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044章
自从云奚当了狐狸,便难免沾染了狐狸的习性,譬如,懒,再譬如,吃鸡。
他爱吃鸡,爱到哪怕白日里吃了,夜里在梦中也得吃两口的程度。
而彼时,他正遨游在母鸡群中,母鸡们排排坐着,个个身娇体软,脂肥肉厚,还都收敛着尖喙。
然后,云奚坐在最高的鸡窝上,这边咬一下,那边啃一口…啊,烧烤味,酱香味,麻辣味,入口肥而不腻,余味长留,堪称狐界极乐。
正要再来一口嘎嘣脆,再然后,他就醒了。
还有什么事,比做梦做得好端端香喷喷,被人叫醒更痛苦的?
…有,被人踩醒。
云奚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就这样被卿蓝给踩了。
踩的还是前不久被卿蓝啃过一口的爪子。
好吧,他知道了,卿蓝眼神是真的不好。
而眼神不好的卿蓝显然也有点茫然,漆黑的眼珠瞧了云奚,像是在反应发生了什么。
他才醒过来,头发不曾束起,这样瞧着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呆萌。
白衣垂地,卿蓝蹲下身,微微蹙眉,“疼吗?”
云奚毫不犹豫地疯狂点头,往后像人似的一坐,活像个委屈巴巴的米罐罐。
米罐罐捂着爪爪,有一下没一下地叫得愈发凄哀。
卿蓝抿着唇,神情凝重。
云奚叫得声音小了点,爪子挡着眼睛,悄咪咪地看。
这狡猾的狐狸是装的。
卿蓝挺轻的,踩得也不重。
哪怕是云奚前面嗷的那几嗓子,也是因为到了嘴的母鸡没了,加上有点被吓着。
但这时候不碰瓷什么时候碰瓷?
这时候不坑帝君什么时候坑帝君?
蚊子肉也是肉,小泥坑也是坑。
物质上,卿蓝不给个百八十万斤粮食他是绝不可能起身的。
精神上,卿蓝最好还要愧疚到不可自拔以泪洗面,毕竟他伤害了一只弱小的狐狸。
而就在弱小的狐狸本狸满心畅享着美好未来,坐等卿蓝的反应时。
卿蓝就反应了。
——他直接躺了下来。
云奚:“…?”
闭了闭眼,再睁开,好的,卿蓝确实躺下来了,就躺在他身边。
云奚:“?”
黑发如泼,肤白胜雪,卿蓝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踩回来吧。”
云奚:“??”
云奚:“???”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卿蓝侧过头,眸子望着他,真心实意的疑惑,“你不踩吗?”
云奚:“…”
他要踩吗?
他能踩吗?
顿顿饱和一顿饱他还是明白的。
腹内空空,怎能下爪爪?身负使命,怎敢使意气?
有道是,小爪一挥,无家可归。小爪一抓,四海为家。
云奚犹豫半天,默默地伸出爪尖,又默默地收回爪尖,反复多次,到底没能踩上去。
而卿蓝坐起身,看着云奚蹲在一旁,蜷着只爪爪,还是那样地看着他。
那样似乎触动灵魂最深处般的,干净、澄澈的目光。
好像在很多年前,在他已经不记得的时候,有谁曾用这双眼睛深深地凝望过他。
卿蓝疑惑地感受着这种陌生的触动。
不知怎地,他主动托住云奚的尾巴,堪称温柔地把狐狸抱了起来。
…然后他发现,自己不微微抬起下颌,都瞧不见前边的路。
昨日拜师,今日理应去看看新徒弟。
卿蓝从未有过徒弟,故而一切都要自己去做,好在,他是见过旁的仙主是怎么教导徒弟的。
于是,云奚只感觉眼前唰唰唰地几下,就见那根藤蔓不知从大殿的哪些角落里,扒出一堆粘满灰尘,但一看就知道是秘籍的书本。
…毕竟书的封面上就两个硕大的墨笔黑字,《秘籍》。
端着云奚,带着那一堆秘籍,卿蓝一路艰难行来,好不容易走到安置白无染的偏殿中,左右环视,却没看到小徒弟的身影。
…他新鲜出炉的小徒弟在他的宫殿外,站了一个通宵。
是的,现在还站着…因为那是后门。
白无染人已经木了。
他眼前不断出现,红红的狐狸走进卿蓝的宫中时的样子,就像一团火,走进厚重的冰层。
再不曾出来。
尚是早春,微风冰凉,温度一点点从指尖抽离,心口都结了冰。
白无染浑浑噩噩地想了一整夜,想起自己最初记忆中女人温柔的脸,想起喧嚣闹市中追赶咒骂着流浪孩子们的男人,无数完整的画面被撕扯成碎片,最后定格在一个男人诡谲的脸。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
在他五六岁那年,曾被辗转卖进一个院子。
是一个高官的院子,人牙子们说,那个高官高价收购了很多孩子和野兽。
在白无染在街头为了一口饭苦苦挣扎时,听说了不少那位高官的事例,像是俗世意义上最标准的好官,所有人都称赞他廉洁公正,爱民如子。
白无涯那时很开心地想,那位官员一定会给他吃干净的食物,给他穿最整齐的衣服,还让他像俗世意义上最寻常的孩子。
而他会用一生报答他,忠诚,乃至生命。
抱着这样的期望,揣着甚至是庆幸的,感谢上苍的心情,他踏进那个院子,然后见识了什么是人间地狱。
好在,他杀掉了那头血淋淋的野狼。
他逃出来了。
后来,白无染长大了些,就知道,高位者的身体里往往有填不满的黑洞,他们更容易被空虚驱使,不住地寻求刺激。
而刺激,往往是别人的痛苦,哀求,甚至死亡。
白无染没有想到,卿蓝也会是这样的人。
而卿蓝现在只是咬一口,可未来呢。
扒皮抽筋?椎骨挑髓?
那些上位者,瞧着冷冷冰冰不谙世事,谁知道能做什么。
白无染当初被那些孩子们拖进小巷里时,就怀了必死之心。
太累了,他已经不想反抗,不想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是狐狸救了他。
他不想再为了一己私欲,害死狐狸。
白无染决心要跟云奚好好聊聊。
一生不过百年,大不了他不修仙了,他就带着狐狸离开这里。
他们到深山老林里去,到青云门找不到的地方去,他愿意给狐狸打一辈子的兔子。
可他的凌云壮志没能告诉云奚,也压根没能跟云奚好好聊聊。
因为接下来,云奚只要出现在人前,都一直一直都被卿蓝端在怀里。
这其实不能怪卿蓝,他其实也不想每天用鼻孔看人,但一放下云奚,云奚就瘸着脚脚哀哀地叫。
可每当云奚用那双眼睛望着他,卿蓝就感觉自己脑子里什么东西嘎嘣一下,再反应过来,眼前视野大半,又被红了吧唧的绒毛毛狐狸球占据。
不过云奚觉得,这其实也不能怪他。
他的理智告诉他哒咩哒咩哒咩,但爪爪很诚实地扒住卿蓝的肩,并且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司命都说了,剧情是他化人之后才展开的,所以还早。
只要化人之后,别让卿蓝发现他是谁不就成了?
剧情是死的,狐狸是活的嘛。
云奚舔舔毛,自我安慰完毕,就继续享受清新的高处空气。
它之前都看不到人脸,只能看到一堆腿,每次只能给以腿辨人。
而这段时间窝在卿蓝怀里,可谓是一览众仙矮。
更十分令人诧异的是,他清楚地看到一个仙主,头发是从后脑勺梳到前面充当刘海。
就,很特别。
当然,云奚看众人多稀奇,众人就看云奚多惊奇。
没有人看见个仙气飘飘的仙尊,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只几乎能遮住大半张脸和肩膀的胖狐狸,会觉得不惊奇。
但也没有人会来多嘴来问一句。
只是投射而来的目光,让云奚感觉自己站在瓜田的田埂边,探出头一看,哦豁,里边密密麻麻挤满了猹,眼冒绿光。
当然,白无染是里面唯一将绿光投向卿蓝的猹。
卿蓝也发现了,他的徒弟总是用求知若渴的目光,近乎迫切地看着他,而且每夜都在他的宫外守望…
就像所有害怕父母受到伤害的孩子一样,为他守望。
纵是卿蓝,也有些触动……竟然是这样知恩图报的孩子。
于是灵犀便又勤勤恳恳地翻出来一大堆书,送到白无染的偏殿。
知恩图报的孩子将此视为一种挑衅和蔑视。
卿蓝的意思是,哪怕他将那些书全部修学完毕,也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
望着天边的明月,白无染牙关紧咬,身形微颤。
难道,他再也见不到他的狐狸,带不走他的狐狸了吗?
…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白无染越想越悲伤,越想越难过,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无力地萎靡在地,痛苦地抡起拳头锤得地砖哐哐哐,并且忍不住打了哭嗝儿。
云奚:“…”
他大半夜听着声响,还以为是耗子凿洞来了。
颠颠地跑过来一看,好家伙,白无染居然当起了大耗子。
而大耗子猝不及防地抬起头,就见到狐狸担忧的面孔。
白无染痛苦悲伤地看着他,“狐狸,我带你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云奚:“?”
啥玩意?
带谁走?
走哪儿去?
这句台词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搓搓爪子,云奚恍惚觉得,自己突然成了迫于无奈要私奔前的爱侣。
而另一个爱侣已经哭出猪叫,“我不能忍受他再这样对你了,我要带你走!”
云奚:“?”
剧情提前了这么多了吗白无染想对自己做什么他现在还只是只狐狸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白无染:我好恨
云崽:发生了什么?
——
月底了,放云崽出来撒娇卖萌翻跟斗,发出想要营养液的嘤嘤声
——
哎嘿,端起一只只云崽开始发(卿蓝即将出没)
纯读者.阳光男孩1个火箭炮
闻澜1个地雷
昭和1个地雷
沐阳1个地雷
瓶营养液
神奇的二狗子2瓶营养液
生当复来归1瓶营养液
晨光下的尘埃1瓶营养液
陌1瓶营养液
云崽拿到手了快快快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