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刘大夏
许平安这样做，是因为不管怎么说，这次文轩诗会是由顾公所组织的。而对方给他的优待，并不少。
所以他就算不投桃报李，最起码也不能给对方添什么麻烦。
要是明天诗会上少了这十几个人，影响那肯定是有的，顾公脸上也不好看。
柳画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等两人到了许平安小院里时，发现赵佳瑶正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天发愣。
“佳瑶，别坐那，小心天冷着凉。”
柳画眉看见后，立即招呼着赵佳瑶进屋坐着。
许平安暗自撇了撇嘴，恐怕让赵佳瑶在外面冷一晚上，都不见得会着凉。
待进屋后，赵佳瑶突然问道：“许大人，你明天会去文轩诗会吗？”
“会去。”
许平安点了点头，疑惑地看向赵佳瑶时，发现对方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连忙改口道：“想了想准备不去了。”
“好！”赵佳瑶点着头将手按到桌子上：“如果明天让我发现，你去了文轩诗会的话，那”
嘎吱~
木桌发出了悲惨的哀鸣，许平安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桌子，无奈地说道：“刚刚又改变主意了，我还是准备去文轩诗会的。”
“那真是巧了，明天我也要去，可以搭个伴。”赵佳瑶立即打蛇上棍。
果然
你说你咋就这么不安分呢？
刚刚踢了扬州郡王两脚，别人指不定现在正发了疯似得要找你报仇。你说你非但不好好地藏好，还想要去别人眼底下溜达。
这不是典型的没事找事吗？
如果不是考虑到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许平安说不定现在就要教训一番赵佳瑶。
“佳瑶，你还是别去了吧。山庄人多眼杂，扬州郡王的耳目穿插其内，你肯定会被认出来的。”
这时，一旁的柳画眉忧心忡忡地上前劝阻道。
许平安立即点头附和：“对，画眉这话说得没错，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太危险了，还是不去的好。”
“有你什么事！”
赵佳瑶先是瞪了许平安一眼，然后转过头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向柳画眉：“柳姐姐，人家也想去嘛。”
呕~
这也能卖萌，我是没想到的。
许平安作了一个呕吐状表情，不过在赵佳瑶的眼神威胁下，最后还是讪讪地变回了一脸平静的模样。
但柳画眉显然是不吃这一套的，摇着头看着赵佳瑶：“还是别去了，明天我留下来陪你吧。”
见柳画眉态度坚决，赵佳瑶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其实你要去也可以，不过”
就在赵佳瑶思考着明天该如何混进水月山庄时，许平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赵佳瑶一喜，转过头想要说话时，看到许平安脸上玩味的表情，心里瞬间警惕起来，皱着眉说道：“不过什么？你想提什么要求？你不要太过分啊！”
许平安张了张嘴，我这都还没说呢，怎么感觉你就浮想联翩了？
“我是想说，如果你想去，那必须乔装打扮一番，而且必须听我的话。”
以赵佳瑶的个性，就算他和柳画眉阻止她去水月山庄，她最后肯定还是会去的。而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情来，就会完全处于不可控的状态之中。
因为以他对赵佳瑶的了解，对方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想去水月山庄、也不会求着他带她过去。
许平安感觉赵佳瑶应该是想用他的身份打掩护，而她则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与其让赵佳瑶胡闹，最后可能还会让他来收尾，不如他直接把赵佳瑶留在身边，防止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或者就算防止不了，也要第一时间做出善后的工作。
“乔装打扮？那没有问题。”听到许平安的条件，赵佳瑶立即就点了点头。
就算许平安不说，她本来也是要打算乔装假扮混进水月山庄的，现在许平安提出来，自然直接答应了下来。
赵佳瑶偏过头，扬着下巴：“但是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许平安无语地看了眼赵佳瑶，索性耸了耸肩：“好，听你的话是吧，那你就别去了。”
赵佳瑶撇了撇嘴：“听你的就听你的，但是你不能命令我，我做什么事情，你也不能阻拦我，也不能强迫我做什么事情，更不能……”
“好好好！”
许平安连连点头打断道：“我就当带了个大爷去文轩诗会吧。”
“我不是大爷。”
“那就大妈。”
“你才大妈，许大人你嘴抽抽了！”威胁人就没意思了，许平安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
……
钱塘县，一处宅邸内。
顾章之拿着一沓有些泛黄的纸张，在灯光下仔细地看着，旁边侍立着一个看上去不比他年轻多少的老人。
“弘治三年中举，弘治四年二甲进士出身。”顾章之颠了颠最上面的那张纸，放到了一旁，“十三岁中举，十四岁进士，为何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按理来说十三岁乡试中举，名声就会传扬出来。等到十四岁会试上杏榜后，甚至就连皇帝都会得知这个消息。
毕竟大明朝历年以来，最年轻的进士，也有十五岁，在当时可是名动京城。
而一个刷新了这项纪录的十四岁进士，他之前竟然没有听说的，这太离谱了。
虽然他当年并没有担任会试主考官，但在殿试时，他也参与过遴选文章的工作。负责从所有进士的文章中，挑出十篇最佳的文章，交付宣宗来进行排名。
挑出一甲进士及第三人，为状元、榜眼、探花。二甲进士出身前七名，第一名称传胪。
数百篇文章，他基本上看了绝大部分，但当时似乎真的没有看到许平安这几个字眼。
想到这里，顾章之摊开下面的许多纸张，认真的查看了起来。
摇曳的灯火下，依稀间可以看到那正是许平安参与乡试、会试、殿试时的考卷。
“回老爷，老奴这次多番查探，倒是得悉了不少消息。”
那一旁站着的老人，在顾章之查看考卷时，自顾地说着：“当时江南乡试的考官，是韩路风。而会试的考官，则是刘大夏。”
“刘大夏？”
顾章之抬起头看了眼身旁的老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考卷，沉吟了片刻后，说道：“许平安，和刘大夏有仇吗？”
说着又摇了摇头：“一个内阁大学士，和一个穷苦书生，怎么会有仇呢？”
“可还探查到其他信息？”“有。”老仆人点了点头：“当年会试揭榜前夕，刘大夏曾要求一众考官，严禁透露许平安的信息，并且随后向皇上自荐，请求参与殿试文章的遴选。”
顾章之眉头紧锁，从这一系列信息来看，许平安当初之所以没有出名，肯定是刘大夏暗中作祟。
而他之所以殿试时没看到许平安的文章，应该也是被刘大夏截了胡，然后涮了下去。
目的，就是要让其他人不关注到许平安。
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刘大夏为什么要这么做？
嫉贤妒能？
没有收到许平安的贿赂？
哪怕刘大夏背叛过他，但他很清楚，刘大夏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两个原因，就去针对许平安。
一个能为了内阁首辅之位，甘心装老好人装了十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徒惹麻烦？
恐怕另有隐情啊。
整理了一下桌子上的考卷，顾章之喝了一口茶润润嘴后，又说道：“胡老，麻烦你差人去金陵查一查，同知李晖一门被抄家的案子，尽快将案宗备录一份拿给我。”
“是。”
老仆人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老师，学生回来了。”
孙文的声音，随之传进来。
“进来吧。”
顾章之收拾了一下考卷，看到孙文走进来后，问道：“那个赵佳瑶，人还在摘艳楼吗？”
“已经不在了，我问了老鸨，老鸨说赵佳瑶今天出门后，就没有回去。而且”
孙文顿了一下：“而且据老鸨说，赵佳瑶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赎了身，只不过是暂住在摘艳楼。”
“哦？是谁给她赎的身？”顾章之问道。
那个替赵佳瑶赎身的人，绝对就是写出《雨霖铃》一词的人！
他很期待从孙文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据老鸨说，是赵佳瑶自己为自己赎的身。”孙文回道。
顾章之一愣，皱着眉看向孙文：“什么？她自己赎的身？”
“老鸨是这么说的。”
顾章之敲了敲桌子，摇着头问道：“那你可曾问，赵佳瑶平日里，和哪些才子走的近？”
“这个学生也问了，有一个叫的吴亦凡，一直在追求赵佳瑶。而听那老鸨说，赵佳瑶曾多次唱过吴亦凡的诗词。”
显然孙文已经做足了准备，继续说道：“那个吴亦凡，是知府吴康禾的独生子，素有才名。”
说着话的同时，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了顾章之：“这是学生搜集的，吴亦凡之前所作的部分诗词。”
顾章之赞赏地点了点头，接过那张纸后看了起来。
凑巧的是，这些诗词里面，也有一首《雨霖铃》。
不过只是看了几眼，顾章之就摇了摇头，略过那首词看起了其他的词。
但让他失望的是，直到他将这些诗词全部看完，也没有找到一首能和赵佳瑶唱的那首《雨霖铃》相媲美的词。
虽然这些诗词也还算不错，和朱化的词相比，也是各有春秋。
但与他的预期，实在是差的有些太远了。
摇了摇头后叹声说道：“恐怕这个吴亦凡，还写不出《雨霖铃》那等绝唱。”
“没有人能每一篇都是绝唱。”老仆人在一旁轻声说道。
“那倒也是。”
顾章之点了点头，有些人一辈子可能写诗写词千百首，但最后有资格流传下去的，也就一两首罢了。
将那张纸放到桌子上后，顾章之拿过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
待写好后，递给了孙文：“用信封装好后，差人连夜送到吴康禾府上。”
孙文在旁边看得清晰，知道那是顾章之写给吴康禾，通过吴康禾来邀请吴亦凡参加明后两日的文轩诗会。
伸手接过后，疑惑地说道：“老师，那吴康禾，一向和刘党走得近，这同顺府知府的位置，也是刘大夏举荐的。”
顾章之不在意地摆着手摇了摇头：“无妨，把信送过去就行。”
“是。”
等到孙文离开后，顾章之静坐了片刻。而那老仆人，则如同一个木桩般，安静地立在旁边。
良久，顾章之喟然长叹了一声，喃喃道：“得不到的，与失而复得的，哪个会更好？”
“得而复失的，更好。”
老仆人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