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简一
早读课期间，整个教学楼都传出零星杂乱的早读声。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竟然还有英语背诵单词的声音，“put forward 提出，linkto 将…和…连接或联系起来…”
熙熙攘攘，开启高中生鲜活的一天。
早读结束后，老卢拿着课本就来了教室，底下学生集体抗议，“老卢，才刚刚结束早读，你让我们喘口气吧！”
班主任卢立憨笑着打趣，“我早一分钟上课，你们就多接收一点知识，那不是很好嘛？”
“不好！”集体哀嚎求放过。
老卢好脾气的笑笑“好好好，先不上课，该上厕所上厕所，该打水打水，别迟到了啊。”
“耶～”早就按耐不住的同学们一下窜出了教室，站在走廊晒太阳嬉笑打闹。
只剩零零散散几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预习等会要上的物理课章节。
简一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她没有在预习课本，而是拿着草稿在写写画画，紧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黎初注意到简一的异样，拿笔头轻轻戳了戳简一的后背
“你咋啦一一。”
简一被戳得条件反射，捂住了草稿纸，才反应过来是黎初。
把草稿纸折叠好后，简一慢慢地转过身看着黎初，但眉头却还带着点抹不去的愁。
“我没事，刚刚我在算一些东西，太投入了，没注意到你叫我。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黎初定定的看着简一的眼睛，思虑过后，还是选择转移话题，“我就想问问老卢上节课讲到哪啦，我忘记预习了。”
“噢噢，讲到第三章牛顿第一运动定律，待会要讲第二小节，”简一提醒道，“你抓紧时间复习一下，老卢待会上课要提问上一节课的内容。”
“好！谢谢一一。”黎初双手托着包子脸软软地道谢。
“没事，快复习吧。”简一熟练地轻轻戳了戳少女饱满光洁的额头，催促道。
黎初乖乖的点了点头，低头打开物理书，心里却在想要怎么帮简一，才能不让她自尊心受到伤害。
黎初和简一是高一同班同学，其实她们当时并不熟，只是知道彼此是同班同学，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交集。
故事的转折，发生在高一上半学期，黎初那天受黎母的旨意，要去桂花小巷的李阿婆家送粽子，走到半道时被乒呤乓啷的吵架声惊住了脚步。
隔着破旧的围墙，女孩尖锐崩溃的声音刺破了宁静的小巷，“你要是敢去学校给我办退学，我就杀了你！你尽管试试！！”
“反了天了你，连你老子都敢威胁了！看我不打死你，你个赔钱货！”陌生男人恶毒沙哑的咒骂，催化了这场争吵的升级。
“来！打死我！来啊，你个孬种，被自己老婆抛弃的废物！她离开你是做的最正确的事！就你这样的也配为人夫？你连做人都没资格！”
“每天不是赌就是喝酒骂街，还欺负老人，你要不要脸啊，简大壮！”
“我他娘的，打死你个赔钱货，和你妈那贱人一样恶心！贱人贱人”
随着辱骂声响起的是棒棍击打的声响，“砰砰砰”。
“别打了，别打孩子，大壮！别打了！你要把她打死啊！她是你亲闺女！”老奶奶年迈着急的阻拦，可还是无济于事。
男人像是疯了一样，看着女儿和那人相似的脸，就火冒三丈。
黎初皱着眉跑到巷子头的小超市里，着急忙慌的求助，“林伯！快跟我走！有人家暴小孩，快打死了！”
在听到争吵内容和声响时，黎初就闪过了要找人帮忙拉架的念头，因为家暴者是个失控成年男子，不可控性太大，她不敢冒险。
“什么？是不是门很破那家在吵架？”林伯一猜即中。
“对，就是那家！”
“快快快，走走走。看来是老简回家了，每次他回家都得闹，唉，就是可怜了他妈和他闺女，造孽啊。”
林伯向黎初解释那家人的情况，“十多年了，只要他一回家必吵架，没得安心。”
“我们快走吧，林伯！吵得可凶了，我怕那女孩扛不住！”
“好好好。”
两人跑着进小巷，就听到老人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啊你个王八蛋啊你，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啊啊啊，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噼里啪啦哐当砰砰”各种物件砸出的声响，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揪心。
林伯着急的拍门，门没锁，一拍就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狼藉，各种水盆水壶扫把拖把，凡是能砸的都砸了。
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的老奶奶，哭喊得声音都嘶哑了，可没人管她。
黎初视线一转，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一手扯住女孩头发，一手拿着棍子使劲地往女孩身上打，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着污言秽语咒骂女孩。
而被打的女孩全程没哭，纤细的双手握住一块砖头疯狂地往男人身上砸，扯着嗓子各种咒骂男人，毫不屈服。
林伯大叫了一声，冲过去拉开男人，嘴里也没闲着，“老简，你干嘛呢啊，你这是要杀亲闺女啊！有事就不能好好说吗，这么小的孩子呢，你要打死她啊！”
“我就是要打死她这个赔钱货！”
“你先冷静一下！当年的事是你们大人的错，和她一个小娃娃有什么关系，你有气也不能撒在孩子身上！她身上不是流着你的血吗，她出生的时候你还兴高采烈的抱着她全村炫耀，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啊！”
林伯的话语像是打醒了陷入癫狂的男人，僵住后醒悟似地松了手，神色痛苦，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崩溃地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没影了。
黎初在林伯去制止男人时就已经来到女孩身边，温柔地帮她按摩头皮，查看身上的伤势，忧心忡忡地建议道，“我送你去医院吧，你流血了！”
女孩沙哑无力的声音响起，“不用了谢谢。”
“得去看！身上的淤青和伤口得处理好才不会发炎！走，我送你去！”黎初坚定的关心的语气惹来了女孩抬头。
满头头发凌乱打结，遮住了大半张脸，可还是能看出女孩脸上的淤青和掌印，可脸上是干的。
好坚强勇敢的姑娘，黎初心想。
因为女孩头发的遮挡，所以黎初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女孩是同班同学，可简一抬头时就认出了黎初。
简一身子僵了僵，低头遮掩沉默，害怕黎初认出自己。
黎初后来认出简一是在林伯无意的提起才知道，女孩是同班那个安静学霸简一。
黎初心里很复杂，印象里那个安静努力的学霸简一，在同学们心里是个高冷不好接近的学霸，可眼前的简一只剩让人心疼，很想抱抱她。
黎初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她温柔地抱住简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柔柔地说，“没事了简一，没事了，都过去了，不用再假装坚强了，没人会再欺负你了，别怕。”
黎初温柔的安慰令原本可以独自坚强的简一瞬间红了眼眶，委屈害怕疲惫所有被压抑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不知是不是黎初太过温柔还是真的太委屈，简一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让黎初和林伯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简奶奶不忍地撇过头，偷偷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眶。
不知哭了多久，简一才不好意思的止住了泪意，难堪地道歉，“对不起啊黎初，把你衣服都弄脏了，我，我帮你洗干净吧，明天拿去学校还你，可以吗？”
哭过的简一声音沙哑，鼻子大红，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却还在努力的道谢。
黎初摸了摸简一的头顶，无所谓的说，“不用啦，我这衣服本来今天就打算洗了，你不用感到愧疚。”
少女甜美的笑容让人觉得很治愈，很温暖。
简一被甜美的笑脸惹红了脸，低声的请求黎初，“黎初，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可以啊！凡是我能帮的都可以！”
“就是，今天的事你可以…”
简一吞吞吐吐的模样，让黎初一下就想到了她想说的内容。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是咱俩的秘密。”
“谢谢…”
“没事啦哈哈”
单纯可爱的对话让在场的另外两个大人都心情好了不少。
林伯招呼着黎初，“我背着简奶奶，你扶着小一，咱们去医院。”
“好！我们走吧简一”
“可是…”
“没有可是，受伤了就得去医院，不要仗着年轻就觉得没事，等拖到严重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哭。更何况你年轻能忍，你奶奶一把年纪了，你不担心啊？”
操碎心的话痨少女黎初上线，简一被说服了，听话的被扶着走。
只剩黎初的碎碎念，可爱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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