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衩一佩断知闻
那散去灰尘的黑衣仙人下面，掉落出一只碧绿的珠钗。
慢慢升空，展开一道碧绿的灵镜。
萧见芸依然趴在柳藏星的身上痛苦地哭着，只见他用手触了触自己的肩膀，指了指半空。
二人开始看着那个在空中展开的镜子，一个故事正悄然铺开……
银河玉人泪成妆，碧衩作舟。
山海不识却相逢，叹无归期。
像是在梦里传来的一声，姐姐，一语悄然惊醒了仙子佳人，她头戴碧衩，一抬头，是琉璃宫阙，一俯首，是山海无垠。
几个姐妹嬉笑着飞下凡间，落进一处山野天池，嬉笑打闹。
却她一人游得远了些，回去发现同伴已经不见……
她惊恐地穿好衣服，误入了一间农舍。
一黝黑的少年，开门相迎，是二人的第一次相遇。
“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流浪。”
“不慎与同伴走丢了，误入贵舍，我这就离去。”
那少年拉住她的手，黝黑的脸上依然能看见血一般的红。
“外面都是荒郊野岭，若不嫌弃，歇上一晚吧，”
那仙子点了点头。
这一夜，他睡在自己的牛栏，把家里唯一的床铺让给了这位素昧平生的女子。
“我不太会做饭，这是山里采的野菇，只需用滚油浇上，就很好吃了，你吃一点吧。”
少年紧张地端起家里仅有的瓷碗，递到了仙子眼前。
那仙子细细嚼了几口，含羞默默地推给了他一个光盘。
少年欣喜地笑着：“你要是喜欢，我天天上山给你采。”
仙子摇了摇头：“不了，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少年眼里仿佛失去了光：“你何时还会再来吗？”
仙子还是摇着头。
少年就这样在门口，朝着仙子远去的方向，一直挥着手，一直挥着……
也不知道是在向她告别，还是在向她招手。
没过几日，仙子又出现在了少年家门口。
“你回来啦！”少年开心地牵着她的手，仙子赶紧甩开，两人一齐红了耳朵。
这一次，少年带着她一起骑着牛，看见漫山的映山红盛开，她笑得很开心。
她对他说：“比银河还要好看！”
少年给她织了一个花环：“你才是比银河还要好看！”
二人在这红彤彤的山野里，坠入了一条泛着喜庆红光的银河……
她织着布，他放着牛。
一日复一日，一年又一年。
……
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夜，电闪雷鸣。
少年拥着仙子，“别怕，有我在。”
几个天兵闯入他们平静的生活。
“你贪恋凡尘，王母治罪，现在带你回天庭受罚！”
这一次，少年才知道她真的见过银河。
天兵拖着仙子，二人却一丝一毫也舍不得分开。
一位天兵拿起武器一把打倒了少年。
“你一介凡人，拿什么保护一位仙子！”
仙子绝望地大声哭喊：“阿牛！”
少年爬着起来，擦着泪，奋力撕下胸口的玉佩，丢给了天上的仙子。
“你一定要记得我！我会来找你的！”
仙子取下头上的玉钗，丢给了少年！
“你一定要记得我！我会等着你来找我的！”
……
三年过去，仙子天天以泪洗面，从此银河多了许多会飞的星星，凡人看了都以为它是一个个愿望。
是啊，那思念的尽头，就像流星，好亮，又好短。
少年默默不语，他骑着牛，跨越万水千山，找到了一家仙家洞府。
他被人赶了出来。“你个放牛郎，懂什么修仙之道！”
他又找了回去，长跪在门口，任由雨打风吹。
他死死握住那根珠钗，他知道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终于，他晕了过去，仙家收留了他。
他咬着牙，在风雪里，苦读经书。
他屏着一股气，在春去秋来里，守着他的心。
终于他成了仙，他飞上天庭，他喊着要见王母！
他连门都进不去，你只是个刚得道的散仙！
他被人扔了下去，这一扔，还扔碎了他的梦……
他仰头大喊：“为什么！明明我已经做了仙！还不肯放我去见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肯我们相见！”他无力得捶着地。
他在凡间饮着酒，她在上天垂着泪。
他在每一个有星星的夜晚，都抬头去看。
他擦着流星飞过的痕迹，就像擦干她脸上的泪。
“别哭，无论如何我都会来这银河见你！”
……
后来他等的发了狂，他入了邪道。
他只想见她一面。
无论付出是什么样的代价。
……
倘若银河能倒流，是否还能执子之手
再看一眼那红彤彤的山野……
一别已是四十载，情深却是不寿。
家门仍点长明灯，卿何时再归来。
……
玉钗如同一片落叶，空落落地飘在了萧见芸手里。
柳藏星依偎在她怀里，像是看完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故事。
“芸姐姐，我们是不是杀错人了？”
萧见芸伸出手抹去了他嘴角的血沫。
“藏星，谁人在世无牵挂，现在，我只求你好好的活着就好了……”
她低下头，吻住了已经陷入昏迷的柳藏星。
眼角的泪依然止不住地掉入地里。
她突然好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次要带着他过来。
青城山的天上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萧见芸施法，给那黑衣仙人修了一座小小的坟，把那珠钗永远埋了起来。
那个墓碑上刻着小小的一行字：“永远仰望银河的阿牛。”
某山某水埋姓氏，一钗一佩断知闻。
这里便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萧见芸将昏迷的柳藏星轻轻抱在了怀里，想起他刚到庄云山那会，他一脸冻痕，期待地望着自己。
“芸姐姐，你不会使个法术然后一下子把我治好吗？”
“我只是个神仙，不是医仙。”
萧见芸的泪夹杂着雨水，滚到了柳藏星的脸上。
“我要是个医仙该多好……”
柳藏星眼中开始浮现出一片缤纷粉色的世界，模模糊糊的，远处似乎还站着什么人，但他怎么也看不清……
萧见芸看着柳藏星的脸庞正在逐渐失去血色，不停地在他耳边轻声叮咛。
“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好了，藏星，你千万要坚持住…你带我看了这么多，我还没带你看过我的世界呢……”
她紧紧地抱着柳藏星，朝着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