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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土建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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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前,汪师傅鸣着喇叭叩开了杨家墩这个自然村的那片宁静。这个村子还从未有过汽车来拜访过,今天居然有这么一个家伙来了,还拉来了那么粗的木头。

    整个村子沸腾了,连大人也和小孩子一起爬上汽车看看这,摸摸那的。还有几个村里懂木匠活的社员则绕着那大木头前看后看在测算能做多少家什了,嘴巴里不时嘟哝出羡慕的口气。

    晚饭由几个土建队队员的女人们都来到孙继刚家忙里忙外地一起在准备,今天这架势,让她们仿佛也一下子很有地位了!

    孙继刚和其他队员们一起陪着汪师傅喝酒聊天。这汪师傅的酒量真的是让人咋舌的,让陪酒的几位自以为有点酒量的队员都知难而退认输作罢,而三斤黄酒下肚的他却依然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让主人给他倒满的。

    滴酒不沾的孙继刚在旁边一直是在充当陪着聊天,夹菜,倒酒的角色的,他不停地去那个二十斤装的酒坛里舀酒,眼见着酒位在坛里明显地降低,而汪师傅却依然还是未有收手的意思。

    孙继刚去酒坛添酒的意思是越来越迟疑了。这真的是一件难事了啊:不让他喝了,显得主人的不客气和小气了,连酒都不让客人喝够的。再劝他喝吧,实在是喝得太多了,他还要连夜开车回去的啊,万一路上出事故了,怎么向他家人和单位交待!这真是难住了陪酒的一众人等了。

    好在此时已经又是两斤黄酒下肚的汪师傅也看出了孙继刚他们的那丝局促不安,摆着手说道:“今天就喝到这吧,你们肯定在怕了。其实你们真的别怕,我最多能喝八斤黄酒的,今天只是喝了六分酒量,没事的!天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打了个饱嗝便径直站起来走出大门向汽车走去,一点都无酒多趔趄的样子。

    孙继刚和他的弟兄们赶紧跟出来陪他走向汽车。到了车边,他拉开车门,转过身向孙继刚他们挥挥手:“别送了,回吧,没事的!”

    然后坐入驾驶室,点火启动,打亮大灯,一切成动作都是很清醒潇洒地完成的,看到这些,孙继刚他们心里放心了许多,于是和他挥手,黑暗里一声喇叭撕破夜空,一束灯光很快移动在了村外的大路上了。

    于是孙继刚他的那些兄弟们也是心怀不安地各自回家睡觉了,整个一晚他们其实都是提着心在睡的,直到第二天一早赶到工地看到汪师傅,他们悬着的心才总算落了地。

    不久灵隐寺的驳坎工程顺利完工了,工程的完美是大出西湖风景管理所的意外的,大队也收到了他们对土建队的表扬信。

    这一炮既打响了土建队在杭城一些土建工程的立足之地,也大大提高了土建队在大队领导们心中的地位,因为土建队不仅给大队赚来了一笔相当可观的劳力收入,也让新庄大队在整个公社扬了名,全公社都知道新庄大队有一支能苦能战的特殊队伍。

    很快杭城九溪沿江珊瑚沙一带的筑堤防护工程也下到了土建队的头上,这个工程的艰难在于一边是山,一边是江,高差很大,加上每天还有潮水的冲袭,驳坎工程只能缓慢进展的。

    这个进度上面是很不满意的,大队领导们也急,书记竟然也到工地来看了,看能否想办法帮忙解决的,可是到了工地看到潮水涨上来后工程只能停下来的实际情况也不禁皱眉的,工程的拖延明显不是土建队队员们的懒惰造成的,可怎么解决呢?

    书记把全体队员召集起来开了个工程商讨会,大家在会上七嘴八舌地也说不出个什么好的办法来,会场一时沉寂下来,不时听到几声唉声叹气,有的甚至在嘟哝着把这活给退了。

    书记看着自己这些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鼓动他们了,怔怔地看着他们,眼光中那丝探询从一个人一个人脸上掠过。

    当书记的眼光扫到孙继刚脸上的时候,孙继刚那坚毅而不服输的眼光正好与它在半空中碰撞到。

    书记似乎被他的眼光电了一下,感觉这眼光里似乎有一种答案。于是书记的眼光不再移动了,停留在了孙继刚的脸上,那眼光变成了一种呼救式的眼神。

    孙继刚知道他可以说话了,便站起来环顾了下四周,叫了一声书记:“永煜叔,”

    因为家庭出身,孙继刚在村里一直都是谦卑地叫年长的人叔,伯,舅舅,外公什么的,从不像别人以职务叫人家陈书记的。

    陈永煜一下子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和他的亲切,“嗯,你说,继刚。”

    “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事,我发现这个江边的滩涂上都是淤积的泥沙,柔软也松散,能否组织大队的全体社员来这里趁潮水未来之前把泥沙灌入草包里,然后把灌了泥沙的草包一起先堆积起一道临时的防潮堤,这样我们可以把临时防潮堤内的水抽干了,潮水来了,我们依然可以在里面驳坎干活的,只是这工程有点大了,要全大队的社员出动了。”

    孙继刚不急不缓地把他的想法说完,此时本已沉寂的会场又有了一点生气,有几个已经开始在说这个办法好,还有几个在说这样得耗费多少人力,工程时间不一定能缩短,筑好临时堤都要耗费很长时间的。

    书记一声不吭地认真听完孙继刚的意见后,和其他几个一起来的大队干部咬了一会儿耳朵,便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说道:“我看继刚这办法可行,虽然筑临时堤先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但眼下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磨刀不误砍柴工的,要砍好柴,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需要的。至于你们人力不够嘛,我们可以动员全体社员参战的,人多力量大。今天这块硬骨头就需要我们人多力量大。就这么决定了,回去我就去动员全体社员来一起挑泥筑堤。”

    于是第二天,全大队的社员都放下了地里的活,赶到了珊瑚沙工地,挖泥的挖泥,灌沙包的灌沙包,叠沙包的叠沙包。就这样连续半个月工作后一道临时防潮大堤被构筑好了,土建队的全体队员终于可以在堤内安心驳坎了,他们敲石头的敲石头,抬石头的抬石头,驳坎的驳坎,抬石头的劳动号子此起彼伏,不用担心潮水的侵扰,甚至晚上都可以点灯加班了。这工程进度一下子被提速了,之前被落下的也被赶了回来。

    七个月后,一条整齐坚固的石头防护堤立在了江边,这工程完工那天起便成了杭城一道江边的风景。土建队的名声也更响亮了。

    几次工程下来,孙继刚遗传的那份聪明让他很快就成了土建队的一把好手,不仅下船会摇,上岸会挑,而且还学会了打铁,凿石,砌墙这些手艺,在大队里成了一个有名的多面手,谁家要打个地基会找他帮忙,谁家要砌个墙会叫他帮忙,谁家要凿个猪食石头盆会叫他帮忙……。

    孙继刚也成了队里的骨干了,家里晚上便时不时有他在队里的兄弟来串门坐坐拉拉家常了,或者经常有那些想央求他帮忙的人上门了,孙继刚母亲见到自己的儿子终于有了出息了,心里的高兴也开始挂在脸上了,一个从小就没有了父亲的人,一个从小背负屈辱长大的人只有吃人家吃不了的苦,干人家干不了的活才能让人高看一眼,也能赚到比生产队多的钱来改善一家子苦命的生活的,就这样孙继刚用他的聪明,热心,勤快付出赢得了大队社员的尊重,家里人也终于有了一丝尊严!在生产队也终于能抬起头做人的了。

    孙继刚和他的土建队兄弟们因为时不时要进杭城做活,杭城的许多地方也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中河清淤驳坎有他们的身影,江干交警队大楼有他们的汗水,杭州肥皂厂留下了他们的脚印……。

    土建队最累最苦的活就是在铁路大修段的活,这个大修段建在蛇一样的浙赣铁路线游出钱江大桥大转弯三公里后的新浦大队的昌会这一地块,也就是在褚家潭这个自然村的东北面。

    因为出入大桥只有一条铁路线,因此火车到了这儿和对江来的火车交汇的时候,都一般是在这里停车等对面来的火车驶过才能过桥的。这里自然成了火车的大修段,停车等车的时候有许多铁路工人会给火车检查下,敲敲这,敲敲那,而这里也成了枕木,铁轨等等铁路材料的堆积场,甚至还是火车装卸货物的中转场的了。

    孙荣然的姑父徐博涛就在这里做巡道工的。这里时不时有火车要把枕木什么的装出去或装进来的,这个时候,大修段就会让土建队来装卸的,因为这个活是大修段给脚下这块土地的地主新庄大队的创收照顾的。

    每次只要是背枕木的工作的,孙继刚和所有的队员们都会穿上破旧衣服,在肩上搭上一只破麻袋,因为每一根枕木都因为浸透了柏油有两百来斤重,而每根枕木都因为浸过柏油会又臭又粘的,孙继刚和他的工友们只能穿着褴褛的衣衫去对付他的。

    几个车皮装卸的时间是有严格规定的,因为火车的运行有严格的时间表,所以每一次的装卸即使累趴下了,也要及时完成的。孙继刚他们的肩头的肉已经背的高高的隆起了。而最痛苦的却是背盐袋,百把斤重的盐袋背在肩上,只要有汗水有点疤,那盐分就会往肉里钻,疼的你只能咬牙背着。

    就是这样一支队伍不仅为村里赚回了大笔的劳务收入,也为大队创造了其它的集体副业创办的机会。

    一次土建队在给铁路装卸货物时发现是整袋整袋用过了的铝制牙膏壳,孙继刚感到很奇怪,这么多牙膏壳干嘛呢?

    他见边上一个身形挺拔,戴着一顶牛仔式草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虎皮色眼镜,眼睛一刻不停盯着装卸货的人们,外表一看此人就是这些货物的主人了。

    孙继刚便在车上放下麻袋后特意走过他身边,随口问道:“这么多牙膏壳有什么用啊?”。

    货主嘴巴里“呵呵”了一声,告诉孙继刚道:“不懂了吧?这些牙膏壳都是从杭城各个地方收来准备装到铝厂融化成铝锭废物再利用的。”

    这条信息很快被孙继刚告诉了大队书记程永煜,程永煜心里立即在打小算盘了,如果把这些牙膏壳收购来自己大队熔成铝锭的话,那倒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自己大队又靠近杭城,可以省去一笔运输费,这样可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于是很快通过土建队,大队和那个货主搭上了线。当货主知道大队的意思之后,也觉得是大家赚钱的机会,便立刻答应了。

    很快土建队在大队里建起了炉子和熔化厂房。用人力车拉回了第一批的牙膏壳,准备熔化了。可是第一炉出来后却发现铝锭一点柔性也没的,就像一堆渣,一碰就碎了。书记很着急,赶紧让大家停下来,去找那个卖牙膏壳的过来帮着看看。

    那人看了后,和书记说:“你们想的太简单了,这牙膏里面或多或少还有没挤完的牙膏残留物的,你们必须要把这些都弄干净了再熔化。”

    问题找到了,大队领导马上开会研讨了一套方案:把牙膏壳按斤称重分到每户社员家里让每家每户都剖开牙膏壳,把牙膏里面的残留都洗干净,晾干后再称重分量九折收回。这个工作按工分算给社员。

    从此开始,新庄大队的社员们晚上都有了一个新的活计,家家户户都在剥牙膏壳,洗牙膏壳。

    铝锭厂的生意很红火,那个货主开始把外地的牙膏壳也装回来给大队熔化了,再后来,那个货主让铝锭厂再弄了翻砂车间,让他们翻制简单的铝木梳,铝饭叉等小物件了。

    而社员们又多了一样活就是用车刀车掉留在这些小物件上面的砂子,然后交给大队的抛光厂抛光氧化。

    一个小小的牙膏壳一下子壮大了新庄大队的集体财富,大队成了整个公社的财神大队,有了公社的第一台手扶拖拉机,大型方向盘拖拉机。建起了大队粮食加工场,脱粒机,打谷机都一应俱全了。

    现在孙继刚家跟着大队经济的改变也改变了,家里也安装上了电灯了,电灯只有两盏十五瓦的灯泡,吃饭的时候孙继刚将开关拨到饭桌上方的电灯这边,吃好饭了就把开关拨到母亲纺线这边的电灯,比洋油灯省事多了,虽然三天两头停电的,但至少有电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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