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景将军原名景全，是景氏旁支一脉的公子，后来因为修炼邪功导致走火入魔，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

    干燥蓬乱的长发下，一双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瘦骨嶙峋的身体松松垮垮挂着两件衣物，景全光脚踩在积雪里。

    “哈哈——你是哪门哪户来找我报仇的？不用告诉我，直接动手罢。”景全仰天大笑，呼吸之间喷出一股浊臭之气。

    甫一看去，便知这人寿命将近。婵巫腾空而起，如雨燕之姿，逼近景全，抬手刺出九格木。

    景全不以为意，耻笑连连，等剑尖逼至身前才身形微动，往后腾空翻了个筋斗。

    婵巫丝毫不慌，提剑一挑一刺，意图封锁景全的退路。

    横刃将近，谁知景全徒手便接，刹那间火光四溅，宛如流星烟花。九格木发出铮铮音，婵巫意念一动，下身化为蛇尾猛地一甩。

    “嘭——”景全躲避不及，硬生生地被掀翻在地，胸口一滞吐出一滩黑血。

    “哈哈——”他毫不在意，大笑一声，继而身体燃火。眨眼功夫，衣料连着皮肉灰飞烟灭。

    除了脑袋，全身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骨架，手指骨极长，指尖生着鹰嘴形状的指甲，在朦胧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绿光。景全佝偻着身体，像四脚动物般爬行着。

    这是什么怪物？婵巫瞪大眼，嘴唇抿的死紧，背部逐渐浸出一些冷汗。年幼时的恐惧蠢蠢欲动，婵巫立马默念白毛仙师教她的咒语。

    同时剑滑出手掌，朝景全飞刺去。地面上正抽搐的身体察觉危险，正要侧身避开，却被接连而来的妖力掌印封锁住前后去路。躲闪不及他只得受了这一剑，寒光乍现，一排肋骨被削断。

    未等他缓和过来，早已恢复清明的婵巫，乘胜追击，又是几道妖力掌印和蛇尾鞭打伺候。景全毫无反手之力，连连败退被打到院子死角。

    灯笼的光线太暗，院子角落一片黑，看不见景全的情况。

    婵巫垂目，伸手一弹，幽夜中突然亮起一簇明黄的火光。

    “去——”那火光便飞往院子死角上空，顿时角落里物什、人影清晰可见。

    只见景全蜷缩在地，骨架上的火焰逐渐衰微。等最后一丝火焰熄灭时，婵巫恰好停在三尺之外。

    九格木飞回她的手中，此刻，婵巫正低头看着景全，右手持剑对准景全的脑袋。

    “你以为现在杀的了我？”怨恨的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景全费力翻身，肚皮望天。一个力道没掌握好摔到地板上，骨头撞的咯咯作响。

    话落，骨架肉眼可见地增大，景全收腹一跃而起，像一条发疯的野狗直冲向婵巫。

    婵巫先顺势退后两三步，蛇尾又变作人的双腿，轻跃上屋顶和“疯狗”搏斗起来。

    期间使用妖术竟完全无用，震惊之余，婵巫只好使用武力。两方针锋相对，不相上下。

    从屋顶打到地面，扬起一地积雪，又飞身打到树梢上，掀起狂风阵阵。“轰隆———”三间连屋承受不住重力，骨脊生断，坍塌倒，刚落地的雪又返身回天。

    景全抬出左臂抵挡九格木的剑锋，剑身震动发出一声清鸣。只听他不屑睨眼，耻笑道：“就凭你这功夫，修行到我入黄土也不见得打得赢我！”

    “什么东西也能入黄土？你也太高看你自己！”婵巫打的衣衫、发髻凌乱，然而剑招丝毫不乱，下盘沉稳。

    虽然神情泰然，但婵巫实则心中也有些焦急。眼看景全毫无困顿之意，再这样打下去，情况非常不利。

    “你说这奇不奇怪？我渴望动物的利爪、毒牙……拼命学习动物的习性，而你拥有这些杀人利器却偏偏学人。”景全忽然歪头道，“你真是暴殄天物——”

    他说什么？婵巫动作一滞，继而察觉头顶掀来一阵寒风，下一秒身体下沉，翻手将剑往上空刺去。青光直斩云间。

    阴云退散，月光幽冷。好似世间万物披上一身华装。

    婵巫一手撑地借力，整个身体顺势倒翻，随即起身环顾四周，已不见景全的身影。

    闭目侧耳倾听，东、北、西、南四方皆隐隐传来簌簌声，像是身在树林中心，林风自四面而下，竟分辨不出景全身在何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婵巫不得不承认这点。手握剑柄，时松时紧，婵巫暗中施法护住重要心脉，不动声色地关注着空气流动。

    月华洒在她的手背上，洁白无瑕。

    是什么让景全这么强大？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忽然眼前浮现一轮皎洁的明月，不一会儿天角出现一个黑点，黑点愈长愈大，最后直接吞噬掉月亮。

    电光火石间，婵巫抓住一闪而过的真相，烦闷沉重的心情霎时清空。

    她知道了，景全学的是“天狗食月”中的天狗——既然景姓的天狗“食用”月之辉的力量，那就让他吃个够！

    甫一睁眼，一道带着腥臭气息的黑影已闪至身前，利爪前抓。

    婵巫往后一仰，双腿朝前一踢，双手支地堪堪避开暴雨般袭来的尖刺。再一翻身，挑剑朝虚空斩去两三道寒芒。随后咬破左手手腕，照着脑海里熟悉的纹路暗自画起阵法。

    “啊——”一道剑芒打到景全，他吃痛怒喝，仰天长啸。两手划地，喉咙里发出闷闷地狗哼，随后朝婵巫狂奔而来。

    婵巫冷笑一声，将鲜血抹到九格木剑身上，冷喝道：“去！”

    青光泠泠，剑身中奔出一条青龙，龙吟冲天，和景全相撞发出一道“轰隆”巨响。这方天幕陡然亮如白昼。

    正在书房里熬夜写公文的景氏，忽的站起身，睁着老花眼，望着东北方向，呢喃：“那边怎么回事？”

    只见青龙一出，婵巫立即转身，沿着院墙疾步而走，左手腕鲜血直流。

    白光幽寂之后，一具白骨架幽幽起身，摇摇晃晃追来，速度极快。

    余光扫到白骨，婵巫拧眉，加紧速度，见腕间血止，又划开一道更大的口子。鲜血娟娟流出。

    约莫两三息，肩膀陡然发凉，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桀桀笑声，心下一惊。他怎的力量更强了，这般无声无息。

    婵巫甫一垂眸，趁其不备，蛮力挣脱白骨爪束缚，脚底腾空便要坠下。两指紧抓瓦片一路下滑，幸而抓住凸出的一个木制塑像。

    在断裂前，一个晃身，翻身飞回屋顶，然后在屋沿上奔走，鲜血洒了一路。

    景全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见她又翻上屋顶，仰头嘶吼一声，四肢趴到屋顶，一边追一边释放毒气。

    “啊哈——”婵巫微微喘着气，只觉肩膀那处凉飕飕的，一会儿又火烧般的疼痛。这会儿子脑袋也有些发昏，也许是血放多了，也许是别的原因。

    总之，她现在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凭本能跑。好在她运气一向好，等这次血止住前，阵法终于被她画成，在摔下屋顶时，婵巫快速默念咒语。

    眼睑半阖，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婵巫。一阵金光从心口流出，渐渐包围住婵巫的身体。

    景全已逼近身前，尖爪碰到金线发出铮的响声，而婵巫完好无损。

    他不信邪，双爪一齐抓向金线，“铮铮”指甲反倒被折断几个。景全顿时愤恨大叫，刚要再出手攻击时，却见周围月光大盛。

    景全心头一跳。

    而婵巫念完咒语，则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也因此没能目睹景全爆炸成灰烬的场面。

    黯淡的天空伴随一声轰隆，突然出现一个燃烧的圆球，大概有三间房子那么大。

    这下景氏再也坐不住了，连忙带人赶往菊院。他要看看景全在作什么妖。

    人刚至菊园墙外，那圆球膨胀到极点再也吸收不了月之辉，而月之辉还在强行灌注体内。

    “砰砰—砰砰—砰”圆球迸裂，活像老天放了个“连环炮”。臭气熏天，眼见一股绿□□体汹涌而至，一行人连忙退后逃命。

    “啊哟——”刚跑出几来步，景氏被飞溅四落的碎片砸中，哀嚎一声倒地不起。没过一会儿，全身抽搐，就这么嗝屁走了。

    翌日，朝霞初升。一片废墟里艰难爬出一个黑衣人。

    “啧——”扫到肩膀那黑气笼罩的伤口，婵巫轻嗤一声。右手隔空盖上伤口，婵巫想要用妖力逼出毒气。

    一刻钟过去，伤口毫无好转迹象，环绕的黑气变幻出各种形状，似乎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抬头看了眼天色，还有最后一天，她得抓紧了。摇摇晃晃站起身，婵巫往几处关键的穴位一点，缓慢地挪动。胸口像破开的窗户，呼啦呼啦漏气，还带着火辣辣的痛意。

    出了院子，外围站着一排排士兵。眼皮微抬，婵巫轻飘飘扫了眼，伸手提剑。

    一道青光闪耀，婵巫已走出士兵的包围圈，“呲啦——”九格木划过地面留下一道细长的凹槽。

    肩膀上的黑气愈发浓郁，身形一晃，她差点维持不了人形。面前景象模糊变红，体内的狂躁戾气越来越盛，婵巫暗道，景全的毒爪子可真毒。

    她强忍住体内毒气，很快翻出景府，摔倒在地。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忽听一道凉凉的口音：“毒气已侵入五脏内府，你马上要死了。”

    闻声，婵巫抬眸望去，和一双金色竖瞳对视。一旁的高树上垂着一条青绿长蛇，蛇头带着一顶草帽，时不时吐出猩红长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