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090章
云奚对卿长渊内心的波涛汹涌毫无知觉。
他忙着等死。
真正意义上的等死。
云奚早就做好给卿长渊挡刀挡矛挡剑挡枪的准备,甚至在歌舞坊头一次遇到卿长渊开始,就盘算好自己在文中宴以什么姿势负伤,以什么神情倒下去,才更显风姿绰约,令卿长渊我见犹怜。
什么嘤咛一声,唇角流下一线猩红的血。
什么悲痛摸脸,手伸到一半便无力垂落。
…他早就拿枕头和茶水悄咪咪排练好多次了,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云奚一边吃葡萄吐葡萄皮,一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就等着哪里冒出个人,哇哇哇就往这冲。
看着神情慎重好比母鸡护着小鸡崽的云奚,司命忍不住流露动容的泪水,“你是要用死亡向帝君证明,你对他的爱,跨越生死吗?”
云奚难以置信:“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明明是要证明,只要他弄不死我,我就还缠着他,烈女怕缠男,我,就是缠男!”
司命:“…是我高估你了。”
动容的泪水:告辞。
他看看被云奚压得嘴唇紧抿,但还是坚持用手挡着云奚腰间的卿烈女…其实也不怎么烈的样子。
虽然但是,司命还是替云奚不值。
司命发出灵魂三问:“奚奚,你这样为帝君,帝君却不待见你,旁人瞧着,你不害臊吗?你不觉得不值当吗?你不难过吗?”
云奚昂首挺胸,“我喜欢他,我对我喜欢的人好,又不是对旁人喜欢的人好,为什么要害臊?而且哪里不值当了,我喜欢他,他哪天也许就喜欢我了呢?”
司命:“…”
瞧这模样,见鬼,竟然还挺自豪。
司命给他泼冷水:“如果他一直不喜欢你呢?”
云奚想了想:“不会,他不会不喜欢我。”
司命:“…我是说如果。”
云奚:“不听不听蛤蟆念经。”
司命:“…”
司命再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
谁都想拥有一个小太阳,但不是谁都愿意去当别人的太阳。
司命就没见过云奚这样的石头,矛盾得很。
情为劫,风月之事本就不受神仙们待见,而云奚毫无忌惮,义无反顾就往万丈红尘里一滚。
分明是个不通情愫的石头,被喜欢时无知无觉,浑似没有心肝,喜欢人时,又能把能给的东西都给出来。
不瞻前顾后,不在意利害得失…就算他死了还会活过来,但疼还是要疼的。
云奚多么怕疼,彼时玉片磕一下手指,能把天嗷下来。如今知道那么多刺客,却丝毫不怂。
确实不怂。
但等是认真等着了,云奚一直到宴会快结束,也只有一个刺客出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几队刺客,多少都知晓彼此的存在,为了最大限度地活下去,都想等着现场一片混乱时,浑水摸鱼。
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除了…炮挥刺客团。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二堂主如何被迫靠在那暴君身上,又如何被迫亵玩着肉体,眼睛都红了。
这么久了,就算养一只小猪崽,也长成大猪了。
更何况,他们二堂主可比猪能吃多了,就这样叫那根白菜引走,他们实在不甘心。
云奚虽能吃了些,吵闹了些,但怎么说,也是他们堂主!
他的娘子,还在等他归家!
俊杰不甘地仇视着暴君,然后看向桂熊。
桂熊了然,手往身下一摸,正要拔剑而起,直取暴君首级,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嗷呜!!”
一个打扮奇异,深眼高鼻的异国人不知从哪棵树上一跃而下,抱着藤蔓就朝着高台冲去。
乍一看,就很像一只巨大的猿猴。
猿猴一边过去一边嘭嘭嘭地锤着自己胸口,他的周身都是为了隐蔽而装扮的树枝和皮毛,一锤之下,树叶皮毛娑娑而下,砸了台下不知所然的臣子们满头满脸。
云奚认得他,是那个哐哐砸墙的异国侍卫。
想来,不成功,便成人,侍卫和侍人,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他这是为他的未来,努力最后一把。
这注定是一场悲壮的战役。
他为他的尊严而战。
更为他此生唯一的爱情。
…然后就悲壮地砸在莲花台上。
那一声惨叫,怎么说呢,就,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
异国侍卫的哭嚎贡献了文中宴上,除去有个高大的舞姬被陛下看上之外的第二个看点——有只猴子从树上摔下来,险些摔死。
而那时迟这时快,一群侍卫唰唰唰从天而降,刀尖齐刷刷地抵着他的咽喉。
锋芒逼人,铁光刺眼。
肃杀之气顿起。
侍卫之多,也就比刺客们多个五六七八十个人吧。
刺杀暴君,是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不是为了更早地去死。
杀神般的侍卫,成功震慑住了众位刺客。
桂熊默默地咽了口口水,俊杰摸卷刀的手从腰边划过,果断撩起裙摆,并对不远处看他的大臣抛了个媚眼。
桂熊不甘:“堂主!”
兄弟们悲伤:“堂主!”
俊杰咬牙暗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炮挥刺客团初次出战,跳了场艳舞,损失了个堂主。
回到根据地的众刺客迎风流泪,也不知坚贞不屈的二堂主,会在宫里遭受着怎样的屈辱。
而坚贞不屈的二堂主乐颠颠地,顺理成章,又十分不顺理成章地回到宫里,集新欢和旧爱为一身,成了陛下仅有的三个妃子中的两个。
作为四舍五入后宫里只有一个云奚的陛下本下,卿长渊数夜未眠,对自己进行各种灵魂质问。
并决定对云奚各种暗中观察。
前者完全是每个情窦初开之人的通想,什么他是何时喜欢云奚,为什么喜欢云奚,喜欢云奚哪里,诸如此般。
毕竟知道自己喜欢云奚,暂时还只是知道。
而后者,观察还没开始,望财便将皇后娘娘今日吃了几碟点心,看了几本话本子,白妃试图找皇后多少次被拒一一汇报。
望财细致地说完了,陛下还是靠在那里,眉眼郁郁,许久不曾说话。
小心翼翼地抬眼,就见陛下将杯盏放在唇边,随机,一口水便呛在喉里,咳得说不出话来。
望财一惊:“陛下?”
好不容易顺过气,卿长渊低声问:“孤最近所作所为可还有异常?譬如,让你瞧皇后做了什么之类。”
卿长渊声音低,望财的声音便更低,有些小心翼翼地意思,“陛下您不是一直都这样,查娘娘的举动什么的。”
卿长渊:“有吗?”
望财小心翼翼:“没、没有吗?”
卿长渊:“…”
后知后觉的卿长渊沉默了,于是暗中观察便成了明面观察。
下了朝,卿长渊专门到皇后宫中,一开门,扶贵哐当一声就跪下了,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不论是在宫内还是宫外,看到卿长渊,扶贵都先是一个五体投地。
卿长渊只问:“皇后呢?”
一眼看去,陈设如旧,并无云奚的身影,他的声音淡淡回响,倒显出一种空旷的寂寥。
扶贵小声:“还、还在床上。”
卿长渊费解地拧眉:“…现已过午时了。”
在宫外时,除了第一夜打闹后倦怠,卿长渊并不与云奚同床。
云奚睡相太差,又太过黏人,一觉醒来,手都不知胡乱塞在哪里。
而歌舞坊又只有白日不接待客人时,才有闲暇调教众人,云奚再如何,也要被拖着去学舞,故而卿长渊还是才知道,云奚竟这样能睡。
扶贵头垂得更低,“奴、奴不敢唤。”
卿长渊敢。
几层帘帐掀开,先瞧见的,是一大把散在枕上的柔软长发。
天气才入秋不久,屋中便放了火炉,榻上也换了厚被,云奚整个人团着,裹得严严实实,就半张脸露在被子外边。
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睡得十分香甜。
卿长渊将手戳在云奚脸上,“醒醒,云奚,醒醒。”
戳一下,云奚皱眉。
戳两下,云奚翻身。
戳三下,云奚一把将卿长渊直接拉下去,含糊地嘟囔:“不吵,卿郎…”
卿长渊表情瞬间凝固:“松手!”
他往后躲,没躲开,被拉得直往床上扑,好在手肘半撑着,嘴唇才只是险险擦过云奚的鼻尖。
云奚困了吧唧的,如言松了手,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往上一伸爪爪,隔着被子把僵成棒槌的卿长渊结结实实搂住,鼻尖在熟悉的脖颈间一吸。
云奚眼睛都没睁开,摸索着才将被子掀开一角,“睡觉嘛?”
卿长渊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挣扎了一下:“不睡!”
…
等云奚醒来,整个宫中独留下一脸古怪的扶贵,说陛下来过了,又跑了,跑得好快,好像身后有老虎在追。
再是夜里。
已过夜半,卿长渊改完奏折,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松柏。
平日这时候,云奚还在树上挂着。
叹了口气,卿长渊带着望财四处走走,走着走着,便隔着窗,瞧见皇后宫里边似有一大团明明暗暗的光。
进去了,那光从被子底下透出,里边一大坨什么,正扭啊扭啊的。
卿长渊心里有数,果不其然,一掀开,玻璃灯罩里的灯火明亮,云奚趴在上边,勤学苦读用功得很。
云奚一脸震惊,飞快地往肚子下塞话本子。
将话本子拎起来抖抖,卿长渊念道:“状元,不可以碰那里,霸道君上和他的落跑小白狐,凶残暴君是我的小甜心…”
顿了顿,卿长渊不忍直视:“看不出来,皇后涉猎愈丰啊。”
然后就对上云奚泪流满面的脸。
卿长渊:“孤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哭了?”
云奚眼圈红红的,“不是,他们真的太可怜了!”
卿长渊:“…”
吸吸鼻子,云奚扒拉回那几本话本子,护得紧紧的:“这几本不能给你,我还没看完的。”
卿长渊:“……”
将话本子撇开,见卿长渊一脸复杂,云奚突然明白了,“你是要我侍寝吗?”
皇帝大半夜的来找皇后,不是侍寝还能干嘛呢?
你不侍我不侍,妃嫔明天就去世。
你不搞我不搞,陛下怎么睡得好?
云奚迅速把眼泪一收,飞快地解开自己中衣,眼睛一闭,往后一靠,就差没把“陛下,快来蹂躏臣妾吧”写在脸上。
卿长渊:“…”
卿长渊神情复杂,他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摸摸自己居然砰砰直跳的心脏,觉得自己多半有什么大病。
而云奚看着一言不合转头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卿长渊,也很搞不懂。
卿长渊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大半夜来找自己,居然不要自己侍寝?
他衣服都脱了,就这?
作者有话要说:
卿长渊:暗中观察jpg
卿长渊:他何德何能让孤喜欢
云崽:贴贴!
卿长渊:…贴贴
——
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三峡
——
云崽颠颠地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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