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034章
云奚此人,是烤红薯的一把毒手。
自他凭一己之力,险些将整个院子付之一炬后,卿衡之便承担起了为他烤红薯的重任。
但此时尚未入冬,红薯们个头都很磕碜。
云奚就拢着件宽大的袄,斜斜地靠在榻上,眼睛呲溜呲溜地盯着自家娘子窄瘦的腰线,还不忘对着磕碜红薯们指指点点,“卿郎,快把它放下,我怎么瞧着它会咬人。”
“这个长得好像人参哦,落地就喊爷爷那种。”
“天啦撸,其实它不是红薯,是个种子吧。”
…
云奚说着说着,没把卿衡之逗笑,把自己逗笑了。
他自顾自笑得灿烂,“若它们知道自己被这样说,肯定要哭着满地爬。”
卿衡之的嘴角轻轻翘起来,“奚奚,所以你要吃哪一个?”
心却重重地落下去。
云奚在床上昏睡多日,吃的少,睡得艰难,虽然也笑也说话,却少有这样无法无天指点江山的精气神。
卿衡之已经好久没见着这样的云奚,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红红的,英俊的眉眼中是灼灼的少年气。
这样的云奚,是合该走在大道上,意气风发的笑,然后被所有姑娘们追着撵着砸香囊的云奚。
却不该是躺在床上,一碗药喝一天,还要吐半碗出来的云奚。
…回光返照。
这四个字下意识地出现,就被卿衡之用尽全力狠狠地按下去咽下去。
而云奚还在叽里呱啦地挑,“要那两个圆的,长得好看点,总感觉吃了丑的肯定也会变丑。”
卿衡之喉结动了动,神色如常地将他选中的红薯拣出来,“你长成这样,吃什么都好看。”
云奚眸光微微闪烁,笑得呱唧呱唧的。
屋子里点着炉子,炭火通红,红薯埋下去不久,清甜的香味就一点一点渗出来。
不知何时,卿小白嗅着香,在门外汪汪呜呜地扒门。
自从云奚伤了肺,卿衡之就不再许卿小白进这个屋里玩了。
小狗暑天掉毛,从前不觉得,自躺在床上,随便嗅进点灰尘狗毛,云奚便能呛得惊天动地。
今日卿衡之也没打算让狗进门,云奚却道:“让它进来吧,咱们一家三口,我两怎么能吃独食。”
卿衡之稳住气息,平静开口,“…好,那让它吃你那份。”
卿小白便进来,只一段时间没见,它便长大了好长一截,想来,再放到街上,不会再有小孩不知天高地厚地撵它砸它。
但瞧着还是怂叽叽的,它察觉不出什么气氛的特别,只为看见云奚而兴奋,尾巴都摇出花了,卿小白不知道暗潮汹涌,但也敏锐地感觉卿衡之今日格外温柔,它围着炉子转了两圈,蹭完了云奚,还壮起胆子,去蹭了蹭卿衡之的脚。
红薯的香味愈发浓郁,卿衡之觉着差不多了,拿筷子拨出来,用巾帕擦去上面的炭,掰开了,递给云奚。
云奚伸手掰了一块,喂给卿小白。
然后啊呜一口,啃上去。
寻常人喜欢吃里面红红的薯肉,云奚每次却更喜欢吃皮,总觉得皮更软糯香甜,这次也不例外。
擦得再仔细,薯皮上到底还是有些炭,云奚吃的也很慢,但炭还是弄到了嘴上。
黑糊糊的一圈,像个小孩子。
卿衡之很久没看到云奚这个傻乎乎的样子了,他掩耳盗铃,甘愿当个逃避现实的懦夫,全然想作云奚已然好了,不去看云奚胸口的绷带中从未愈合的伤疤。
笑意浅浅地浮在唇角。
云奚佯装生气,“笑什么笑,吃饱喝足了,快来给爷暖床。”
卿衡之就过去,云奚豪迈地一脚将汤婆子踹出去,伸出手把人抱在怀里。
过了一会儿,又仰起脸,“进了爷的被窝就是爷的人了,快,来嘴一个。”
卿衡之故意偏了偏头,道:“你啃过炭的,不给嘴。”
云奚瞪大了眼,痛心疾首,“我就啃了一口炭好伐,人家娘子都是陪着一起啃炭的,我只叫你亲一下我啃过炭的柔软嘴唇,怎么能拒绝我呢。”
说着,凶巴巴,“快点,不要逼我强吻你。”
卿衡之就凑过去,轻轻一亲,云奚却拽着他的领子,“不成不成,让我给你展现一下,饿狼般的一口。”
说得凶巴巴,动作却温柔,云奚温柔地在卿衡之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把人抱在怀里,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盯着看。
过了片刻,他有点扛不住了,轻轻问:“卿衡之,你睡了吗?”
卿衡之摇头,“是疼了吗?”
他平躺着,不看云奚,一滴泪却顺着眼角滑下来,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发间。
云奚看见那滴泪,跟着摇头,“不是,我叫你起床尿尿。”
卿衡之:“?”
云奚压低声音:“宝贵的肾,在深夜,就容易受到伤害。”
卿衡之闭着眼,唇边的笑又淡又无奈:“胡闹。”
又是一滴泪,滑下来。
顿了顿,卿衡之低低喊了一声,“奚奚。”
喉结微动,“辛苦你了。”
应当是很难受的。
医师说,云奚呼吸的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他没听云奚喊过疼,但却知道,是很疼很疼。
云奚轻轻贴过去,亲亲卿衡之的眼角,也笑了,“我每天吃好喝好,辛苦什么?”
他望着卿衡之眼下淡淡的青痕,望着卿衡之落在肩头稍显凌乱的长发。
夜夜看护,卿衡之的精神十分不好,从一个容光焕发的大美人,变成了个略有些萎靡的大美人。
这一个月,卿衡之都没去上过朝,所有的文书,都放在云奚榻边。
有时迷迷糊糊醒过来,云奚都能感觉到卿衡之看一会儿文书,看一会儿他。
卿衡之摇头,没吭声。
云奚想要再吧唧卿衡之两口,但已经没力气了,就小声说:“…别人家娘子,都会给夫君亲亲的。”
卿衡之侧过身,眼睫微垂,亲亲云奚。
云奚又说:“…别人家娘子,都会给夫君两个亲亲的。”
卿衡之凑近了,把唇贴在他唇边,呼吸交错,再不动了。
回转的生命就像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明亮耀眼,却不可挽留地即将消逝。
卿衡之终于忍不住眼泪,泪水沾湿了云奚的脸颊,说,“旁人家夫君…”
又顿住。
卿衡之本想说,旁人家夫君,都不会把娘子一个人孤零零地抛下。
可到底,说不出口。
云奚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他无法,也不能这样让云奚担心。
可云奚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露出个灿烂的笑,忽悠道:“乖,咱们家不攀比哈。”
他最多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眼睛一闭一睁,云奚眼前便是司命那张讨嫌的脸。
在卿衡之的一生度过后,第二个情劫话本子便也开启了。
云奚把关于卿衡之的喜欢珍惜地托付给司命收起来,摩拳擦掌,准备一雪前耻,这一次,他一定要坑到青华帝君。
而司命写的第二个话本子,也十分神奇。
话说,云奚早就摸清了司命给仙君们历劫惯常安排的戏码,就,莫欺少年穷,莫欺青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
如果说卿衡之是莫欺少年穷的典型,那卿蓝就是莫欺老年穷的范例了。
…一千三百岁,好歹也算老年了。
帝君此生名唤卿蓝,是人间一个仙派的仙尊,至高无上,兹待成神。
此仙尊非彼仙尊,就,他虽然是仙,却是人修成的仙,暂时还只能活在人间,这种仙只有历劫飞升,才能赐君号,成真神。
云奚觉得司命的套娃技巧越来越强了,除了解锁在话本子里看话本子之外,还能解锁了在修仙故事里修仙的成就。
当然,卿蓝既然是青华帝君要度过情劫的化身,就肯定不能飞升。
说来,倒霉也还是真倒霉,他不像卿衡之前期很惨后期崛起,而是前期崛起后期很惨。
…要的就是那种拥有了一切再全部剥夺的无力,而之所以全部剥夺,还是因为他的白月光。
就,人人都有白月光系列,他的白月光,是他的大徒弟…当然,这里云奚莫名很有把握感觉此人是白玖。
问就是因为他姓白。
卿蓝是个十分特别的人,他喜欢,哎,他不说,就是玩儿,每天还装得若无其事似的,就在那板着脸教孩子,天地良心,谁喜欢人给人往死里布置功课啊。
理所应当的,白月光对他一颗爱师之心可昭日月,就差没把他当爹伺候。
找到心上人了,也不忘先领去给他爹看看。
于是就看出问题来了,仙尊火眼金睛,哦,拐了他家徒弟的,是只狐狸精。
天底下没哪个妖精敢在他们名门正派前面晃悠的,卿蓝怎么想的且不说,反正司命在里面写了一帮子秉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傻蛋。
傻蛋们拾掇着,加上卿蓝本就深受师爱徒,徒不爱师的禁忌之苦,这样那样一番不小心,就把狐狸精捅死了。
也把白月光的心捅死了。
师徒二人因此结仇,开始相爱相杀的情劫内容…当然,被爱的永远是徒弟,被杀的永远是师尊,就,哪怕你害我师门灭尽,坠入魔道,但我仍对你痴心不改,哪怕你害我被全天下指责,身死道消,但我仍对你矢志不渝。
啊,这个,就是爱情!
反正故事瞧明白了,云奚就准备去挑事了。
但他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好家伙,谁能告诉他他为什么在地上爬?
作者有话要说:
云奚:我死了,哎,我又活了,就是玩儿
——
正文完结后,卿衡之会安排番外一篇~
大爷们别走哈,所有故事都串一起的,第二篇是我以为我是情敌,结果哎,我是仙尊夫人(叫师娘==)
爱我别走,会很有趣趣的我发誓(声嘶力竭jpg)
——
哦老天鹅耶,俺又要放下旺财抄起键盘惹(旺财:你礼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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