏向着她微笑地挥手,而他的身影就这样在自己的视线中越来越远。
“啊!!!”
四人一直到了军营。
军营在顶层的深处。
说是军营,但其实营地里的建筑都相当精美。
正对大门的一栋是欧式风格,后面一栋是和式风格,旁边一栋是美式乡间风格,分明是一座高档别墅群落。
沿着石子路,甚至还路过了波光粼粼的露天泳池和一座高尔夫球场。
如果忽略那些环绕在建筑周围的铁丝网,沙袋,以及架设在二楼阳台的三挺轻机枪,这里就是相当悠闲的一处度假胜地。
军营的防线丝毫不亚于电梯附近的防线。
一路上,是凡见到很多其他肩上背枪的污染者从东方汇聚过来,进入军营中的各个别野。
想来在三层活动的小队应该不止庄寒和帕西一队。
大量的军团战士正在被封禁的三层奔走,寻找反攻的突破口。
当帕西趁夜回来时,其他的小队也三三两两的回来了。
他们趁夜行动,在日将出时休息。
现在正好到了睡觉的时候。
是凡并没有像军团的小队一样昼伏夜出,早就在诊所的地下室睡过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不出意外的是,帕西风子沙子三人也睡意全无。
他们的睡铺挨在一起——所有人的睡铺都挨在一起。
别墅里无人居住,不见城主的踪影,只有军团的战士在地上打着大通铺,辽阔的客厅地板上睡满了人。
紫罗兰色的羊毛窗帘厚厚地合拢起来,后勤的女兵在客厅的一角按灭了灯,通铺里的战士们得到了一个静谧的黑夜。
奔波了一夜的人们很快进入了梦乡,他们在三层的小巷里不知道奔走了多久,也许中了弹,也许摔了腿,也许遭遇过小规模的巷战,但此时他们都回来了,回到了熟悉的被窝,又是一天结束。
客厅里很快奏起轻柔的呼吸奏鸣曲。
夜色如纱。
风子率先从被窝里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