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平分秋色
许平安的一首《将进酒》,带来的震撼又何至于此?
顾章之点了点头,看着许平安说道:“平安何须过谦?这首诗,无论如何都将是千古绝篇,你的名字必将和这首诗一起,流传千古。”
“千金难换啊!”
“是啊。”
短须男艳羡地看了许平安一眼,嗟叹道:“吾辈文人的梦想啊!纵有千金,又哪能比得上这首诗呢?”
许平安张了张嘴,考虑着是不是以后就不当官了,以卖诗词为生。一幅价值千金的画,那他绞尽脑汁,应该足以达到富可敌国的境界,这还不是美滋滋?
不过也只是想想。
虽然说价值千金,但不见得真有人会用千金来买。
更别说卖出去上百首了。
心里想着,脸上打蛇上棍地说道:“那不如这首诗就卖给前辈,不需要千金,五百金即可。”
啊?
短须男嘴一张,痴呆地看了许平安一眼,半晌后才苦笑一声:“哈哈,别说五百金,我现在全身上下一金都没有。”
原来是个穷鬼啊。
许平安笑着拱了拱手,对方这种洒脱的性格,倒是颇和他口味。
几人又是围绕着《将进酒》闲谈了一会后,许平安才自然地咳嗽了一嗓子,用以提醒姬时雨。
该她登场了!
此时已然时至傍晚,落霞辉映着万道光彩。
等秦可卿唱完那首词,差不多就刚好到散场的时候,自然可以将这场比试延续到明天。
姬时雨会意,却是没有第一时间行动,静坐了一会儿后,才站起身,走到顾章之身前,行了一礼后说道:“学生姬时雨,见过顾公,见过各位大人。”
顾章之点了点头,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姬时雨后,皱眉问道:“之前几日,为何都没有见过你?”
顾章之确实是没有见过姬时雨,但这句话在朱化听来,就是顾章之在给姬时雨施压,想要威胁姬时雨,让姬时雨退出比试。
想到这,朱化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说道:“回禀顾公,姬兄之前本想韬光养晦,但此时却已经站出来,与我等一道和许大人比个高下。”
言外之意,就是隐晦地告诉顾章之,姬时雨此时身后站着无数才子。
顾章之自然不可能领悟朱化的意思,反倒是朱化的这句话,掩饰了姬时雨的身份。
既然朱化知道这个姬时雨,那想来姬时雨应该就是参加文轩诗会的才子,这种想法自然浮现在顾章之脑海中。
于是心中没了疑虑,之前要问的几个问题也暂时搁置,点了点头后说道:“嗯,那你写的词,是准备自己读诵出来,还是要让台上的那位姑娘唱出来?”
“自然是要唱出来的。”
姬时雨可没有想过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去读诵那种词。
如果是读那首《将进酒》的话,她还有些兴致。
“好。”
顾章之点了点头,命令侍女去通知秦可卿后,正准备开口询问几句姬时雨时,许平安见机立即横插一句道:“姬兄,麻烦您让一让,别挡着我看秦姑娘的表演。”
姬时雨自然是知道许平安的用意,冷哼一声说道:“许兄芝麻豆眼睛,没人挡也看不清吧?”
顾章之见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连忙笑着摆了摆手:“值此佳时,又有什么可吵闹的呢?安心听秦姑娘的歌琴吧。”
有着顾章之打圆场,姬时雨拱了拱手,又退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和顾章之等人拉开了距离。
顾章之看着许平安摇了摇头:“冤家宜解不宜结,平安与这多才子为敌,恐非善事。”
“顾公教训的是。”
许平安点了点头,目光带着些许迷茫:“但这,实非吾本愿也。”
一副被逼迫之下,才不得已出手比试的形象展露而出。
顾章之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比试既然已然开始,那老夫也不好横插一手。待到比试结束时,就由老夫作和,了却你们这段恩怨。”
“多谢顾公。”
许平安心里一暖,虽然他之前根据赵佳瑶的话,推测顾章之是有意结交他,甚至结交他的目的也是别有用心。
但起码对方到目前为止,都对他很不错。
这样想来,他甚至有些愧疚拿顾章之当工具人了。
见许平安没有反对,顾章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舞台之上。
清寒的前奏过后,秦可卿的喉咙中,再次唱出了《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的词句。
方一听第一句,顾章之就是眼前一亮,微微点了点头。就遣词造句而言,这首词第一句就已见精妙。
不过越往后听,他脸上却是泛起了疑惑之色,而且愈演愈烈。
这词,是姬时雨那黄脸汉子写的?
虽然不能说黄脸汉子就写不出来这等婉约词,但这反差感也太强烈了。
而且隐隐中,顾章之总觉得这首词和许平安之前的那首《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似乎是同出一源。
甚至说这两首词是同一个人写的,他都会相信。
无论是词风,还是手法、情感,都太像了。
不过有着朱化之前为姬时雨变相作证,所以他一时间也没有起什么怀疑,只是频频感叹。
而其他人,显然也是有着和顾章之一般的疑惑,待到曲落声歇时,立即就互相议论赞叹了起来。
“这首词,也是上佳之作,丝毫不逊色于之前那首《醉花阴》啊。”
“是啊,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写的,水平也差相仿佛。”
许平安见这些人说着说着,就要开始讨论这两首词的相同之处,连忙出言打岔道:“各位前辈,不知道这首词,比之在下的《将进酒》一诗,是好是坏?”
许平安这话说出去,顾章之等人皆是一愣,而后互相看了看,面露难色。
“李某觉得,当以《将进酒》为佳。”
见其他人踌躇着不说话,短须男直接站起身,慷慨陈词:“无论意境情感,《将进酒》都要远超《一剪梅》的小家婉约。”
“非也非也。”
短须男的话刚一说出去,就有人连连摇头,站起身争锋相对地说道:“婉约之词,已然独成一派,李兄何以要从门缝里看人?”
短须男一愣,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去回应。
像这种争论到诗与词高下、派别高下的话题,显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去谈论。
顾章之也是明白其中的关窍,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后面有许多才子正看着,他们这些当前辈的自然不能吵起来,让人贻笑大方。
顾章之想了想,看向了其他人:“各位觉得哪首诗词更胜一筹?”
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思忖片刻后,都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过这一次,却是没有人去说优在哪里、劣在哪里。
待到所有人都说完后,一番统计下来,认为《将进酒》胜过《一剪梅》的,和认为《一剪梅》胜过《将进酒》的,竟是五五之分。
“不分高下,不分高下。”
后面的才子得知这个信息,具是面露喜色,这一城他们是搬回来了!
那前辈大儒也是点了点头,正所谓君子和而不同,能够以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落音,自然都觉得满意。
“不对不对,顾公还没有说话呢!”
也不知是谁说的这句话,将原本融洽的气氛搞得瞬间凝滞,大家都是意识到,这恐怕是真要分个高下了。
而且这个分出来的高下,他们还不得不服。因为现在掌握最后这一关键投票权的,是顾章之。
就算当真不服,也没有人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拂顾章之的面子。
场上的声音完全消散,众人都是将目光投向了顾章之。
许平安也是一脸紧张地看向顾章之,实际上心里并没有多少急迫。
他求得并不是谁输谁赢,而是将这场比试延续到明天。
不管是他赢,还是姬时雨赢,输的一方都可以随时拿出来新的一首诗词,以不服输的理由,将这场比试延续下去。
在一开始,他就算到了会有这么个结果,所以才会写出来一首诗和一首词,总共两首给到赵佳瑶。
被这么多人围观,顾章之依旧佁然不动,皱着眉沉吟了片刻后,苦笑着摇了摇头。
见顾章之如此反应,却又不发表意见,显然是十分纠结。短须男摸了摸胡须,笑问道:“顾公觉得孰优孰劣?”
其他人也都笑了笑,如果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就是决定权,那肯定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指出来是哪个,似乎都会有些不妥。
顾章之听出来了短须男揶揄之意,笑着摇头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夫一时间实在难以抉择啊。”
闻弦歌而知雅意,短须男立即说道:“顾公的意思,是这一诗一词,平分秋色?”
“没错。”
顾章之点了点头,捋着胡须说道:“这首《将进酒》仿乐府古体诗而作,实在是百年来鲜有的佳作,慷慨激昂,失意间不坠青云之志,比肩前贤又有何难?。而这首《一剪梅》当属婉约词派的代表作,工致精巧,情感细腻。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实乃正宗。”
顾章之一番点评,将两首诗词的优点说的明了,迎来一片喧天掌声。
而对于这个平分秋色的结果,自是都很满意。
“哈哈,有顾公这番点评,这两人不出几日,就足以名扬天下了。”
“一个比肩前贤,一个婉约正宗,羡煞吾等啊。”
才子们扬眉吐气,大儒们津津乐道,场上的气氛一片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