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机器和人的较量
三个人从车上下来后,还没走进那个房子,就在外面听见杨祖桥责备胡春生:“老胡,我以为你们昨天一个晚上挖的沟总能挖好的,今天下午可以放管子的,结果我上午去看了,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想你们昨晚一个通宵了,也不和你来说,现在你们一上午睡下来了,都起来了,我才跟你发火的,你自己去看看,这哪像沟,底部的泥土不是这边凸出,就是那边凸出的,整条沟跟蚯蚓似的扭来扭去的,这管子是直的啊,这怎么放管子?”
三个人赶紧走进去,见杨祖桥坐在桌边,胡春生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坐在他的对面,有点尴尬地笑着,其他的民工都坐在铺上一声不响地看着他们两个。
“怎么回事?”杨祖隆见这架势,便问胡春生。
胡春生苦笑着,“杨老板上午去看那沟,两米一段的,挖得歪歪扭扭的,挖的时候,总是有的人这边多挖了,或者那边多挖了,又没人看着方向的,如果这管子放下去肯定也歪歪扭扭的。”
“老胡啊老胡,我可是让你带着这帮人的,啥事都要你在管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总以为你知道怎么弄好这事的,唉,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做这个头呢,老胡。”杨祖桥对他埋怨道,“昨天晚上的加班还真是白加了,本来想今天下午放管子的,看来下午不能放了,只能先去修边了。”
“叔,要不下午看,能放的放,不能放的让他们在沟底再切边,只能走一步做一步的。”孙荣然在边上建议道。
“唉,看来只能这样了,今天能放几节就放几节了,原本想加快点进度的,看来加班还真是干不了好活的。准备吃饭吧,吃好饭,等天凉快些就出去干活。”杨祖桥说着便走向烧饭的灶间去看饭有没烧好了。
下午大家还没等到一点半,胡春生便领着那帮民工先去工地了,孙荣然他们几个人也只能早早出发了。
胡春生他们几个已经在修整沟底了,孙荣然站到昨天放下去的管子上望过去,见沟底的确是歪歪扭扭的,有些地方凸出的太多了,只能切去才能让管子保持方向走的。
他回到地面上架好水平仪后,让李天贵在沟底测了三个点,发现沟也没挖到设计上的标高的,这样的话,管子会往上慢慢爬上来的,他便对杨祖桥喊道:“祖桥叔,让他们在沟底挖半锹深,标高还高了。”
所有的民工都拿着铁锹在下面继续挖了,整条沟从沟底加上堆起来的泥土有三米多高了,几个体质差点的已经不能将沟里的泥土甩上来了。
胡春生的侄子就不能将泥土很好甩到上面了,他只能和别人接力将泥土甩到上面的,他站在沟边的斜坡上,将铁锹放在那儿,沟底挖泥的那个将挖好的泥土放到他的铁锹里,他再将这泥土甩到上面的,这么小的年龄也只能咬着牙干着活了。孙荣然心里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难受,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可怜,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就是他那些学生一样。
杨祖桥让孙荣然继续测量了下沟底的标高,见差不多了,便对胡春生喊道:“老胡,我们还是继续放管子吧,深度够了就行,边上的泥土等放过去再看,若是要切的就切,能放得下的就放。老这样,活可干不出的。”
于是大家便又回到了昨天放管子的岗位上了,第一节管子还是比较顺利的,但第二节管子就不是很顺利了,它的大头有一侧实在是贴得太紧了,整节管子的方向歪得很多,而另一侧却有站两个人的空隙了。
胡春生便拿着铁锹拼命将贴得紧那一侧往外面掏土,过了二十多分钟,总算能让管子头回到了它该走得方向了,这节管子很快也被套上皮圈,紧贴着那泥墙被拉入后面那节管子中,这算是勉强放下了,接下去的每一节管子边的泥土或多或少都是要掏一点掉的,这就减慢了管子安装的速度,但毕竟还是在前进的,这让杨祖桥也透了口气,到下班结束时,还是安装好了五节管子的,这比蓝国峰他们的速度不知要快多少倍了。
蓝国峰从王有根那里知道杨祖桥这边的管子铺设速度了,他居然又赶过来看杨祖桥他们是怎么在干活的,这也是王有根让他来这里多看看,取取经的。
他知道杨祖桥毕竟是干这行的老手了,他尽管懂施工,但怎么安排活他很欠缺的,他总是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去弄了那段要命的工程,偏偏会是在这该死的采石场附近。
蓝国峰也常去王有根那儿抱怨这件事,王有根听得也有点烦了,他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现在这个公司已经在温州台州这一带立稳了脚根,眼看着国家改革开放的力度不断加大,温州的城市化已经加快了脚步,台州也已经开始迈开城市化的步子了,以后的市政工程是越来越多了,自己的公司承接的业务也越来越多,眼下若还是依靠几把铁锹,几把铁耙,这工作效率也太低了。他在考虑买辆贵阳产的轮式挖掘机,可以租给下面分包的工程队使用,一方面帮助工程队加快施工速度,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收取租金来收回这台挖掘机的成本和养活这个驾驶员的。
现在蓝国峰已经踫到了这个施工进度缓慢的问题,这个工期耽误的已经不短了,若是能将挖掘机出租给他,可以很快让他赶上来的。
王有根决定去买这挖掘机,驾驶员他也挑选好了,就是他的内弟韩笑雷。他便问蓝国峰:“国峰,若我们公司出钱去买台挖掘机,你们出钱租用可不可以?”
“舅舅,你买挖机这当然是好事,可是我若租用那租金可不能太高的,否则我也吃不消的。”
“嗯,我会考虑的,你毕竟也是我外甥了,价格方面肯定比别人要优惠的。”
蓝国峰心中多了一丝希望,他期盼着王有根的挖掘机赶紧买过来,毕竟这东西还是稀罕物,若真的有了,可以帮他尽快通过那段倒霉的路段的,所以他时不时去王有根设在药山的联合供水工程指挥部催问下的。
挖掘机终于到了,韩笑雷神气地开着挖掘机驶入了蓝国峰的工地,那轮胎居然有一人高的,韩笑雷坐在那个庞然大物里面操控着那个挖斗向地下伸手挖入,然后将大臂拉回来,手里早已勾着满满一把泥土,向左一转,将手臂升高,覆手倒土,然后又神气地抖抖手,将那泥巴都抖在了边上。这家伙尽管是个庞然大物,居然就像人的手臂和手一样灵巧的,三下五除二就挖出了一节管子那么长的沟了,沟底而且也清理地干干净净。
蓝国峰兴奋地在一边赶紧测量着那个标高,太深了,那挖机便将一部分泥土垫在了沟底,用那只笨重的铁斗紧紧的摁了几遍,沟底被摁得又平又实,达到了蓝国峰所要的高程为止,管子很快被推了下去,那些民工们很快安装好了一节。这速度的确是快乐,蓝国峰心里的高兴是别提了,这样一天可不得了的,很快能补上施工进度的了。租金虽然要付,但总比困死在这个地段要强的多。
杨祖桥也去参观了这挖掘机的工作,他也在盘算着这笔账,但他始终觉得还是民工便宜的,他不想租用这挖掘机,毕竟有些复杂地段还是要人工挖掘的,若是用挖掘机还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事挖出来的。
这些担忧还真的出现在了蓝国峰的工地上了,挖掘机的管子埋设的快速让蓝国峰有点飘飘然了,他计算了每天的进度产值和租金的支出,发现不比人工贵的,有了这挖掘机,还可以减少相当一部分的人力的,而且再坚硬再难挖的地方,在挖掘机这里就像切豆腐一样的轻松。他有点离不开挖掘机了,什么地方都让挖掘机去代劳了。
根据他的施工图纸上标记,有一段地方的地下一米深的地方有一根光缆线的。按理在这这种地方应该是人工小心翼翼地慢慢开挖的。但蓝国峰看惯了挖掘机的挖掘速度了,他嫌人工挖土太慢了,根本干不出活的。
韩笑雷是根本不知道这些的,他只顾开好挖掘机,按照蓝国峰的要求将沟挖好就行,所以他根本没去管地下有什么的,只是顾自看着挖掘机前的那只大斗将脚下的泥土一斗一斗地挖起来甩到一边,对他来讲,这是多大的快感,看着边上的人那种神奇而新鲜的眼光,这可是他表演的机会,他得将这沟挖得又直又平的,他一个人可以抵得了边上站着的那么多人。
也就是由于蓝国峰的马虎,没有明确告诉韩笑雷大致的光缆位置和深度的,很快韩笑雷触碰到了下面的一段塑料管,那塑料管被挖掘机粗暴地撕裂开了,开膛破肚了,露出了里面的电缆线,电缆线也被这破开了的塑料管残缺口擦破了。
韩笑雷赶紧停了下来,他怕下面是什么高压电线的,若是那个高压电线,他若是挖破了,触碰到了里面的电线,自己人都要完蛋的。他将挖斗放在了沟上面,停下来,关了机器,从驾驶室跳出来,对蓝国峰喊道:“国峰,你快过来看看,这是什么线?”
还在神驰意飞的蓝国峰听到韩笑雷叫他,又见他关了挖掘机跳到下面去看什么东西了,便也赶紧跑过去蹲下来看。他一看那是一段很粗的塑料管,里面似乎是什么电缆线,便赶紧去找施工地图,他找到那地图上的标示后,有点小紧张了,“这应该是那根光缆线了,还好的,没有什么大碍,这段看来只能人工挖了,挖机暂时别挖了。”
在一旁蹲着看的那些民工们听蓝国峰又要他们人工挖土了,似乎有点不情愿了,但老板既然吩咐了,他们只能又慢腾腾地去寻找早已不知道丢弃在哪的自己的铁锹了。他们磨磨蹭蹭地开始挖土,试图整个的塑料管子挖了出来,整根塑料是横穿他们施工的管道线的。
就在民工们忙着开挖这一段泥土的时候,只见一辆军吉普车从大马路上转弯后从田野里的泥路上飞驰而来,后面扬起一片厚厚的尘土。军吉普很快就到了蓝国峰他们施工的地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位军人,从他肩膀上两杠两星的肩标看该是中校级别的,他的后面还跟着两位士兵。他神情严肃地走到沟边,看了下那根光缆线后,便向民工们大声问道:“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
“我是工地负责人。”蓝国峰向那军人回道。
“行,你跟我走一趟。”那军人威严地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
“为啥要跟你走一趟?”蓝国峰有点不服气。
“为啥?你知道你犯了多严重的事吗?”
“我犯了啥严重的事了?”
就在这时,一辆捷达轿车也飞快地从马路那边疾驰到了他们身边,车上下来一位戴眼镜的瘦高个,蓝国峰一见到他便赶紧带着笑容迎上去:“姚总你怎么也过来了?”
“国峰啊,你那舅舅让我赶紧过来的,我们总指挥部接到了部队的电话说你们可能挖断了一根通讯光缆线,你舅舅赶紧让我过来看下情况,看来部队同志已经先到了。”他只是简单地和蓝国峰打了个招呼,便上前去和那位解放军同志寒暄了。
“同志,你好,我们总指挥部也知道可能挖断光缆了,所以我也赶紧过来了。”
“嗯,你是?”那位解放军没有握住姚总伸过来的手,只是威严地站在那儿问道。
“哦,解放军同志,这位是我们联合供水工程的姚总指挥。”蓝国峰见姚总指挥因为解放军同志没有和他握手而略显尴尬的神情,便赶紧向那位军人介绍道。
“行,那就请姚总指挥也跟我走一趟。”那位军人依然没有一丝的笑意命令道。
“解放军同志,不至于吧,挖断了光缆,我们可以帮它接好的啊,我们为啥非得要跟你走?”姚总有点不高兴,他已经为刚才军人没和他握手有点不舒服了,现在居然还像命令下人一样命令他们跟他走。
“你们开玩笑啊,这是光缆,比头发丝都还细的光缆,你们接的好的,实话和你们说吧,这根光缆可是通往一江山岛的重要国防通讯线,你们犯的事可不是一般的事了。”
“解放军同志,我们这工程可也是省重点工程,关乎民生的黄椒温联合供水工程,可是省政府督办的工程,若是工期耽误了,也得负重大责任的。”姚总有点不服气,他是台州地区政府为了如期完成这个联合供水工程派到工程队的地方领导,直接负责征地赔偿,工程质量监管等工作的,他觉得他今天这样被解放军命令着有点掉面子了。
“别说你是省重点工程了,在国家安全和国防安全面前,你们还真不是个大事了,你们两个今天必须得跟我走,必须为今天这事负责。你可以向你的上级领导汇报一下这个事情,跟我们部队来交接这事的处理办法。其他的什么也不用说了,还是跟我走吧,否则让我们部队士兵动粗会很难堪的。”那位解放军同志下了最后的通牒。
姚总见解放军同志那么说了,想想也没办法了,再想想这事是公事,只要他去了,地区行署会很快和部队联系的,去下就去下,也省得在这里纠缠不清了。他便对解放军同志说道:“那我坐我自己的车去?”
“可以,但你必须跟我到部队驻地的。”那位解放军回答道,又转过身对蓝国峰说道:“你坐我们的车去,你是第一责任人,必须坐我们的车走。”
蓝国峰见姚总似乎也没办法地跟他们走的,自然自己也只能乖乖地听从那位军人的话的。
结果蓝国峰和姚总这次去了后被整整软禁了三天,部队上和台州地区行署部门最终达成了赔偿事宜,由施工单位向部队赔偿八万元的通讯中断损失费和修理费,部队将光缆修复恢复正常后才让蓝国峰和姚总回到工地上。
这事让王有根很是光火,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要求蓝国峰他们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严抓施工过程中的各个细节的,决不允许再有这种意外的损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