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的嘴不仅软，还很暖，信不信
因为赤舄这一打岔，池煊差点气结。
但最后他还是安抚好自己的情绪，想看着赤舄道歉，但是又因为实在觉得别扭和不好意思，只敢盯着前面隐藏在黑暗里的树淡淡道：“我……我以前做的事情很过分。”
闻言，赤舄一脸疑惑，皱眉问道：“有吗？”
“……不许打岔。”
“嗯。”
池煊再次深呼吸。
随后认真道：
“难道你不觉得我以前做的事情很过分吗？我拿笔戳你，还故意划伤你，你的手当时被我的笔划出好几道血痕，血痕上还带着黑色的笔墨，那好几道红色和黑色混杂的血痕交错布满你的手臂，有一些从肩膀那边开始，一直到手腕，我记得那还是我隔着衣服戳的，我隔着衣服都能戳出血痕，那我用的力气该有多大……”
越说，池煊就越觉得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心脏钝痛。
这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他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颤抖。
他紧紧抓着面前的铁棍，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还拿书砸你，每次都瞄着你的头砸，还拿杯子砸你。”
“你来我家那天，我误会你，还打你，而且事后也没有跟你道歉，甚至懒得去询问一个真相。”
“之后更是做了很多特别特别特别恶劣的事情。”
“什么偷偷撒土在那个巧克力的甜品上，什么把水龙头里的生水掺到普通矿泉水里骗你喝。”
池煊越说，越感觉心脏钝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与此同时，他也感觉鼻子一酸。
为了可以继续冷静地说完话，他把铁栅栏上的毛绒毛巾拿开，手掌抓在铁栏杆上，让那冰凉的触感带给他一丝冷静。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继续道：
“我还用你的家庭侮辱你，用很多特别难听的话侮辱你诋毁你，在别人面前也不给你面子，明明知道那不是你的错但是我依旧纵容还站在他们那边，帮他们说话。”
“明明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但是连我都没有站在你那边帮你说话……”
“明明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做错……”
“我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帮他们，就因为我看不惯你不喜欢你。”
“明明我对谁都可以那么友善那么好，就算偶尔发一下脾气事后也会道歉，但是我就唯独对你不好，也因为我的态度，更多人喜欢去挑衅你去跟风侮辱你。”
“赤舄，我……我做的这些事情，真的很过分。”
“这些事情不是你不觉得过分，就不过分的。”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也愿意去弥补，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还是要跟你道歉。”
“对不起啊，赤舄。”
说完，池煊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明明是他在道歉，他只是陈述了一下赤舄因为他遭到的苦而已。
但是眼泪根本就忍不住。
完了，末世后他都哭几次了……
虽然赤舄刚来那段时间晚上也会哭吧……但那时候并不觉得伤心也不觉得难过，只是觉得身体在流泪而已。
明明是他在道歉，他又有什么资格哭？
啊……不行，这样说又很像自顾自感动的小白花。
但是自己又实实在在哭了。
一时间池煊只能猛地去擦眼泪，想要继续道歉。
而赤舄，又像是变戏法一样，一脸平静地从口袋掏出了一包餐巾纸，随后拿出来一张递给了池煊。
池煊接过后就打开，猛地往自己脸上一摁，以最快的速度擦完眼泪后，赶在眼泪继续掉下来之前道：“赤舄，对不起，我做错了，之前的事情我做得太过分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应该那么对你的。”
“嗯……其实你不用道歉。”
赤舄一脸平静，自己又抽出了一张纸巾，轻轻摁在池煊猩红的眼尾，随后又拿开。
她的声音如同她的动作一般轻柔，为池煊带来了一丝莫名的慰籍。
她一点点把眼圈四周的眼泪处理好了后，这才缓缓道：
“那些事情算不上过分。”
“怎么可能不过分？用笔划你，你不疼吗？那些书砸你，你不疼吗？”
赤舄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想听实话吗？”
“……你不会真不疼吧？”
“嗯。”
池煊被噎了一下。
下一刻，他憋足一口气，嘴唇一开一合道：
“……那你的不疼，也只是建立在你能承受疼的程度范围很大，但我那样的行为，就是实实在在弄疼你了，我这个没得说，所以我就是做事情过分了。”
“噗。”赤舄轻轻勾起嘴角，面容也随着她的笑一瞬间柔和了不少“真没有，真不过分。”
池煊看到赤舄笑，一瞬间，脑子就好像有无数烟花在里头猛地炸开，闹得乱哄哄的。
赤舄以前，是真的被人怀疑是有面瘫的。
就算是高冷，那也会偶尔笑一下什么的。
但是她是真的做到了那一整个学期真就一直保持面无表情，偶尔才能看到她皱皱眉，露出几分嫌弃的神色。
这也是赤舄第一次对他笑。
他之前就说过。
赤舄的外部条件真的很能打。
很高，很瘦，但又不是那种纯纯的竹竿，相反，她身上各处都有肌肉，但是肌肉又不大，肌肉的起伏间只是会显得她的曲线更加好看。
更别说，还有流畅好看的人鱼线。
除了这些后天可以练就的条件，她天生的条件也很好。
清冷而高贵用在她身上，是真的一点不违和。
她就好像一副西方的金色油画，充满了不一样的韵味，但是那股清冷感又能拉开距离。
她的笑就好像专门练过一样，很像面部管理，笑起来也不会有法令纹，而且很自然。
总而言之。
原本就很能打了。
现在笑起来，更能打了。
池煊呼吸一窒，心脏跳动的频率明显快了不少。
他只能别过头去，闷声道：“真不知道你这个不过分是怎么定义的……”
“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真的感觉不到多疼，感觉跟猫抓了似的。”
“猫抓了疼不是疼？”
“那我收回，重说一次。”赤舄略显轻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觉跟挠痒似的，真不疼，所以你做的事情也不过分，也不需要因为这些事情跟我道歉。”
这样的语气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在哄人了。
毕竟这样轻柔的语气，曾经也并不会出现在赤舄身上。
池煊听到这句“真不疼”，又感觉自己眼眶开始热起来了。
怎么可能不疼……
怎么可能啊。
虽然眼眶热热湿湿的，但池煊并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他再次开口，此时唇已经被抿得带上了一丝嫣红：
“那我骗你吃下去喝下去的那些东西呢？”
赤舄恢复了以往淡漠的模样，方才的笑意和柔和似乎只是昙花一现：“严格来说，不算骗，我知道那些东西有什么，也知道不对劲，我明明知道却还是选择接受，所以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为什么……一直在给我开脱啊？”池煊忍不住转过头来看着赤舄，即使眼眶湿润得看不清面前的人，他还是轻声道：“那些都是我故意做的，我故意让你喝水龙头的水，故意让你吃地上的土的……你明白吗？这些事情是很恶劣的，我做了这样的事情，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三观有问题人品有问题的，因为我在故意欺骗你，就算你知道了我在骗你，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但我还是骗了。”
明明当时设想的每一个道歉，都没有他这一段话。
明明当时想道歉的话想了那么久那么纠结，此刻却说得那么顺。
“就算当时我是因为病症的烦躁，但是我做了这些事情，那就是做了，没得洗，这就是恶劣的，别人遇到我这样的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下头男，赤舄，你明白吗？”
“为我这样的人开脱，还一次次说真的不过分……赤舄，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这样？”
“是真的不值得啊。”
赤舄听完他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继续用纸巾轻轻摁在他的脸上，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后，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掏出了——很小瓶的护肤霜。
池煊：“？”
“现在虽然还是秋天，但是已经准备冬天了，已经很冷了，冷风都可以吹裂皮肤了。”赤舄淡淡道，面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依旧淡漠无比“你现在这样哭，到时候风一吹，很容易开裂的，到时候会很痛。”
池煊忍不住嘟囔道：“那哭这种事……生理反应嘛，哪是我能决定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没怪你。”
池煊听到这句话，感觉心尖再次发颤。
这话就好似一语双关，好似在说他忍不住哭的这件事，又好像是在回应以前的那些事。
我知道有时候，一些事情真的不是你能决定的。
我知道。
所以我没怪你。
我知道那些东西不对劲。
接受是我自己的事情。
所以我没怪你。
这可以算得上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吗？
可以，当然可以。
从好久之前，池煊就知道了。
无论自己做什么，赤舄都会选择接受接纳，并给予独一份的偏爱。
池煊抽了抽鼻子后，拿纸巾慢慢擦干眼泪，还擦了擦鼻子。
还好……哭的时候没有流鼻涕，那不然高低也得尴尬好一会儿。
为什么人类哭的时候一定要留鼻涕啊！烦死了！
亏他一边哭一边注意！
擦干了眼泪后，赤舄就简单抹了一点护肤霜给他擦脸。
池煊也很自然地让对方擦。
赤舄怕这护肤霜刚上脸会有点冷，就直接弄到自己手掌上搓了两下，这才轻轻去抹在他的脸上。
抹完后，又看了看他已经红起来的眼眶，忍不住又道：“不能再哭了，会痛。”
“知道了。”池煊小声道。
“那些事情，我是真的不觉得怎么样。”
“或许你是真的觉得伤害到我了，那也没事，只要你以后训练再多点就扯平了。”
“还有你所说的恶劣，对于我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因为我们从小的生活环境不一样。”
“我不在乎你当时的那些针对，物理上的，比如喝生水、吃土，这样的行为我不在乎，生水只是会带来身体的一点不适，你偷偷撒的土，我看了，是细土，而且也没有什么颗粒，就算吃进去了也可以被消化。”
“精神上的，可能就是你认为的贬低和明知我有理，但依旧站在对方那边的行为。”
“但是你的贬低，我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因为我知道我家并不是那样，你那样说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想，也只是在极端的压力下产生的报复性行为。”
“站在对方那边，我就更不觉得有什么了，因为后面他们都被我骂过，他们家里也都被我针对过。而你占在哪边，我也并不强求，并没有什么规定说，你一定要站在我这里，我也知道你是在强烈的精神压力下实施刻意报复。”
“这其中有病症的原因，也有对我积压已久的原因。”
赤舄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一如既往认真专注。
“但是我不在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池煊当然也明白赤舄的意思。
从来没有怪过你，也不希望你怪你自己，接受这些本来就是她主动的，是她自愿的，而且她真的不觉得那些是伤害。
但是……
“以后多训练点就扯平？”池煊感觉自己五官都要挤在一起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
“不喜欢吗？”
“正常来说，怎么也该来点小情趣吧，你说训练……啊，真是服了你这个木头了。”池煊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颇有些困恼的模样“当初我随口骂那疯子一句有病，结果他真有病，之前随口骂你一句木头，你还真就一木头……”
说完，池煊懊恼地把毛绒毛巾重新铺了回来，然后把额头轻轻靠上去，一副懊恼的模样。
赤舄则是微微往前一靠，手也轻轻放在栅栏上，低头看着池煊。
而池煊也微微侧头抬眼看着赤舄。
四目相对，那股现在已经熟悉的不好意思又涌现上来。
池煊一时间又觉得心脏痒痒的。
此时，赤舄秉持着淡漠的语气和平淡地调子问道：“情趣？”
“嗯对啊，情趣的话……大概就是亲亲抱抱这样的，如果喜欢对方，可以用来增进一下关系，不喜欢也可以用来假装一下，恶心对方。”
池煊默默把心里刚刚想的借口说出来。
随后，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想抬起来，可是犹豫了片刻后又重新垂回了身侧。
可就在他的手缓缓垂回去时，赤舄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略显冰凉的手。
池煊再次感受到了她手心炙热的温度。
如同她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如太阳般耀眼灼目。
虽然握上了池煊的手，但是赤舄却并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
她的目光再次稳稳看向池煊，开口道：
“那你喜欢吗？”
“做错事的是我，这不是你提要求吗？怎么还要看我喜不喜欢？”
“我只想去做你喜欢的事。”
“真的？”
池煊皱着一张脸捏了捏赤舄的手。
而赤舄也顺势点头。
“那……”池煊微微起身，接着就猛地凑近赤舄。
池煊靠近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身子也没有后退，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而池煊则是得寸进尺地又把脸往上凑了凑。
一时间，两人的脸顿时靠得很近，鼻尖都差点快要碰在一起了。
可赤舄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那副样子。
不过倒是可以看得出眼底未曾掩饰住的那抹淡然。
反观池煊，后颈和耳朵再次烧了起来，就算是在黑夜中，也能通过月光看清他的异样。
而这一回，池煊不再隐藏自己红起来的后颈和耳朵，大大方方让对方看。
两人呼吸交缠，鼻尖相碰，浅棕色的眸子和漆黑的眸子平视相对。
原本还不同温度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慢慢的，吐出去的气全都热乎乎的。
良久，池煊轻轻出声。
“赤舄，我的嘴不仅软，还很暖，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