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医者自医
许平安运用前世自己的法医知识以及临床经验,要先止血,他用双手按在匕首周边的肉上,舒缓了一下后,让旁边的捕快找来了一些东西,垫在了他的头和脚下面。
他的这种情况,在前世的话,算不上多大的问题,去医院很容易就能治好。
但放在这个时代,哪怕他自己有着一定的临床经验,也需要谨慎处理。
毕竟没有输氧输血措施,也没有抗生素,处理得不妥当,伤口感染的话,最后也会得败血症而死。
及时的止血、伤处的消毒防止感染,保持正常体温,促进血液流动、以及最后的缝合等,一系列地措施都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想到这里,许平安轻声问道:“吴将军,可有止血用的金疮药?”
一般军队当中都会配有金疮药,用以治疗刀斧损伤和跌扑打碎,具有很不错的止血效果。
但让他失望的是,吴乐愧疚地摇了摇头。
“大人,再忍耐一下,我已经让捕快去找大夫了!很快就会有大夫过来。”
看着许平安面色苍白,一直守在旁边的李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此时依旧颤着声安慰许平安。
等大夫过来,恐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许平安轻微地摇了摇头,忍着痛闭上眼说道:“取布带、针线、烈酒、盐、烧开过的常温水过来。”
李方楞了一下,一时间没意识到许平安的用意,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吩咐着衙役去找许平安需要的东西。
此时场上的情形已经得到控制,虽然也有几个匪徒趁乱越窗逃了出去,但很快就被许平安安排在外面的士卒给抓捕了回来。
其中就包括老鸨和那个侍女。
而王庆此时也押解着吴亦凡走了过来,想要给许平安汇报时,被吴乐拦了下来。
“大人,您要的东西拿过来了。”
很快,捕快就从明月堂拿到了许平安所需要的东西,疾步跑了过来。
“好。”许平安轻微地点了点头,眼睛看着李方说道:“将烈酒点燃,把针放在上面炙烤一会儿。”
按理来说,他是需要对伤口进行消毒的,原本考虑的,就是用烈酒来消毒。
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
这个时代酿的酒,度数很低,根本达不到杀菌消毒所需的度数,反倒有可能造成感染。
还是用盐水杀菌更靠谱一些。
让王庆凑合地配了一壶盐水后,许平安对着吴乐说道:“稍后,劳烦吴将军拔出这柄匕首。”
吴乐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许大人,不如等大夫过来再进行处理吧。”
像他这种经历过沙场征战的人,对于这种腰腹被捅伤的是屡见不鲜,绝大多数,最后都死了。
有治疗不及时的,有治疗了,但之后依旧死了的,只有极小部分人,才活了下来。
像许平安这种身体羸弱的书生,此时在他的眼中,基本和半个死人没差多少,自然不想上去拔匕首。
许平安遇袭这件事,他虽然多少要负些责任,但就是被秦明呵斥几句。
但如果他拔下匕首,最后许平安死了。那秦明那里,他就完全无法交代了。
许平安也读懂了对方的心思,倒也没有强迫。
毕竟除了吴乐,李方应该也可以手很稳地将匕首拔出来。
等李方将针消过毒,又穿好线后,许平安伸手接过,同时让捕快从背后把自己托了起来。
又让李方把自己的衣服撕开,露出血染的肚皮后,对两人吩咐道:
“王庆,用盐水先清洗伤口。李方你把匕首拔出来,手稳,别乱晃。之后再清洗。”
为了避免说话时腹部运动影响到伤口,许平安说的很轻缓,也尽量的言简意赅。
两人听完后都是点了点头,一脸凝重地执行着许平安的安排。
“啊~”
两次三番地触痛伤口,许平安虽然意志力足够强,但也不住地倒吸凉气,咬牙忍受着。
所幸他用手一直按着伤口附近,在匕首被拔出后,虽然依旧有血丝丝缕缕流出,但并没有大规模出血的情况。
老天爷保佑啊!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无神论者,许平安此时也不得不为自己祈祷。
手里握着银针,开始对伤口进行缝合。
大概一寸多长的伤口,粗略地缝合的话,大概需要四五针。如果想不留痕迹,严密缝合的话,则需要大概二十针。
伤口是在肚皮上,许平安自然不需要考虑痕迹的问题,而且严密缝合他也做不到。
但就算是粗略缝合,他也很难下手。
毕竟是没进行过任何麻醉措施,他甚至都觉得第一针下去,他就有可能会疼到晕过去。
有心想让李方或者王庆来缝,但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两人懂不懂如何缝伤口暂且不谈,恐怕对于怎么拿针线,也是一知半解。
因此,他只能指望自己。
犹豫了半天后,许平安按着伤口附近的手一缩,将伤口两边紧紧贴合起来,一咬牙,银针就刺入了肌肤中。
“嘶~”
旁边围观的人,都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毛骨悚然间,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而许平安本人,更是汗如雨下,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来回五针缝完后,许平安整个人都接近虚脱了,身体一摊,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意识弥留之际,只听到李方和王庆呼天抢地的喊声,似乎是说,大夫来了。
来了就,就好!
一个念头没转完,就昏迷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竟是已经到了第三天的中午,昏迷了足有一天两夜。
期间其实也偶有意识恢复的时候,但那也是很模糊的情形,在感觉被人喂了一些稀粥后,又是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
“小姐,粥好了。”
此刻,耳边却是足够清晰地听到了一道脆生生的女子声音。
听着像是婧儿的声音。
许平安缓缓地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柳画眉撅着嘴,轻轻地吹着瓷勺里面盛的一勺粥。
一如之前在摘艳楼时,她吹纸上的墨迹。
“小姐,小姐,许大人醒了!”
婧儿第一时间就看到许平安睁开了眼睛,惊喜地叫着推了一下柳画眉。
被这一推,柳画眉拿着瓷勺的手抖了一下,半勺粥却是全都撒在了自己的腿上。
“毛毛躁躁的。”
那粥已不烫,柳画眉脸色却是微变,也没再看许平安炽热的目光,放下碗和勺子,拿着布巾站起身,一边擦着衣服上的粥,一边说道:“许大人您醒了就好,我去叫大夫过来。”
“等一下。”
许平安下意识地支着手肘,腰腹发力,想要扬起上身,好坐起来。
但这一动,却是牵动到腹部的伤口,一阵剧痛袭来,蒙哼了一声,流着冷汗又躺了回去。
“你没事吧?”
柳画眉一惊,连忙急切地拿起旁边浸湿的毛巾,擦了擦许平安额头上的汗珠。
“你的身体好没好,大夫说起码得要将歇五六天才能下床,大半个月才能痊愈,你不要乱动啊。”
许平安苦笑着点了点头:“我就是想坐起来,这样躺着说话,怪不好的。”
“那你跟我说,让我搀着你啊。”
柳画眉半是嗔怒半是关心地瞪了许平安一眼,放下毛巾后,俯过身想要揽着许平安的肩膀,想要把许平安托起来。
但奈何力气不足,硬要去托,反倒是又扯动了许平安的伤口,直疼的许平安挤眉弄眼。
连忙说道:“你力气小,我又重又使不得劲,起不来的,还是去叫王庆或者李方过来吧。”
“好,好的。”
柳画眉也意识到自己是徒用功,红着脸点了点头,将许平安的身体放下后,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没一会儿,先是李方走了进来。
“大人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方快言快语,心有余悸的表情一闪而逝,兴奋地走到床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许平安。
这臭小子,什么叫再也醒不过来?
许平安瞪了一眼李方,刚要说话时,却是注意到李方话中的某个字眼,连忙问道:“我昏迷了很长时间吗?”
“也不长,就一天两夜。”李方挠了挠头,表情带着一些苦恼,“就是我们等的很艰难,感觉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
一天两夜,那也不算长。
许平安长舒了一口气,让李方把自己搀着坐了起来。
“大人,你先别动弹啊,让大夫看看再说啊!”王庆走进来后,看到许平安惨白的脸庞,立即就瞪了一眼李方。
许平安摆了摆手:“看什么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
说着,他就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想要检查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
王庆楞了一下,脑海中浮现许平安亲自在伤口上缝针的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那种画面,对于他这种鲜少见血的人来说,简直留下了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痕迹,每每想到伤口这类字眼,都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画面。
许大人,真非常人也!
但还是不放心,上前阻止道:“大人,还是让大夫过来看看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医者不自医啊,而且那老大夫,可是,名传……”
“你想多了。”
许平安笑着摇了摇头,他就是检查一下伤口有没有化脓,也就是检查伤口有没有被细菌感染。
说真的,昏迷了这么一天两夜,期间应该都是由这个时代的大夫给他治疗,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处理的。
他真的很担心,遇到什么庸医,给他来个雪上加霜。
双手刚搭在衣衫上,解开了第一个盘扣时,外面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柳画眉和之前那个被他软禁的老大夫,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大夫来了,让大夫看吧!”
王庆第一个反应过来,给大夫让开位置,并说着话阻止许平安的动作。
看到是这个老大夫,许平安算是暂时放下了一颗心。
正所谓酒越老越香,大夫越老越好。
类似中医这种经验医学,医术是会伴随着行医时间的增长,而愈加精湛。
处理这类刀伤的经验,想必不在少数。
那老大夫凑到许平安身边,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伤口创伤,而是拿起许平安的手腕,仔细地把起了脉。
半晌后,欣慰地说道:“许大人脉象平稳,算是已然跨过了死门关,但脉搏无力,脸色苍白,还是需要多加修养,补善体力。”
“老夫稍后开几副药方,调理身体,补益气血,想来许大人的身体就不会有什么大碍。”
许平安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后,一边解着衣服盘扣,一边问道:“不知老大夫是如何处理伤口创伤的?”
老大夫楞了一下,想到许平安缝合伤口的那些针线,浑浊的双眼瞬间发亮:“老夫在伤口上敷了十灰散、天竺葵、莲藕和知母,红花等,用以止血镇痛,生肌化瘀,又用布带包扎好,每半日用草药清洗,进行换药。”
“说起来,现在正是要换药的时候。”
许平安顺嘴立即说道:“那就帮本官换药吧!”
老大夫的处理,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可以算是最得当的处理方法。
不过他还是需要亲自看一下,确认伤口的情况。
老大夫点了点头,配合着许平安的动作,解下了缠在腰上的绷带,露出了被草药敷盖着的伤口。
“麻烦了,诶,画眉你凑过来干什么?”许平安看着腹部说着,本想是让老大夫给他清洗换药,抬过头时,却是看到柳画眉红着脸,拿着干净的布帕和一碗药水,坐到了他的腿边。
一脸迷茫地看向老大夫时,耳边听到大夫的声音:“老夫老了,手不稳,小姑娘手细,适合清洗换药。”
好吧,许平安无奈地点了点头,这算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贴身护士啊!
柳画眉倚下身体,一手拿着清理过的银质刮片,小心翼翼地刮扫着伤口上的药渣,一手贴在许平安腰边,将那些药渣接住,防止掉到床铺上。
片刻后,被细线扎绑着的伤口,就裸露在了空气中。
许平安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因为时间短,所以伤口此时并没有结痂,但也没有看到有化脓的迹象,只是变的有些红肿。
许平安长出了一口气,起码就皮上而言,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伤口下是否化脓,还需进一步观察。
但化脓的概率,应该极小。
柳画眉拿着沾了药水的手帕清理了一下后,手脚麻利地很快就敷上了草药,然后让王庆拿着新的布带,包扎了起来。
“多谢老先生不计前嫌,妙手回春,为本官治疗啊!”
一切处理完,许平安觉得这个老大夫真的有医德,随后对着老大夫微微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