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希望大家记住，我毫无人性
赤舄那一声“我不喜欢你”一出来，池煊就感觉心中一阵钝痛。
好像心脏刚刚真的有……停顿一下。
他身体不会出问题了吧？
池煊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随后用手摁了摁胸口的左侧。
不喜欢你……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赤舄说话从来都是有一说一不会说假话。
所以，她……
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池煊懵了。
他又用力摁了一下胸口，手指戳在胸口处，为自己带来一丝疼痛，企图唤回自己的理智。
见到池煊这样的反应，就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法一样，并没有怎么去理会他的失神，只是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
揉了两下后，就打算收回手，同时缓缓道：“好了，等会还要训练，快去准备好。”
池煊一个没忍住，抓上赤舄的手，语气隐忍，满脸不可置信问道：“赤舄，你跟我解释清楚……什么叫，不喜欢我？”
因为语气中的不可置信太过明显，所以这句话隐隐有了质问的意味。
赤舄没有在意。
能挣开他的手，但是却没有主动挣开。
淡淡道：“想听解释？”
“当然！”
池煊急急忙忙开口，生怕下一刻赤舄就变了态度不跟他解释。
“嗯，那你等下，我先出去吩咐几件事。”
池煊一脸狐疑加委屈。
赤舄真的只是出去吩咐两件事而不是要糊弄自己？
虽然有点不想，但池煊还是乖乖放手，略带委屈道：“那你快去快回……”
“嗯。”
池煊重新恢复了昨晚那副不值钱的模样，像个可怜的小狗一样在赤舄身后看着赤舄慢慢走出去。
明明他的目光一直看着赤舄，可是赤舄却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池煊突然反应过来。
赤舄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除非他打断，否则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
赤舄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他。
甚至连擦着“喜欢”的意思的话都没有。
池煊突然感觉一阵心慌。
不应该啊……如果真的不喜欢他，那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为什么？
赤舄出去后，直接把自己的要求布置下去，还安排了池州监督，等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才准备回去。
其他几个原本看赤舄这么久都没出来，以为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可是却得到了这个噩耗，顿时一阵鬼哭狼嚎。
而池州则是趁乱偷偷凑上去，站到赤舄旁边，一副狗狗祟祟的模样，对着赤舄小声道：“赤舄姐，问你个事情呗。”
赤舄看都没看他，淡淡道：“问。”
“昨晚我哥跟你道歉，到底用了什么补偿你啊？”
赤舄：“？”
赤舄难得沉默了。
随后她直接别过脸，假装压根没听到池州在说什么，转身就走。
很明显，她并不想回答。
池州：“！！！”
池州很想知道，但根本不敢拦赤舄。
只能含恨看着赤舄重新回到了她的房间里。
不过也因为赤舄的反应，大概大概明白了他哥和赤舄昨晚一定不对劲。
现在赤舄突然抛下他们这一群人，肯定也是为了去找他哥。
他好想去听墙角啊，好想知道两人等会说点什么啊。
但是这个幼儿园的隔音太好了，他就是想听墙角也没办法。
再说了，他也不敢真听啊。
赤舄那么厉害，要是他站在墙角都被发现可就遭了。
等赤舄回来后，池煊竟然已经直直躺在了她的床上。
发现赤舄进来后，还偏过头来看着她。
而目光，无一不是哀怨。
偏爱给他带来的底气，让他重新理直气壮了起来。
赤舄一进来，就直直走向他。
池煊也顺势一脸生气地阴阳怪气道：“才来啊？才来啊？还以为外边有什么漂亮男人吸引你呢……”
池煊说这话时，怀里还抱着她的被子。
白色的厚被被他抱起来后，就像抱着个团子一样。
他还把头枕在抱起来的团子上。
目光一如既往清澈，似乎从未被末世影响到。
但是赤舄知道。
如果没有自己做的这一切。
如果一切按照原本应有的轨迹慢慢发生。
池煊现在一定不是这个样子。
他当然会成长。
只是成长来得更为刻骨铭心。
那时候的他，就再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眼神了。
见赤舄一直盯着他不说话，他微微安心了一点，再次委屈道：“你怎么又不回答我？你今天沉默的次数好多啊，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吗？”
说完，还捏了捏被子。
就好像在把被子当成赤舄泄愤一般。
赤舄淡淡摇头，道：“没有，我没有不想和你说话。”
“那你刚刚为什么老是沉默？我明明在那么认真问你问题……”池煊说着，就越发感觉委屈。
微微抬手，却发现自己够不着赤舄，顿时觉得更加委屈。
他再次撇嘴道：“你还离我那么远？连碰都不让我碰？”
赤舄微微向前了一些。
而池煊也终于重新抓上了赤舄的衣服，顿时感到心满意足。
但是心满意足的感觉只来了片刻，下一刻他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来方才的对话上，一脸不满道：“你说那话是真是假？”
“不喜欢你的那句话吗？”
突然被赤舄的话刺了一下，池煊感觉心中一阵钝痛。
他的手微微紧了紧，随后忍着喉咙突然兴起的痒意点点头。
“是真的。”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我？就一点也不喜欢？”
“嗯。”
这一段话，两个人的语气都好似十分平常。
不，应该说是赤舄的语气依旧十分平常，但池煊的语气却没了往日的活力，仿佛被扎爆的气球一般。
最后池煊忍不住一下子扔开怀里抱着的被子，整个人站了起来，然后猛地载进赤舄的怀里。
他把头埋在赤舄的肩窝处，手也紧紧抱着赤舄的腰。
他非常用力地蹭了蹭赤舄后，猛地抬脸，一双眸子认真而又执着，仿佛当初的赤舄一般，只是这双眸子更为灵动。
他看着人，眼眸还会时不时细小地转动一下，就好像在欣赏对方一般，充满了活力。
而赤舄盯着人，眼眸并不会有移动，无论旁边有什么动静都不会影响她，稳定得好像专门训练过，又或者机器人一样。
看着赤舄的眼睛，池煊也十分不客气地瞪上去，还扯出个恶劣的笑来。
他一向喜欢刺人。
接着，他缓缓启唇，道：“我不信。”
说完，他还摇了摇头，摇开那遮着自己眼睛正处于额前的头发。
赤舄十分淡然地抬手帮他捋了捋头发。
池煊也顺势把脸凑过去，让赤舄的手掌抚着他的侧脸，然后露出个并不算乖巧的笑容，恶劣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做坏。
让人觉得，他现在如果有着恶狗的獠牙，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一口咬烂赤舄的脖子。
“我才不信你不喜欢我。”池煊保持着自己的笑容，眼眸也直勾勾地盯着赤舄，还微微倾身更加靠近了一些赤舄。
似乎自从那晚的“主动要求”，他在赤舄面前就更能放得开了。
“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一直惯着我，我做什么事情都不生气，而且一直很关心我，什么事情都是以我为优先？”
赤舄淡淡解释道：“对你好，是因为……”
“反正我不信。”池煊毫不犹豫打断。
闻言赤舄也不恼，只淡淡应了一声“嗯”。
池煊深深吸了一口气后，语气认真问道：“当时我要给你物资，买断你的救命之恩时，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一样的巧克力和火腿肠？”
“因为知道你会好心把自己喜欢的分出去，并不会在意自己拿到的是不是自己喜欢的。”赤舄说到这里，还顿了顿，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虽然你不会在意，但是我并不想你委屈自己。”
“所以你要了我喜欢的那些，是打算之后给我？”
“嗯。”
池煊闻言，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看吧，他就知道问这个问题，并不会让自己陷入“自信”的尴尬境地中。
因为偏爱者，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他挑眉，语气中含着得意，笑容也变得更加恶劣了起来，仿佛恶作剧成功后的小孩一般。
天真无邪掩盖之下，是最纯粹的恶意和无知。
他理直气壮道：“那你还说你不喜欢我？都这样了你还说你不喜欢我。”
“我确实不喜欢你。”
“不信。”池煊再次斩金截铁道。
池煊的姿态很是放松，虽然心中有些许慌乱，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满满的自信。
得不到赤舄喜欢他的回答，他就忍不住一直举例，用事实去说明。
但这样的对话没有丝毫的意义。
赤舄知道，池煊也知道。
不信不信不信，他也只能说出这几句了。
但是事实，哪是你不信，就可以完全否认的呢。
赤舄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不再沉默，直道：“我认为，没人规定做这些事的初心，一定得是为了男女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执意不肯表示理解也没关系，但我需要确保你是知道这一点的。”
“知道哪一点？”
“知道我对你无意的这一点。”
因着赤舄接二连三的这几句，池煊眼圈终于有些红了，他的声音也变得厉声了起来。
“你自己瞧瞧，你说这话你站的住脚吗？你如果不喜欢，那你之前那些作为，图什么？”
“不图。”
“你不图你做那些干什么！你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解释清楚！”
“那时候的你，听不得。”
那时候的池煊满身暴戾，看见赤舄就一顿冷嘲热讽，赤舄稍微靠近点就情绪失控，拿书砸拿笔捅是常事。
这时候如果赤舄还上前说什么我做这些并不是因为喜欢你，确实怪可笑的。
因为池煊压根就不在意。
池煊阴沉着脸，揉了揉眼睛，任由眼圈红着，再次厉声质问道：“那后面呢？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跟我说，你不喜欢我，可是你都没有说……那你不就是喜欢我吗？”
“那时的你不在意，既然不在意，我就没理由突然扯出这个话题。”
“你承认你喜欢我是会死啊！”
“没有的事，我不会说。”
赤舄的状态依旧十分平常。
即使两人已经过了好一会儿嘴，可赤舄的姿态依旧从容不迫。
赤舄这个人，怪就怪在。
无论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
她的姿态都不像一个参与者，更像是一个隔岸观火的旁观者。
这样的姿态，无疑是让池煊受不了的。
他在这里死死咬着她绝对喜欢他争辩，可是赤舄却那么冷淡，每次出口都是斩金截铁的否认。
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她就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在说的是她一样。
见到池煊整个人沉默下来，一脸难过地看着她，赤舄淡淡道：
“你到底想不想听我解释。”
她的语气依旧淡漠无比，语调没有丝毫起伏，连放缓语气都没有。
这句有点质问的话到了她嘴里，还真就像是一句非常普通的询问。
听到赤舄的话，池煊心中还是升起了一股委屈。
他向前，整个人和赤舄贴在一起，想通过肢体接触寻找安全感。
赤舄身上依旧是熟悉的炙热温度。
但此刻池煊却觉得，赤舄身上这一直炙热的温度，就好像是在故意掩盖她冷血的真面目一样。
没错，冷血。
他如今也开始用这个词来形容赤舄了。
池煊用力抱了抱赤舄，低着头，声音颤抖道：“我想。”
就算冷血，我也想，我也想待在你的身边。
方才池煊一靠上来，赤舄就把手抚在他的背后，轻轻拍着。
池煊也顺势蹭着赤舄，厚着脸皮撒了两下娇。
很难想象，刚刚情绪还那么失控的人，现在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这里故意撒娇。
但是他现在心中真的非常不安。
他不知道，赤舄到底要解释什么。
解释她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吗？
池煊心脏一颤。
忍不住抱赤舄抱得紧了一些，还十分放得开的又撒了两下娇，把头埋在对方的肩窝处使劲乱蹭，头因为要蹭而摇动，头发丝都跟着颠簸了起来。
感受到赤舄并没有什么抗拒的举动，池煊还微微勾唇。
他才不信赤舄不喜欢他呢。
不喜欢他，那为什么不管怎么样都要关心他照顾他哄他惯他？
真不喜欢是这个样子的吗？
看看，他现在抱着赤舄，赤舄不也没什么抗拒的情绪吗。
亲亲抱抱什么的都做过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
求求你了，喜欢我吧。
赤舄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放轻了语气，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不，我确实不喜欢你。”
“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喜欢，你是个乖孩子，这么久了，你也应该明白我。”
“我不会做的事情，那我就一定不会说出口，连试探都不会。”
明明故意放轻语气怕刺激他，可是话中表达的意思却依旧十分冷漠。
那声“乖孩子”虽然着实戳到了池煊的心，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赤舄话里表达出来的意思吸引了。
赤舄的语气很认真，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郑重其事。
池煊的手紧了又紧，他微微垂眸，道：“什么嘛，你以前是个木头，当然不会说了，以后可以说啊。”
“我不会说的。”
“……”
“因为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做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的。”
“闭嘴。”
“我从没有对你有过任何喜欢的感情，也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间的好感。”
“我说了，闭嘴。”
“如果你理解不了，那么我感到十分抱歉，但这是事实，我要为我的一言一行负责，至少做到绝对的真实，所以我是不会更改我的答案的。”
“我他妈刚刚说了……”池煊抱着赤舄的手臂又加大了力道收紧，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他此刻接近暴戾的心情。
他缓缓抬头，此刻他的眼圈发红，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生气。
他张口，吐出了他的下一句话：
“我刚刚说了，闭嘴。”
“你此刻的情绪十分糟糕，为了防止后续的麻烦和误会，所以方才我无法停下向你解释的行为，我感到抱歉，池煊。”
“我他妈都说了给我闭嘴！给我闭嘴啊！你他妈有病啊赤舄！你有病啊！你病死吧！”
池煊边说，边一把把赤舄推开。
他狠戾地盯着赤舄，眼神中的火仿佛下一刻就要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将眼前的人埋没于火海之中。
妈的，好火大。
可是自己活该。
好生气，好生气……
不要再说了。
池煊的眼眶愈发的红了，明明眼神暴戾得可怕，但是语气却颤抖着，眼眸也泛起了水光。
他咬牙，想把眼泪憋回去，不想着自己再站在不利的那一方。
可是真的想流泪时，是止不住的。
他越忍，眼泪反而流得越多。
眼泪从他的脸庞缓缓流下，流到了唇角，最后因为他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合而改变了原本的轨迹。
水光沾在他嫣红的唇瓣上，显得饱满的唇瓣愈发吸引人。
他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对着赤舄咒骂着：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你真有病就别来祸害我！我不听那些有的没的借口！你玩我，你就是在玩我是不是？我会恨你的，我发誓，你要是真的这样，我会恨你的，我一定会。”
他的语气起伏不定一会儿狠戾质问一会儿咬牙切齿语气郁闷。
这“阴晴不定”的语气如同他的胸口起伏一般，时而起伏巨快甚至让他缺氧眩晕，时而平缓不已深呼吸平复内心的暴躁情绪。
明明语气十分暴躁，但是透露出的却是一股绝望的悲戚。
他不知道如何去控制此刻的情绪。
只能反复重复自己傻乎乎的那几句威胁。
用近乎决裂的方式和态度，反复申述着自己的委屈，肆意宣泄着崩溃的情绪。
十分悲哀的委屈方式。
但他只能拿出这些来。
可赤舄依旧在不紧不慢地陈述着她的立场。
此刻的池煊情绪不对劲，所以她会视情况违反池煊下的“命令”。
她淡淡道“请冷静一些，我不喜欢你，只是单纯因为，我没有喜欢这种情绪。”
“无论是喜欢，又或是爱，又或是可怜。，这种正常人基于人性应该有的情绪，我都没有。”
“换句话说。”
池煊喘着气，缓缓走向前，伸出手去。
因为刚刚吼得大声语速又快，他有些暂时性缺氧，即使深呼吸几口气依旧觉得胸腔很闷很难受，头也很晕。
赤舄依旧自然地伸出手去，让池煊可以把手掌放在她的手心。
姿态自然地仿佛两人此刻完全没有在对峙吵架一般。
赤舄手心处的温度差点让池煊彻底崩溃。
他现在浑身冷汗，整个人又气又恼。
但是为什么赤舄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此刻，绝对的理性和拥有人性的正常人类之间的不同终于十分明显地呈现了出来。
池煊再也没办法忽略。
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后颈也有冷汗，因为后颈的头发掩埋着，后颈处的温度一点点上升，身上的衣服因为出了汗的原因有些黏在身上。
总之，很难受。
池煊终于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即使这样的主动触碰有示软的意味，赤舄依旧没有停下自己陈述立场想法的行为。
淡淡说出了后面的话。
“换句话说……我毫无人性。”
“所以，当然不会喜欢你。”
刚来班级的那一天，自我介绍时，赤舄只说了两句话。
“我叫赤舄。”
“希望大家记住，我毫无人性。”
当时这话一出来，就被众人嘲笑又中二又土。
直到后面他们才知道。
赤舄会为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
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