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离家出走
“黎先生，阿诺不见了。”
“知道了。”电话另一头，听不出有任何波澜，电话挂断了。
何叔却有些不知所措，他能做的，只有等，等黎先生的安排。
果然，不一会，先生发来了信息：天河路西芯大道口。
如此精确。
何叔这才想起，之前陪黎先生一起去给阿诺买的手表。
但是，他记得今天阿诺并没有戴手表。
那，还有哪里有追踪器？
看时间和老师的反应，阿诺没有早退或逃课，这样的话，应该是放学时间走的，可是为何没有注意到？
边想，何叔不自觉地使劲踩着油门。
何叔肯定没有注意到一诺。
放学排队的那一瞬间，一诺萌生了离家出走的想法，就那么一瞬间，大脑和身体就不假思索地开始行动了，她混到了初一的队伍中间，换了发型，戴了帽子，低着头，就这样，偷偷溜了出来。她赌何叔不会一开始就注意初一队伍，等到初二班开始走，他才会一边寻找自己的身影，准备发动车子。
她赌赢了。
当然，一诺也早就发现了自己身上有追踪器的事情。因为对于自己的行程先生有时竟了如指掌，一诺刚开始以为是何叔告的密，一诺有话都不会对何叔讲了，但慢慢地一诺发现先生对一诺行动轨迹的了解更多，有时一诺趁着大课间，跟着同学偷偷溜出学校买小吃，都被先生发现了，此时，她才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诺开始怀疑身上可能装了跟踪类的东西，她需要试验几次。
但是，一诺还是没有发现完全，还是漏了一处。
当一诺就这么紧张而又轻松地跑了出来后，她走到远处，打了个出租车。
坐上出租车的瞬间，她如释重负，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感觉终于逃出生天，再也不用回那个院子了。
司机问她“去哪？”却把她问蒙了，对呀！去哪？
她不知道，父母不知有没有亲戚，这么多年，从未找过她。
她想想好可悲，除了那个院子，她竟没有第二个地方可去。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到地方我告诉您。”
车子发动了。
她看见飞速向后奔去的树、房子，还有……过去。
她现在还欣喜吗？
并不！
逃出来去哪？
哪里可以收留她？
世界之大，她居然无处可去。
不知走了多久，一诺不知是什么驱使，她让出租车司机师傅停了下来。
下了车，她慢慢走在街上。
因为是突然间的决定，她没有找好去处，没有把攒的钱都带上，那些应该够她花一阵，最起码，她应该问一下，自己是否还有爷爷奶奶、外婆外公。
就这样，一诺游荡在不知道哪条路上，天渐渐暗了下来，她也没大逛过街，更没有自己出来过，到哪都车接车送，除了是学习的工具，其他一无是处，连自理能力都快要丧失了吧。
“一诺。”就在一诺晃晃悠悠的时刻，她听见背后有人喊她。
回头的瞬间，她的表情用惊悚形容并不夸张。
不假思索地，她慌乱地冲向了旁边的马路，一辆极速行驶的车猝不及防，来不及刹车，狰狞的汽笛声、刺耳的刹车声、耀眼的车灯，一齐向一诺倾轧而来。
面对眼前狰狞的汽笛声、刺耳的刹车声、耀眼的车灯，就那么半秒钟的时间内，一诺大脑中闪出的却是对生的最后渴求。原来，一直心心念念的所谓的解脱方式真来临时，并没有一丝喜悦和解脱。
有些时候，就是如此，想象中的解脱不是潇洒，想象的喜欢不是真喜欢，想象的讨厌也没有那么讨厌。
生死一瞬间，她想到的不是那些过往的压抑和不愉快，却是先生的笑、先生的拥抱、先生轻声而坚定地对她说：你叫一诺，今后我来照顾你。
她想再抱先生一次，再看先生笑一次，再牵着先生的手……
然而，一切就要那么结束了。
一诺看向先生的最后一眼，变成了满满的不舍。
她绝望地、本能地闭上眼睛，等待与这个世界告别。
一只大手使劲拽了她一把。一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跌入了坚实的怀抱中，久违的味道，和温暖。
没错，这是先生的怀抱。
先生此刻也是惊魂未定，害怕，看到一诺纵身奔入车流中的那一刻，除了害怕，只有害怕。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在这一刻，先生觉得学习好与坏没那么重要，他自会帮她安排好未来；一诺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并不重要，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一直陪伴她、照顾她。
他紧紧抱着一诺，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就怕一松手，她就会被带走，被抢走。
此时，慢慢从刚才濒死的恐惧中苏醒过来的一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是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对生的庆幸，更是对先生的感谢。
一诺也用力地抱着先生，在这一刻她觉得相较于离开这个世界来讲，她现在衣食无忧地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何叔叫“黎先生，阿诺没事吧？”一诺和先生才缓过了神。
先生拽着一诺往车里走，而此刻一诺已经吓得两腿酸软，站立都困难，被先生一拽，差点趴到地上，先生感到身后小人身体倾倒的重量，转身扶住了她，一诺又扑到先生怀里。
“先生。”一诺抬头看着先生，眼里擎着泪水，轻轻一唤，话里满满的委屈。
先生听得身体一震，他好似听到了一诺小时候，撒娇的“先生”、欢乐的“先生”、需要抱抱时的“先生”。
先生顺势抱起一诺，朝车里走去。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初中开始，先生就没再抱过一诺。今天，居然让她重新忆起了久违的温馨的可以治愈一切的怀抱，虽然如此的短暂，却让一诺又看到了光亮。
被抱上车，一诺吓得够呛，她清楚自己这次做得太过分了，现在从死神镰刀下逃生出来，面对即将而来的未知的残酷惩罚，一诺又后悔了，刚才……
想到这里，一诺一顿，一了百了还是算了，可是，要是没有惩罚就好了。
车子发动了。
车内，先生仍没有放开一诺。
先生感觉到怀里的人儿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虽然生气极了，但更多的是心疼，先生不知道一诺为何会选择轻生，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次一诺肯定是吓坏了。
一诺此时确实吓坏了，但躲在先生怀里，刚才鬼门关溜达一圈带来的恐惧已经慢慢褪去了，现在对惩罚的畏惧才更胜一筹。
一诺眼泪忍不住哗得流了下来，但她也不敢大声哭出来，抽抽搭搭地窝在先生怀里抽搐哭啼。
等待的时候难熬得很，不知道到底先生还打不打算惩罚她，一诺偷偷地瞄了一眼先生，先生现在表情异常严肃，眼神里杀气腾腾，一诺心“扑腾扑腾”跳了两下，慢慢又恢复了平静，因为迟迟不见先生的动静，一诺估摸着车上应该是不会了，可能要等到回家。
有了这个粗略的判断，一诺不一会就累了，不仅仅是哭累了，更是那么久的压抑大大耗费了她的精力，一诺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往先生怀里蹭了蹭，就像小时候那样，窝在先生怀里，闻着他的味道睡着了。
先生没有动，任由她使劲朝自己怀里拱，先生怜惜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儿，将粘在她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怕她冻着，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
一诺这小妮子今天实在不像话，离家出走使使小性子发泄一下可以理解，但是，居然直冲进了马路，什么事情非要拿自己的生命……
今天下午，开董事会的功夫，三个小时没查看追踪器，居然玩起了离家出走。许是担心，先生自从在一诺身上安上追踪器，每天都要查看四五次，尤其是上初中后，一诺状态变得极差，先生都是两个小时看一次，生怕一诺出现一丁点闪失的可能。
之所以先生会在一诺身上安装追踪设备，起因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捉迷藏。
“先生，我要玩躲猫猫。”一诺晃着先生的胳膊，快要挂在先生身上了。
先生也就只能停下学习。
“好。”微笑宠溺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
“你蒙眼睛，数到……20。”
“好。”
一诺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先生数完慢悠悠地出了书房。
“藏好了吗，我开始找了，找到了咯吱窝窝。”先生边说，边竖起耳朵听响动，这次一诺藏得很好，并没有发出声响。
一诺惯藏的地方找遍了，居然都没有发现。先生想着这小妮子鬼了，这么会藏了。
先生打电话问了何叔，问他是否去了东院，何叔也没见着。先生更加仔细地屋里屋外，楼上楼下找了一遍，仍是没有发现。
先生着急了，他让何叔拿来扩音器，
“出来吧。”没动静。
“香喷喷的烤鸭出炉了。”没动静。
“出来吧，我认输。”
没过一会，满脸灿烂笑容的一诺从书房里探了探头，跑了出来。
“先生，你输了，不咯吱窝窝了。”说着扑到先生怀里，“烤鸭在哪？我要吃烤鸭。”
第二天，先生就去给一诺买个手表，特意安装了追踪器，另外还有三个微型追踪器，先生也分别陆陆续续地添加在了一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