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回哥哥
这醉人厢乃烟花柳巷之地，建的富丽堂皇，吸引着无数达官显贵进来享乐。
这其中便有成都府的守城将领哈达。他只要一有空便往醉人厢跑。他本就是蒙古人，再加上酒品极差，每次喝醉酒都得糟蹋不少姑娘，醉人厢的妈妈对哈达简直是恨之入骨。
这天晚上，站在门口迎客的姑娘看到哈达来了，都不约而同的退到屋里，生怕自己被哈达看上，叫到包间里去陪酒。
而哈达却若无其事的走到大厅里，直接坐到了正对着看台的桌子边。
这要是放在以前，哈达都是坐主位，这下就坐在副位上，很显然今晚是有一个大人物要来。
看到哈达已经坐在那了，醉人厢的妈妈云姬便叫了几个姑娘围了过去，嘘寒问暖道：“哈达将军此次前来，可有什么安排？”
哈达靠在椅背上，伸手搭在云姬的肩膀上，吩咐道：“今晚有个贵客要来，准备好歌舞和酒菜！还有叫她们都退下吧，那位贵人不好男女，一身正气的很！”
“是，那云姬这就去准备！”
没一会儿，醉人厢进来一个翩翩少年。看样貌也就二十出头，五官立体，眼睛深邃且明亮，一头卷发高高束起，一看就知道此人确非汉人。
“这位公子，来喝酒吗？”突然围来一个小倌，笑盈盈的对着他道。
“不喝酒，应酬。”少年推开那个小倌，径直往里走。
那小倌被推开，连着后退了好几步，满脸的不悦，“哪个清心寡欲的人会来醉人厢应酬啊！”
那少年便是哈达口中的贵人：阿木尔。
阿木尔走到哈达身边，冷言道：“哪个地方不好，偏选这个地方！”
哈达见到阿木尔，立刻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将主位的椅子端开，“少主，末将不是看您平时也不近男女，便想着带您见见世面吗！”
“不必了！”
阿木尔说罢便要离开，却被哈达给拦住了。
“少主，今晚这接风洗尘宴是末将特地为您安排的，您可千万别不给末将面子啊！”
阿木尔眯起眼睛，会心一笑，便听了哈达的建议，坐了下来。
阿木尔清楚其中的利害，哈达是蒙古皇帝满都拉图的长子清格勒手下的将领。如今哈达屈尊讨好他，就说明清格勒有意拉拢他的义父，也就是蒙古丞相额尔德。
皇长子的面子不能不给，阿木尔只好应了哈达的请求。
等阿木尔坐定，云姬便安排了歌舞前来助兴。
一段乐器合奏之后，云姬便要安排歌舞，却不料台下的姑娘们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半天都没站好队形。
“马上就你们上场了，怎么还这么懒散！”云姬心里着急，语气也颇重，“台下坐着的可是蒙古人，若是让他们不满意了，仔细你们的脑袋！”
“妈妈，不是我们不站队，而是为我们伴舞的琴师不在啊！”其中一个舞女月桂抱怨道。
她们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少了琴师，没有乐律的话，那舞便跳不起来，她们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几个龟公拉着个男子走了过来，对云姬道：“妈妈，刚刚在门口看他鬼鬼祟祟的，估计是要逃跑，给您抓了回来！”
被抓住的男子正是景知瑜。原本他进来躲避追杀，想着将自己那身蒙古人的装束换下来再趁机溜出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打晕了里面的琴师，才换了身衣服。却不料会被里面的龟公给当做逃跑的给抓回来了。
景知瑜刚要开口解释自己的来因和身份，云姬却抢先道：“无妨无妨，既然琴师找回来了，那就赶紧让他上场，那边已经在催了！”
“是！”
随后那几个龟公放开景知瑜，乖乖的退下去了。
醉人厢人多，云姬自然记不住每个人长什么样。
不过云姬认不出来，那些一起练舞的姑娘却清楚眼前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们的琴师。
但时间紧迫，她们也不敢声张，怕误了时辰。
迷迷糊糊的就被推着来到舞台上，景知瑜略显窘迫，站砸舞台的角落，一时不知干什么好。
热情的月桂退到景知瑜的身边，好心提醒道：“你会弹琴吗？若是会的话，麻烦为我们抚琴一曲。你弹什么，我们便跳什么。”
只是弹一首曲子，应该之后便能找机会离开。
想到这，景知瑜对月桂礼貌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之后便坐到舞台最中间的台子上，双手按压琴弦，开始弹奏。
本就坐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之上，一袭白衣，宛若谪仙。
随着一曲铿锵有力的广陵散，舞女都面面相觑，半天愣在那不知该怎么跳。
以前她们跟乐师排练的都是或欢快或典雅的乐曲，这一曲广陵，她们还是头一次听，根本不知该怎么跳。
台下的云姬见状，急的都快要晕过去了：这下糟了，出这么大的失误，这要是惹恼了那两个蒙古鞑子，估计她这个醉人厢也别想开了。
后来那些舞女不约而同的调跳了与乐曲不同的舞蹈。
虽然看起来格格不入，但好在哈达看不懂，甚至还觉得那些舞女跳的不错。
舞到高chao的时候，哈达忽的站起身来，鼓掌喝道：“好！跳的好！”
阿木尔无奈的看了哈达一眼，不由的吐槽道：“好什么好啊，那舞蹈跟乐曲一点都不契合。”
“这玩意儿我有不懂，跳的好看不就得了！”哈达有些委屈道。
这汉人的舞蹈，他也就看个新鲜，具体跳的好坏，他可看不出来。更别说那乐曲了，他觉得好听就行。
阿木尔死死的盯着舞台正中弹的忘我的景知瑜。
旁人听不出来，但他知道，那是广陵散，是他最爱的一首曲子。当年是他的阿瑜哥哥就是弹着这首曲子哄他入睡的。
只是那时候阿瑜哥哥的技术不太熟练，弹起来磕磕绊绊的，但在他听来，这是世上最好听的曲子。
就在一个队形变换后，其中一个舞女趁着阿木尔闭目养神的机会，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借着垂在地上的红绸，荡到看台上，执剑刺向阿木尔。
事发突然，哈达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新编排的舞蹈。
这时，阿木尔忽的睁开眼睛，头稍微一偏，躲过了那剑。
“快来人，有刺客！”哈达大喊一声，守在外面的蒙古士兵便鱼贯而入，立刻将台上的舞女控制起来了。
这边行刺的玉娘还在与阿木尔胶着。
玉娘虽有些功夫傍身，但面对阿木尔还是差了一大截。
阿木尔也不慌不忙，每次都防守不攻击，像是跟她玩似的。
等阿木尔玩腻后，玉娘的体力也明显不支，最后玉娘的软剑被挑飞，一把匕首驾到了她的脖子上。
“谁派你来的？”
“没人，是我自己要杀你！”
“是吗？”阿木尔轻笑了声，转而对哈达道：“哈达将军，这就是你为我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啊！真是贴心，还有惊喜。”
哈达身上也是冷汗涔涔，这地方是他挑的，阿木尔出事，他逃不了干系。
自己虽是皇长子身边的人，但现在最受宠的可不是皇子们，而是丞相额尔德。得罪了阿木尔，不就得罪了额尔德了吗？
“少主放心，末将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说罢，哈达便亲自将玉娘押解走。随后那些蒙古士兵将在场的舞女和琴师都下了狱。连带着醉人厢也被迫关门了。
阴冷漆黑的大牢里，忽闪忽闪的烛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浓郁冲人的血腥味让人见之、听之都不寒而栗，更别说被关进来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蜷缩在角落里小声啜泣。
好在来问话的成都府的知府是汉人，脾气也温和，对她们都客客气气的，那些姑娘们才稍稍安心下来。
不过现在她们最担心的还是被单独关押玉娘。那些蒙古人的手段毒辣，也不知道玉娘能不能撑住。
稍微晚些的时候，阿木尔来到大牢，从狱卒的手上拿来那些舞女的口供。
这上面无非就是她们的出身，并无太大区别。唯一让阿木尔眼前一亮的便是之前在舞台中央弹琴的那个琴师。
真没有想到，那个琴师就叫景知瑜，又会弹广陵散，应该不是同名同姓的人，就是他一直朝思暮想的阿瑜哥哥。
这大牢都是男女分开关的，景知瑜刚好被关在了靠东边的牢房里，环境什么的较西边的牢房，那简直是差远了。
地上返潮，连稻草也没有。随处可见发霉发臭的食物，地上只有老鼠到处乱窜。
景知瑜背靠栏杆，只因为栏杆边要更亮一些，他也安心一些。
毕竟他也是普通人，这大牢他还是第一次进，难免会心生恐惧。
突然，从身后传来了说话声，“哥哥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啊！”
这连这几间牢房都是空着的，那个哥哥应该是在叫他。
景知瑜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对面，只见对面牢房里，一个西域风格打扮的少年也正扭头看着他。
那少年的眼睛深邃明亮，是异族特有的黄琥珀色，再配上他那褐色的卷发，少年的朝气感十足。
“哥哥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什么吗？”
被阿木尔这么一说，景知瑜赶紧回过头去，不好意思道：“没有……我被关进来，一句两句解释不清楚。”
“这样啊！”阿木尔随即对着景知瑜抱怨道：“我叫玛纳斯，是从西域来的商人。这初入蜀地，不知怎么的，说我运的货物里有弓nu，没收我的货物不说，还将我关了起来！”
“蒙古人很在意有人往蜀地运兵器的。”
“可弓nu是我们路上防身用的啊，这也算吗！”阿木尔噘了噘嘴，满是委屈道：“他们扣了我的货物不说，还把我关了起来，这就很过分！”
“确实过分！”景知瑜想到他不过是抚琴一曲，却稀里糊涂的被抓了进来。也不知道那个叫玉娘的女子跟醉人厢其他的姑娘怎么样了。
“哥哥，你同我说说话吧，我被关了两天了，也没个人陪我，真的好无聊！”
景知瑜听罢转过身来，有些同情道：“那你要我跟你聊什么？”
“就比如说哥哥叫什么，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哦，倒是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景名知瑜，表字松珏。不过你叫我阿瑜就好了。”
“阿瑜……哥哥……”阿木尔嘴角上扬，心里是遏制不住的激动：是阿瑜哥哥没错了。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景知瑜和阿木尔闻声起立，不约而同的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见到来的人是佟阳，景知瑜这才松了口气，冲着佟阳喊道：“大哥，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