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破庙里神像早已脱漆倒塌，火光昏暗，平日慈眉善目的面孔显出狰狞神态。这种深山破庙一般供奉邪神鬼怪之类，庙内阴森森的寒凉。
婵巫和马儿呆在火堆边，庙外寒风呼嚎，这深山老林的让马在一边呆着确实不安全。
双腿微屈，婵巫信手拨弄着柴火，忽的打了个哈欠：“困了，我睡了。”
说完，往马身拍了一道符，搁地一躺转眼睡着。
“呼呼———”庙外风势渐大。
不知多久，睡梦酣然时，婵巫感觉有温热的气流喷到她的手指上，骨头里一股子冷意攀升。婵巫向来精神足，但不知为何今日这般困，好在她睡眠浅，很快神府恢复清明。
深山老林就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多，围着她的东西长的像蜘蛛，但有一双鸟类的翅膀。这玩意个头很大，却没有五官，看来是一只修为浅薄的变异蜘蛛。
暗中观察下来，婵巫心中已有主意。待那蜘蛛抬着前面的两条腿靠近时，婵巫装作翻身一下躲开，继而一巴掌隔空打到蜘蛛脸上。
这巴掌裹挟着至阳法术，刚挨上，蜘蛛的脸就“滋滋—”灼烧起来，痛的蜘蛛在地上翻筋斗。
过一会儿，那蜘蛛从地上弹起，跳出窗户，不知跑哪儿了。终于清净了，婵巫闭着眼如此想道。
此时再睡也不得劲，索性把火拨大一点，她睁眼等待天亮。
约莫三四个时辰过去，忽然听到庙外有脚步声靠近，还不止一两个。
“咔吱——”庙门被人推开，一行人神色慌张的赶进来，再“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有火！”其中一个人惊呼，众人举头看向火堆。对方张望片刻，婵巫听到他们不确定地问：“阁下，是人是鬼还是妖？”
闻言抬眸望去，眼瞳无声睁大，婵巫立时站起，急急走向一位紫衣女子，脚步却到一半停下，问：“景荣、是你吗？”
站在一众童孩间的俏丽女子正是景荣，她此刻也不可置信地回望婵巫：“是我，婵巫。”
“你怎会在这里？”两人同时出口相问，又齐齐笑开。
“你先说吧。”婵巫邀众人到火堆边一坐，随后和景荣走到角落谈心。
“我好像忘记了一些事。自上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被送出宫——而且我还被休了。”景荣说着顿了顿，“心想着早点回郢都弄清缘由，哪知道在这里就遇见你了。”
一番话下来，听得婵巫直皱眉头，她将自己所闻吐露出来：“可郢都里流传的是你已经不在的消息……”
两人的实话大相径庭，但她们都相信对方不会欺骗自己，那就是芈伊的问题了。
“你还要回郢都吗？”婵巫闷闷的问。
景荣看着她，眼睛里淌着星光，笑着摇头：“既然我父亲他们安然无事，那我就不回了，好好享受这大好山水。”
“你要去清远赋职吗？”景荣反问。
“额——我已经错过了。我在天柱山呆了十年，第一次下山还未游山玩水过。”婵巫低下头，语气越发不确定，“外面豺狼虎豹、妖魔多，不如———结个伴？”
“啊这——”景荣垂眸，装作思索，眼中闪过好笑，这番姿态被婵巫瞧个清清楚楚。算了，景荣爱这样玩就随她意好喽。
“让我想想，明天再告诉你。”景荣浅笑。
闻言，婵巫点头，补充道：“我后天要回郢都一趟，有重要的事要办，在这之前告诉我就行。”
说完，两人回到火堆旁，见众人面上神色忿忿、唉声叹气。不禁转头小声问景荣：“怎么回事啊？”
“今夜有只长的像蜘蛛的妖怪袭村，吃了不少人……”景荣同样小声回答，两人在一边说悄悄话，不一会儿发现空气安静下来，众人直看着她俩。
“怎么了？”
“没事没事！”村民们连连摆手。
奇奇怪怪，婵巫心道，不过眼下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做。这些村民都是隔壁山下的金牛村住户，历来安居乐业，不知为何这两年出了个妖物作怪。
这妖长的像蜘蛛，生着一双羽毛翅膀，开始偷鸡鸭狗类的家禽家畜，后来就偷袭落单的人，也从先前的一个两个……到现在屠村。前来投宿的景荣恰好遇上这事，这群村民好心救了她并一齐带走了。
“哎呦——我的大孙子呀！”说着，有个穿棉布的老婆子大哭拍腿，神色凄凄。身旁的村民无不安慰或是流涕，唯有最边上的一个瘦高的男子不闻不语。
婵巫心下奇怪，戳了戳一个穿着像书生的中年男子，指了下人问道：“他是谁？”
这中年男子叫王恭，是个老秀才，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道：“这人叫王四，也是可怜人。他的婆娘和人跑了，这人没追到，失魂落魄地进山拜神，回来带回一个小姑娘，粉雪可爱。”
“可是一年半载，小姑娘感染伤寒挂了。这人就变得沉默寡言，有时疯疯癫癫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他在屋里大喊大叫。”
“他叫些什么话？”这时景荣也来了兴致，问道。
还未等秀才开口，另一位坐的近的妇女，一边给孩子喂奶，抢先道：“有一次我干活晚了，经过王四家，听到他哭着喊：救命，再然后听到钝肉磨刀的声音。咦——真是瘆人。”
估计王四遇到妖怪了，这也不死不残着实厉害。婵巫暗中盯着王四的一举一动，可见他并无奇怪的动作，虽如此也不松懈。
屋外风雪渐小，天光渐明，众人也开始活泛起来。
“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等天亮回去看看，然后收拾细软各自逃走吧。”
“那要是妖怪还等在村子里怎么办？”
“不如我们去找仙师灭了这妖怪给家人报仇，还我们安宁！”这话一落，村民顿时沸腾起来，磨拳擦掌就要去找仙师，连神情恍惚的王四也睁眼看向说这话的人，眼神放光。
王四左脸有一个巴掌印，半响婵巫才收回视线，心里已经有底。哼，果然此王四非彼王四。
察觉到有手指轻点她的皮肤，余光一扫瞟到景荣，转头正好撞上景荣询问的眼神。
思及那只妖怪，于是婵巫倾身凑到景荣耳边，低声道：“小心王四。”
另一只手将保护符塞进景荣手中。
待众人话说的差不多了，婵巫清嗓开口道：“不瞒各位，婵某今夜在此庙过夜，半睡之时有东西戏弄我，被我一巴掌拍走。我也因此惊醒，看到那东西的背影着实和你们讲的妖怪一样，长有翅膀的蜘蛛。”
“那这儿岂不是那妖怪的老巢？”一时间，落针可闻，村民们神色大惊，作势要起身奔出去。
婵巫笑笑，拦住他们劝道：“这荒野之地也不只一个妖怪啊，现在出去很危险。”
“那怎么办？总比待在这儿等人家享用来的好！”说罢，有年轻气壮的小伙子推开她，径自打头离去。走到雪地里一回头，却发现剩下的村民还干站着，小伙子立时气的发抖。
“大人可有法子对付那妖怪？求求你了———”
“别——这正是接下来我要说的。”婵巫拦住要下跪的村民，又变出二十几道黄符，分别赠予各位村民，又叫了声青年过来帮忙。
那人脸一红，小跑进来赔罪，勤勤恳恳地帮忙。婵巫被村民围着一圈，高声道：“这黄符有保安全的作用，一定不要给别人，要攥紧手里。”
“而且这符还有甄别人妖鬼怪之用，拿到符纸的人只要念出：有灵显灵，无灵保人。是妖怪的话符纸就会发光然后变成石子。当然，默念也可。”话毕，让青年分符。
“有灵显灵，无灵保人……”
等到王四时，他怎么也不肯接符，这让青年有些恼怒，朝王四叫道：“如果你不接，那你就走。”
王四眨了眼，黝黑的瞳孔逐渐拉长拉细。青年瞧见，眼白一翻倒地不醒。婵巫轻叹一声，对身旁的景荣道：“景荣你坐在这儿帮忙看下火，别冷着了。”
“你自当心安全。”长袖轻摆，人又安稳坐下。
“啊—啊，妖怪——”在村民惊恐的叫喊声里，王四的头顶裂开，里面爬出一只长着翅膀的蜘蛛，正是村民口中的妖怪。
“大人救命！”村民朝她喊道，婵巫摆手，那群人便要冲出祠庙却无一例外被撞回来。大门被人封住了。
只见那只蜘蛛没有五官的脸扭曲在一起，像一团被揉拧的面团，充斥着得意之色。空气中回荡桀桀之声：“这可是我的地盘，还想跑？”
“别以为你有几张符就可以对付我？哼——”话落，蜘蛛身影消失，下一秒落在婵巫面前，伸出毒刺。
婵巫眼也不眨，视线紧跟着蜘蛛精的毒刺走，可把蜘蛛精给唬着了。它有些犹豫，不敢上前，最终被婵巫一脚给踹到墙角。
她冷脸上前，伸手朝蜘蛛打出几掌妖风，直接将那蜘蛛拍个重伤。这种修行不够的妖物也能横冲直闯人间，一个胆大的成人都能打怕它，真是有伤妖颜。
身为妖，婵巫可以看见蜘蛛身上笼罩着一层氤气，不过却成黑色，像墨滴到清水里散开的样子。
她将重伤的蜘蛛交付给村民，嘱咐道：“它吃了村里那么多人，现在由你们决定它的去路。”
“杀了它！”
“既然如此，你们最好用桑木烧，这样它就能魂飞魄散，不会化鬼作恶。”
天一亮，村民们起身告辞，临走前再次躬身道谢。不过，婵巫两个没看见。
景荣枕着婵巫的胳膊酣睡着，而婵巫则歪头靠在祭台桌腿上浅眠。
火堆因没人看管，没过多久熄灭了，祠庙内陷入一片黑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