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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铁路上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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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继刚沿着江城路顶着刺骨的寒风使劲踩着自行车,刚才雄镇楼那口大钟上的时间已经显示九点钟快到了,从雄镇楼到望江门这一段路还得花二十多分钟的。路上的自行车和行人已经很多了,孙继刚只能不时放慢速度来避开那些随时会蹿在路上的行人的。这条路因为是直通到城战火车站的,马路两边又是许多的老商店,所以这里的人流还是不少的。

    孙继刚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却依然一脚重一脚轻的让自行车穿梭而过了,他心中有个目标,自然是不会在乎人流的密集了,那些缝隙就是让他能够实现目标的路径,这正如他倔强的人生,只要有一条缝隙,他就要生存下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对于像他这样倔强的人,冬天的冷其实已经只是一种让他头脑不发热的清醒剂了,更是一种不认输的营养药了。二十多分钟的路他硬是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赶到了,车辆段门口除了熙熙攘攘走过的人流,他看不到虞文昊的身影,他应该是先到了,看了下表,离约定的九点半还不到八分钟,很吉利的数字,他觉得今天肯定会有好事的。心里想着,嘴上不禁泛起了笑意,他这人就是对什么事都很乐观,总是喜欢用微笑面对一切。

    他在路边的一个地方停好自行车,便一个人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等候虞文昊的到来了。可是十五分钟过去了,孙继刚依然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难道是虞文昊弄错时间了?或是先到了等他不及便先进去了?孙继刚在心里不时闪过各种想法。

    就在孙继刚四处茫然地张望的时候,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继刚哥,继刚哥。”

    孙继刚赶紧寻找这声音的来处,却看见在马路边上一辆蓝宝石色的桑塔纳轿车正歪歪扭扭地向他靠过来,车里的虞文昊不时紧张地看着前面又不时探出头向他喊着。

    那桑塔纳还是崭新的连牌照都还没有挂上,只是在前挡风玻璃上贴着个临时纸牌照,车身油光铮亮地将阳光发射到了孙继刚的身上。

    孙继刚大声向虞文昊应着:“文昊弟,你慢点,慢点,当心那路人。”

    汽车总算憋屈地在人流中穿过歪斜地靠到了马路边。

    虞文昊坐在车里向孙继刚解释着:“继刚哥,你早到了吧,等得心焦了吧。唉,我可是新驾驶员,刚学出的,又是新买的车,这一路开的我是小心翼翼,浑身冒汗,一见红绿灯就紧张,特别是起步怕熄火,呆在那红绿灯路口被后面的汽车不停地按喇叭催促,真是窘迫死了。唉,没办法,刚学出的新手,只能这样慢腾腾了,让你等长时间了,我其实出来也早的,就是不熟练。本来可以开车来接你了,就怕路上技术不行,只能让你赶过来了。”

    “没事,我也没等多少时间的,文昊弟,你胆子也太大了,早知道你是新手开新车来的,我就再说得晚点好了,让你不用那么匆匆忙忙赶的。”孙继刚有点心怀歉意的说道。

    “好了,哥,不说了,你怎么来的?”

    “我还是自行车。”

    “这么远的路,这么冷的天,你干嘛不叫个车的。”

    “没事,骑车也暖和的,那你开车进去,我去推车跟你进去。”孙继刚说着便想去推那自行车了。

    虞文昊对他喊道:“哥,你那车停在那地方也牢靠的,就让它停在那儿吧,你坐上我的车,我带你进去吧。”

    孙继刚想想自己骑个车也不合适的,路上撵着虞文昊的汽车也不像样的,便回头坐上了那桑塔纳。

    门口门卫只是简单询问了下找谁,让虞文昊在访客登记表上写录来访人和接访人的名字。虞文昊下车在登记本上写下了他和洪英凡的名字,向门卫问了下洪英凡所在的办公室位置后便往里开去了。

    两个人很轻松地找到了在二楼的检修科办公室,洪英凡早已经在办公室里拿着一张报纸戴着老花镜在看了,旁边的一杯茶正冒着热气陪着他。他的头发往后掠着,宽广的额头饱满得红亮,嘴上的烟已经快半支燃烧殆尽了,但那烟灰却顽强地停留在那上面保持着整根烟的原样。他似乎沉浸在那报纸里了,丝毫没有留意到烟灰该弹一下了,甚至连虞文昊和孙继刚两人在门口了也没注意到。

    虞文昊在门口敲了敲门板,喊了一声:“洪爸。”

    洪英凡被这叫声猛然一惊,那原本摇摇欲坠的烟灰也因为这一惊从烟上面掉了下来,烟灰掉到了他那裤子上,似乎烫到了他,弄得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停地跺脚,使劲用手怕打着裤子,嘴巴里还不停埋怨着:“阿昊,你吓着我了,你小子咋还这样欺负你爸。”

    虞文昊边走进办公室边笑着说道:“洪爸,你看个报纸也太投入了,还好是我们的,若是来个坏人你可更遭殃了呢。”

    “我这里咋会有坏人来,要有坏人也只有你这个坏人来了。”

    虞文昊便和洪英凡说道:“好了,洪爸,我坏人,好了吧,我可是常常惦记着你呢。”

    “那倒是,就整天想着从你洪爸这儿弄点好处去才惦记着呢。”

    “好了,洪爸,你也别在我继刚哥面前老出我丑了,我今天可是正事才来找你的,前几天和你说的事,你说有适合我哥做的活才赶紧过来的呢。”

    这时候洪英凡才赶紧和孙继刚打招呼:“哦,你就是孙继刚,我听阿昊说过你,是他在乡下插队时的朋友,听他说你可没少照顾他的,所以他这段日子总是问我有没有适合你做的活给你弄点。”

    “嗯,文昊弟就是这样想着帮助我,竟然还来麻烦你了,老洪叔。”孙继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他也不知道这个洪叔和虞文昊到底是啥关系的,见虞文昊叫他洪爸的,便觉得也该叫他老洪叔合适的。

    洪英凡示意虞文昊和孙继刚坐下后,便说道:“继刚,你别客气,你和文昊是朋友,我肯定也会帮你忙的。我是看着文昊长大的,以前我和他爸是一起在铁路上班的,两家同住一个院落,我落难在牛棚的日子里都是他家在照顾我一家子的,所以两家人就像一家子一样亲的,他从小管我叫爸的,我也就一个女儿,自然把他当儿子管着护着的。所以你在那个时间帮着他,我也记在心上,你不用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后有事尽管找我。”

    孙继刚这才算大致搞清楚了洪英凡和虞文昊的关系了,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感触:做人总是做好人的好,在那种痛苦的日子里一起共过难,相互照顾过来的关系是最牢固而久长的关系。他和虞文昊的关系也一样,就因为一起在生产队里同甘共苦过,至今都还是能够像兄弟一样相互惦记而照顾着的。

    “哥,自从我爸妈过世后,洪爸就是我爸一样了,洪妈也走了,他女儿又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不回来了,整个杭州城洪爸就只有我这个亲人了,所以他敢不帮我。”虞文昊不无得意地嘴巴里哼哼道。

    “好啦,阿昊,我服你了,我哪敢的,你现在可是我的天了,能常来看看我就行了。”洪英凡讨饶道,“不说这些了,我要和你继刚哥谈正事了。”

    接着他站起身走到旁边的一个玻璃两门柜那儿打开门拿出一个二十多公分长,十来公分宽的白色的灯,走回来放到孙继刚面前,说道:“继刚,你看看这个灯底座和灯罩能不能做?”

    孙继刚拿起灯仔细地看了起来,从灯底部未被白色喷漆遮住的里面可以看得出整盏灯都是铝制的。这个底座就像他二十多岁时候母亲给他纳的鞋底一样大小,一样厚度。而那个灯罩则像罩在鞋底上的鞋帮一样。不同的是鞋帮开口是在鞋底脚跟的一侧,而这个灯罩的开口则是从鞋底的脚尖到脚跟整个的一侧。这开口的地方是一块有机玻璃片装着,能够让灯光透到外面。

    整个灯又像一个大大的肥皂盒,只是整个底座朝灯罩这一面装灯座的平面明显有铣床铣过的痕迹。看那个盖到底座上的灯罩边缘面也是铣床铣过的痕迹,这让灯罩和底座能贴合的几乎没有缝隙了。

    “老洪叔,这个灯我怕是做不了的,我只是外表可以帮你们加工下的。”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后,孙继刚便如实向洪英凡说道。

    洪英凡很是有点惊讶:“啊!阿昊和我说你们是一家灯具厂,什么灯都做得好的,我这才特意让你们今天过来看看这个灯的。这个灯其实是客车车厢里的行道灯和阅读灯,有好些厂家盯着我想要做的。就因为阿昊告诉我要给你找点可以做的活我才特意留着不放出去给别人生产的!”

    “哥,你是做表面喷塑的,但合作厂家都是搞灯具的,这个灯也不是复杂的灯,我想你肯定能做得好的,才让洪爸千万别放给其他人去做的,你再看看嘛,想想办法看,毕竟你也是一条业务门路!”虞文昊依然不愿放弃,因为他知道这业务若是能让孙继刚做成功,钱不会拖欠,价格高更不用说,毕竟是铁老大的业务,有保障!

    孙继刚看得出虞文昊那失望的神色,便解释道:“文昊弟,我们这边做灯具的厂家都是薄铁板冲压,拉伸或折弯这些活。这个灯具你看底座有两公分多厚,这个罩子有近五毫米厚,都不是铁皮做成的,看得出是铝压铸做出来的,这个设备我们那边可是没有的,即使有,这模具费都要好几万的!所以我说我们做不了的。”

    洪英凡点点头道:“嗯,是这样的,继刚说的没错。这灯是铝压铸的,那怎么办?你那边没设备做不了的话。”

    虞文昊还是催着孙继刚想法接下这个产品:“哥,难道非要铝压铸才能做这产品吗?就没有别的工艺方法做这个产品吗?”

    孙继刚沉默了一会儿,便对虞文昊说道:“办法有一个,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啥办法?你快说。”虞文昊就是觉得他的继刚哥一定能做这个活的。

    “文昊弟,你还记得我们大队那个时候有一个铝翻砂厂吗?”

    “记得的,记得的!那个时候你们家家户户剖牙膏壳,洗牙膏壳,大队将牙膏熔化成铝锭,再后来翻砂做铝梳子,铝饭叉这些。你的意思是这个灯用铝翻砂来做?”虞文昊被孙继刚一问突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事,似乎领悟到了孙继刚的意思,很是兴奋的说着。

    孙继刚又向洪英凡探询着:“是的,就是老洪叔这边能不能同意这个办法了,因为翻砂这个工艺的缺点就是怕有砂眼,没有铝压铸那么内部密实的,就怕铣床在铣的时候,会有细孔破洞出来。”

    洪英凡便说道:“继刚,因为都是自己人,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个产品一直是上海局从济南局那边搞过来的,我们段一直有时因为货供不上而延误了一些车辆维修任务而被批评,所以分局的意思让我们就地找一家生产厂家自己这边供货。我因为是检修科的负责人,所以一直在找这个厂家,这个有机玻璃和灯头都已经找到了厂家。就是这灯壳找不到一家压铸厂,因为这个产品要求的压铸机吨位有点大,没有这么大吨位压铸机的厂家,所以眼下也没办法替换济南的货!”

    虞文昊有点急不可耐地催问洪英凡道:“哎呀,洪爸,你说了那么多,没一句是说可不可以的,你就简单说一句翻砂件到底可不可以!”

    “就你心急,阿昊,我只要求你继刚哥能解决两个问题,我就让他做。一个问题是翻砂到底能不能翻出来?另一个问题是若是在铣的过程中出现细孔洞怎么给它们填满,喷塑加工后根本看不出。若能解决这两个问题,自然是可以做了。”

    虞文昊赶紧先替孙继刚给应承了下来:“铣出来的翻砂眼没问题的,继刚哥,只要用石膏填抹就行,我看到过这种工艺那些大型设备制造厂都是这样做的,那这事应该没问题的了。”

    洪英凡摇摇头说道:“你可别想得那么简单,大型设备厂的翻砂件都是铁质材料,而且都是表面喷漆的,不经烘箱烘烤的,油漆都是自然干掉的,我们这个灯具是要塑粉喷涂,进烘箱烘烤的,我就担心这石膏里的水分到时受热蒸发跑出来,这喷塑表面可是很难看的。”

    孙继刚也说道:“老洪叔,你说的很对,但我考虑这个事情还是可以处理掉的,在喷涂之前我可以先用烘箱给它高温加热,让石膏里的水分都跑干净,这样再喷涂塑粉就估计不会有你说的这个情况了。”

    洪英凡一听孙继刚那么说,感到很高兴:“继刚,你说的这个倒是好办法,那现在就是得找一家好一点的翻砂厂,专业翻制铝件的厂家,要不你先把这个样品拿回去给人看看能不能翻制,或者让人先试着做做看,反正做得好的话我们也总是要的。”

    “老洪叔,这个翻砂厂我可以去找下的,只要你同意用翻砂工艺来代替这个压铸工艺,我想还是有办法做好这个产品的。”孙继刚感觉这事只能这样处理也算是给虞文昊一个交待了。

    “洪爸,那你价格先得要给继刚哥的,到时候产品做好了,你价格很烂的,人家还给你白跑的,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的。”虞文昊见产品应该能让孙继刚给接下来了,便开始去和洪英凡谈价格了。

    他又转头对孙继刚说道:“哥,洪爸这儿你价格不用给优惠的,人家是铁老大,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的,公家单位,你不用看人情面的,该多少就多少的。”

    洪英凡笑道:“我就知道你又要来这一出了,价格不会给低的,阿昊,我想只要不高于济南那边的价格,我这里都能交待的了的。”

    “那你能给继刚哥多少价格,洪爸,先得让他核算下能不能这个价格给做的。”

    “继刚,我想整个产品连带表面喷塑都做好,送货送到我这里,一百二十够不够?”洪英凡便不再和虞文昊扯了,直接对孙继刚说道。

    孙继刚一听这价格,心头有点怦怦跳了,因为他刚才已经掂过那灯罩,大致一斤左右,想想这价格可是很好了,因为铝锭的价格往高了算两万左右一吨也差不多了,材料价格应该十多块钱差不多了,那加上翻砂的工钱对公对料算整个灯罩做好也只要三十不到的,他的喷塑费顶多两三块钱可以算,根本算不了多少的。居然能给一百二十,这价格绝对能够做下来的。

    虞文昊见孙继刚不响,以为这价格肯定是不够的了,便对洪英凡嚷道:“洪爸,你这价格肯定不行的,不用说够不够了,肯定不够的,你想想既要给刮腻子,还要给你先高温烘干,砂皮打磨,再喷塑,在高温烘化的,人家只要一次烘箱加热就够了,你这要两次,光是这工和电费都要两倍的,这价格不行的。”

    “阿昊,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那你说再给加多少钱?”洪英凡也见到孙继刚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他的确可能嫌价格低了。

    虞文昊嚷嚷道:“洪爸,你看看你还说自己人,就是不肯直肠子一竿子到底的,非要人家这么一点一点给你说的,真累,既然你还能加钱上去的,刚才那一百二肯定不对的,你就直说吧,到底给多少钱?”

    “好了,阿昊,我也服了你了,那就这样吧,再给加八块钱,一百二十八,行不?这回可是已经真的是不能再加了。”

    孙继刚心里一阵狂喜,居然还能加八元,这东西得一定要把它弄成功的,利润可是很不错了。便对虞文昊说道:“文昊弟,这价格也得要我拿回去先试试看的,不成功再高的价格也没用!”

    洪英凡说道:“对,继刚说得对,就先定了一百二十八的价格吧,先去把它试制成功才是最要紧的!”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了,孙继刚带着这个样品就像带着金元宝一样回家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产品搞出来了,那价格实在是太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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