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诡异的街巷
孙思怡好歹不用再憋着笑，倚着墙笑得乐不可支。
三人见了徐元，毫不掩饰对徐元的崇拜，先是与徐元探讨一番平仄意象，又深入探讨当代诗词大家的诗句，有些学术性问题徐元甚至都没听过，只得苦笑着搪塞过去。
时间流逝，夕阳西下，暮色已深，三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向徐元告辞。
徐元一副“好像身体被掏空”的模样，恹恹的回以微笑。
尼玛，你指望一个前世高考语文一百五十分满分考不到一百的男人跟你们这些内行谈论诗意，确定是认真的？
“徐兄，”刘理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三人都是鹿麓书院刘子昂大儒的亲传弟子，若你想来我鹿麓书院就学，必能有大儒相教。”
孙思怡掩嘴轻笑：“徐元已经是文道魁首郑守生的半个弟子了，一人怎能认二师？”
“差点忘了这事，徐兄大才，早已被郑老先生收入门下。”刘理很是尴尬的挠挠头。
三人这才起身告辞，离开了雅间。
华灯初上，徐元二人没一会儿也走出了茶楼，打算返回府上。
正朝着停靠在市集口的马车走去，茶楼门口却伸出一只小手，拽住了徐元的衣襟。
徐元回头一瞧，是一个衣不裹体浑身脏兮兮的小孩，睁着双大得出奇的水灵眼睛，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
他身体瘦弱，脸蛋却胖嘟嘟的，双手捧着个沾满污垢的破铁腕，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
徐元登时明白，这是个乞讨为生的小孩。再看那隐隐传来妇女与显贵嬉闹声的华贵茶楼，不禁暗道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要从锦囊中拿出一枚银子，孙思怡却蹲伏在地，捏了捏小孩子胖嘟嘟的脸蛋：“好可人的孩子，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
“男孩子。”这小孩怯生生道，然而又指了指手里的破铁腕。
“好，姐姐这就拿给你。”孙思怡笑着从囊中掏出三枚银子，放在破铁腕中，柔声道：“够吗，不够姐姐这里还有。”
小男孩有些受宠若惊的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便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看着小男孩颤巍巍的背影走远，孙思怡起身，清丽面庞生出一抹淡淡的忧愁，道：“大周外有蛮妖以及大齐大夏两国侵扰，内有吏治腐败，国力日渐衰弱，百姓愈发困苦。如你所见，像他这样小小年纪就靠乞讨为生的小孩子，京城一条街能有数十个，雍州倒是少了些。大周表面的歌舞升平，只是假象罢了。”
徐元深以为然，正如郑守生所言，大周王朝内外局势已经相当严峻。
不思变，恐王朝大厦将倾。
同时他也对孙思怡另眼相看，明明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大小姐，却有着一颗怜民忧国之心，当真难能可贵。
两人穿行在熙攘热闹的市集大街，正聊着，孙思怡突然扭头惊呼一声。
徐元顺着孙思怡身后看去，竟还是方才那个小男孩，不过此时的他咬住嘴唇，手指死死捏住孙思怡后摆不放。
“是有什么事需要姐姐帮忙吗？”孙思怡眉开眼笑，正要双手将小男孩抱起，徐元却一把握住她纤细的玉腕，面色凝重的摇摇头。
孙思怡疑惑不解，徐元冷声解释道：“他身上有血。”
仔细观察，小男孩的破布衣服上竟沾满血迹，滴滴答答的染湿了脚下的石瓦。
就连他两双嫩嫩的小手，也淅沥的流淌着鲜红血液。
仿佛从地狱走来的阿修罗。
看着这满身是血的小孩，孙思怡惊呼一声，连连后退，徐元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肢，摇头道：“这孩子没有受伤，他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小男孩又扭头就跑，径直朝着街巷深处跑去。意识到事态严重的徐元沉声道：“事情不太对劲，你先回府上寻求援助，叫上几位高品武者”
可谁知孙思怡却用力摇头：“不，我要跟着你一起去！怎么说我也有九品后期修为，一定能帮上忙的。”
拗不住异常倔强的孙思怡，徐元无奈，只得赶快跟紧小男孩的脚步，带着孙思怡进入幽深的街巷中。
街巷不如市井喧闹，周围是诡异的死寂，视线昏黑，墙壁生长着茂密的青石苔。
两人跟着小男孩左拐右拐，一前一后。愈往街巷深处，视线愈黑，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愈发浓郁。
小男孩的身影最终停在一处院门，院门里类似铁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浓郁到仿佛堆着尸山血海。
孙思怡还是第一次嗅到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当下忍不住扶墙干呕起来。
徐元类似经历比孙思怡多一些，但面色也十分难看。待孙思怡稍好一些，两人便踮起脚，迈入这充满腥臭气味的院门槛。
一进小院，里头的画面登时就让孙思怡呕吐不停。徐元也面色蜡黄，胃里翻江倒海，强忍住呕吐的冲动。
只见不大的小院里，竟堆满了成山的尸体！
看衣着，大多都是如小男孩一般乞讨的孩子，还有几具身躯较大的尸体，看模样像是老迈的流浪汉。
“禽兽”孙思怡看到如此多的小孩尸体七七八八的堆放在一起，他们生前都如小男孩一般是鲜活可爱的生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没有力气起身，一边呕吐一边大哭：“哪个猪狗不如的混蛋啊，竟挑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下手，有种你去杀蛮族，杀妖族啊！”
看着这些脸上依旧残留惊恐神情的小孩尸体，徐元不语，神情却冷得吓人。
他竭力保持镇静，眉头紧皱，为什么这人专挑小孩子下手？
徐元拿青鸾亲手绣的绢布捂住口鼻，上前翻看着一具具幼小的尸体，发现他们的五脏六腑都被残忍的掏空，再翻找那几具老流浪汉的尸身，发现只是其喉咙被利齿咬穿毙命，其余部位并没有残缺。
徐元猜测，这几个流浪汉或许是偶然撞见凶手杀人，才倒霉的被杀人灭口，凶手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那些无依无靠的流浪孩子。
“艹，真特么变态。”徐元心生滔天怒意，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突然他猛的回头，却发现方才还站在门口观望的小男孩，竟不见了人影。
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预感，徐元疾步走出院子，左右眺望，昏黑的巷子里寂静无声，只有一道血迹以脚下为起点延伸，消失在街巷尽头。
孙思怡走了出来，见到这条长长的血迹，顿时明白小男孩恐怕也遭遇不测，狠狠抹掉眼角的泪，咬牙切齿道：“禽兽不如的东西，本小姐一定要给这些孩子们报仇。”
徐元面色如霜的点点头。
心中凛然，既然凶手在这里杀掉了小男孩，那他必定发现自己了，那为何不进院一并铲除掉灭口？
是没有把握？还是故意引向某个地方？
孙思怡正要沿着这血迹走去，徐元一把握住她的皓腕，摇摇头，带着孙思怡朝着血迹的反方向走去。
“这人恐怕和徐璈是一种情况，气运畸变入了魔道，我猜测他的修为是靠着吞食小孩内脏，才得以精进。按照小院早已凝固的血迹推断，恐怕死在他手里的孩子，已经不下上百个了。”徐元面色凝重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就这样放他走吗？我做不到！”孙思怡含着泪，声嘶力竭道。
“冷静一下，这血迹明眼人都看出来是个诱饵。”
徐元沉着道，“我们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反其道而行之，离开街巷，找雍州巡逻军和府上侍卫将这片街巷彻底封查一遍，我不信他能逃出生天。”
孙思怡渐渐冷静下来，她能感知出这屠夫的修为起码在八品之上，况且还入了魔道，凭自己二人的修为只是徒增死亡罢了。
眼下她接受了徐元的建议，擦拭掉眼泪，跟着徐元向着原路返回。
“怎么回事，难不成迷路了？”
两人沿着昏黑腐臭的街巷走了许久，却发现怎么也走不出这片巷子。视线的尽头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是热闹非凡的市集，却怎么也无法走到尽头。
仿佛中间道路被某种力量延伸，延伸得无边无际。
若此时徐元还没发觉这片巷子的诡异之处，那就枉费他前世玩了那么多恐怖向逃生游戏了。
这时，两人步伐同时一顿。
孙思怡双手捂住嘴巴，竭力压抑住想哭出来的冲动。
前方有一道小小的身影，立在路中央，看背影正是那个小男孩。
不过此时的他四肢干瘪，双目空洞无光，五脏六腑被掏得干干净净，正对着两人。
然后便无力倒地，早已没了生机。
“小娃子们，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呀，是这小畜生引你们进来的吗？”
一个后背佝偻得如驮着行李的中年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手指指甲奇长无比，血迹滴答滴答的，顺着指甲尖滴落在地。
皮肤布满褶皱和老年斑，身材苍老如垂髫老人。
然而他面容却十分英俊，鼻梁高挺，五官精致，皮肤嫩如婴孩，显得头与身子极其不对称，仿佛贴上了一层精致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