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姬时雨的缜密
秦可卿一愣，从声音听出来是朱化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准备向朱化据实已告。
转头间，目光掠过许平安时，看到许平安和善地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句《将进酒》中的诗句，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了她脑海中。能写出这等词句的人，真的会是她所猜测的那种人吗？
而且这等诗词，只要拿出去，就足以让他扬名天下才对，完全没有必要行此下策啊。
难道是我的猜测出了问题吗？
她心里这般想着，临要说出口的话，却是憋了回来。朝着朱化点了点头，拿起那张纸读了起来。
半晌后，抬起头看了看姬时雨，发现对方正侧目而视着旁边的赵佳瑶，而赵佳瑶则和许平安有说有笑地打闹着，脸上绽放着煞是好看的笑靥。
这等人，又怎么会屑于依靠这种手段扬名呢？
自嘲地摇头笑了笑，从身旁侍女的手中拿过冰弦琴，走上了舞台。
铮~
琴弦拨弄间，激荡出清冷的声响，让场下的才子纷纷心神一束，注目着舞台上的秦可卿。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袅袅的歌声飘扬而出，愁绪婉转，千肠百结。一副女子倚着阑干，独自站在夜半时分的孤楼里的景象，跃然脑海中。
哪怕是早就传诵了数遍这首词的一众才子，此时也都沉浸在这幅意象之中，感受着其中的愁绪。
柳画眉和赵佳瑶也都仔细的听着，本就是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的词，自然更为受她们这些女子的喜欢。
破家发落教坊司，孤苦无亲的这份悲情，自是涌上心头。
虽有别于诗中相思之愁绪，但依旧有贴合之处、同工异曲。
当然并非是所有人都为这首词所倾倒。
在许平安百无聊赖地观察着周围的人时，旁边的姬时雨听着幽婉的歌声，不屑地撇了撇嘴，闭上双眼暗自养神。
这自然是被许平安看在眼里。
看来这人不喜欢婉约词，或许喜欢壮词。
这般想着，他的双眼却是没有挪开，仔细地盯着姬时雨的侧颜看。
在脸部与颈部交接处，明显的色差映入他的眼帘，蜡黄的脸皮和雪白的鹅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平安瞬间恍然，这姬时雨，原来是个女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许平安的目光，姬时雨蓦然睁眼，侧过头瞪了许平安一眼。
而后下意识地耸了耸衣领，将裸露在外的雪白颈部遮掩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许平安哑然一笑。
这个人，应该就是赵佳瑶的姐姐吧。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姬时雨的胸膛，暗自感慨不愧是姐妹俩，这胸比赵佳瑶的还要平。
也不知是用束胸勒出来的，还是真就飞机场？
随着秦可卿的歌声渐歇，琴声也在划出了最后一道哀鸣时，宣告一曲终了。
唯余那歌声，在一众才子的心间回荡。
朱化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到秦可卿行礼退场后，立即起身俯视着许平安：“许大人，不知此词何如？”
许平安心里暗笑，脸色略带凝重地点了点头：“还不错。”
又明知故问地挤兑道：“难道是朱兄大作？”
“此乃姬兄的大作。”
朱化一噎，说话时脸上多少有些尴尬。
许平安“惊讶的”看了旁边的姬时雨一眼，一惊一乍地说道：“没胸的词作，让我眼前一亮。”
姬时雨瞥了许平安一眼，隐约觉得这局话里有话，但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倨傲地点了点头后，倒是什么也没说。
倒是旁边的赵佳瑶和许平安吵嘴的经验丰富，一下子就听了出来，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姬时雨皱眉看向赵佳瑶。
“我，”赵佳瑶眼睛滴溜溜一转，狡黠地眉眼一弯：“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许平安一听，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星爷《美人鱼》电影中的那两个警察，也是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下姬时雨瞬间就意识到两人是在针对她，粗画的眉毛一凝，沉声问道：“你又笑什么？”
啊？
许平安下意识地就说道：“我也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你们……”
“对，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情，赵小兄弟的孩子要出生了，当爹的是我。”
许平安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想说他是隔壁老王，和赵佳瑶开个玩笑。
不过这句话显然是有歧义的，他在这句话中是将赵佳瑶认定为男人，但赵佳瑶和几个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人，却并不这么认为。
起码在他说完后，赵佳瑶一张脸就烧的通红，小手暗中在许平安的腰肋处拧了一把。
疼的许平安龇牙咧嘴。
姬时雨愣了一下，她其实是想说“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来着，没想到这许平安竟然不打自招。
怒其不争地瞪了一眼赵佳瑶，狠声说道：“你们这对狗男，男。”
朱化作为姬时雨此时的头号拥趸，虽然不清楚情况，但也感受到了姬时雨吃了瘪，立即指着许平安说道：“许大人，姬兄的这首词，应该不输于那首《将进酒》吧？”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扳回了一城。
许平安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在本官看来，还是要稍逊一筹的。”
言语间透露着不甘心。
“戏精！”
姬时雨看着许平安，暗自嘀咕了一句。
朱化见许平安如此反应，心中一喜，说话时的声音都高了几分：“许大人，你以为的，不一定就是对的。在我等看来，两首诗词，平分秋色。”
许平安兀自不服地摇了摇头：“本官还是觉得《将进酒》要好于这首词。”
朱化冷笑一声，走到前方，面对着所有人说道：“既然大家意见各有不同，那不如请顾公等一众前贤来评个高低。”
“好！”
许平安本意就是要把顾章之等人拖下水，为他作证。之前的演戏也是在等朱化说这句话，因此立即出声答应。
朱化诡异地笑了笑，许平安会答应他的建议，他早就有所预料。
甚至可以说，是他有意想要让顾章之等人牵涉进来。
之前他们是以多欺少，不怎么占理，自然不好跟顾章之说，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是许平安和姬时雨的一对一时间，哪怕许平安和顾章之关系再好，也不会出现任何偏袒的情况。而且，不仅不会偏袒许平安，甚至还有可能会偏向于姬时雨。
举贤避亲！
虽然有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之说，但举贤避亲一直是大明朝选择人才的标准之一。
因此他断定，顾章之绝对不可能偏向许平安。否则一旦传出去，顾章之的名声就会受人指责。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姬时雨的词，确实能够和许平安的诗争相媲美这一前提之下。
因为如果两人的诗词差距悬殊，那顾章之根本就不会有这种顾虑。
“你的算盘，怕是要打空了。”
朱化得意地看了看许平安，安排了几人去找顾章之等人过来。
许平安迎着朱化的目光，笑着微微颔首。
他自始至终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胜负，只是思考着如何洗脱他的嫌疑，以及如何配合姬时雨和赵佳瑶，将扬州郡王送上黄泉路。
两人各怀鬼胎，都在等待着顾章之等人的到来。
而姬时雨此时却是有些坐卧不安，蹙着眉目看了看许平安。
她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姬时雨的身份当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这次文轩诗会也没要求让来的才子都登记姓名籍贯这类信息，顾章之等人也不可能熟识每一个才子的样貌。
但是她现在展露在外的身份，是《醉花阴》的词作者。
这个身份糊弄糊弄朱化等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赵佳瑶跟她说过这词是许平安写的，许平安自然不可能戳穿她。
而朱化等人显然并不知道这个情报，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去寻找这首词的词作者。
这种情况下，她假冒《醉花阴》的词作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等顾章之等人过来，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很大的漏洞，因为顾章之等人很可能知道《醉花阴》的词作者是许平安。
到时候如果顾章之问起她的身份，不，顾章之肯定会问她的身份，那时候朱化等人会不会在旁边提一句，“这位就是《醉花阴》的词作者呢？”
那一切就全完了！
顾章之肯定会意识到这是她和许平安串通一气，设下的局。
或许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设局的原因，但等到扬州郡王死亡时，前后联系之下，难免会起疑心。
而许平安的这番布置，其结果就是弄巧成拙。
别说洗脱嫌疑了，这简直就差把“嫌疑”二字写在脸上了。
想到这，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拍了拍朱化的肩膀，说道：“朱兄，借一步说话。”
朱化一愣，而后立即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