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蓝夜坠落
冲过澡后,周辞清又和章正辰回到了书房。
他走到酒柜拿出一瓶轩尼诗李察:“披拉好像在暗中和其他军|火|商接触?”
“是。”章正辰翻过来两只白兰地杯,“他想脱离我们的制衡,所以找上了缅甸毒|枭自有的军火路线。不过都是小打小闹,跟周家完全没得比。”
周家能在混乱的东南亚立足几十年不倒,单靠富可敌国的财产还不够,杀伤力极大的军火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敢跟各国政府叫嚣的披拉为什么不敢报复当众让他难堪的周辞清?怕的就是周家不卖武器给他们。
没有武器的毒枭就是没有牙的老虎,他披拉又凭什么嚣张?
周家在世界各国的军工厂都有投资,是大股东,掌握着各种轻重型武器贩卖路线,又岂是那些小集团能相提并论的?
就算能拿到武器,谁又能保证能安全入境各国?
唯周家而已。
“他最好真的能搭上。“周辞清仰头喝光杯中的酒,“给一个毒|贩提供武器,太折我功德了。”
和披拉合作是父辈们的意思,高昂的佣金进的也是以前那些下决策的人的口袋,周辞清早就想摆脱这个有害无利的□□。
章正辰伸了个懒腰:“上一辈跟披拉牵扯了太多,要拔出他这条烂根必须确保你坐稳了家主之位,不然带出的那一把泥有能力将你剔除出家族。”
到底是得力助手太少又太年轻,周辞清用自己的狠厉暂时坐稳了位置,但家族内部反对他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要彻底震住那些老家伙还是任重道远。
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又被注入杯中,周辞清向后一仰长叹:“还是在香港无忧无虑的日子好。”
知道吃喝玩乐就行。
章正辰笑嘻嘻:“好,有关大小姐红袖添香当然好。”
靠在沙发上的周辞清斜睨过去。
关家在西港,和周家一样,晚清时期下南洋扎根在这里,往前数一两百年,这两家还算是一家人,关系自然要比金边林家要紧密。
早年关家动荡,现任家主关修平将豆蔻之年的独女关以沫送到周家托人照顾,而当时正准备到香港读大学的周辞清最闲,带孩子的事变落在了他肩上。
周辞清不是瞎子,关以沫整天追在他屁股后面跑,怎么看不出她存了什么心思。
只是对她提不起任何兴趣。
“下个月你生日,大小姐给你弄了艘邮轮出海庆祝,你就没点表示?”
生日么?
周辞清眯了眯眼睛,对面的昏黄灯光迷离起来。
也不知道阮语今年会送他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起腕间的佛珠:“你这么有想法,替我想想呗。”
“让我想啊……”章正辰挤眉弄眼,“无以为报,肯定得以身相许。要是关家大小姐当周太太,你家主之位肯定坐得牢牢靠靠的。”
周辞清懒得驳斥,起身直接把杯中的冰块扬向嬉皮笑脸的章正辰。
书房对门的卧室中,阮语的耳机中只剩虚无的空气流动。
窃听器装在书房那张专属于她的软椅底下,接收范围不广,人稍微走远说话,窃听器就没用了。
她扯下耳机线藏好,想要拿出和宋毓瑶联系的手机,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房门故意没有关紧,外面传来了开门声,阮语立刻推上抽屉,翻身侧躺在沙发上装睡。
窃窃私语不断,阮语调整一下睡姿,将脸用力压向沙发,试图让皮肤压出红印。
终于,脚步声近了,房门被轻轻推开,走廊里亮白的灯照进来,在花纹繁复的地毯上拉出一个挺拔的影子。
压迫的气场越来越近,黑影遮在她眼前,裸露在外的肩头就被一只略微粗糙的手掌覆住。
“怎么睡在这里?”
周辞清声音放得极缓,轻得只有她的左耳能够听见。
阮语懵忪地眯开眼睛,转过身抱住周辞清的腰:“我没有睡,在看电视呢,三只裸……”
头一抬,电视屏幕上早已变成信号测试图——晚得连电视台都关闭信号了。
“你回来得也太晚了。”阮语翻身勾住他的脖子抱怨。
周辞清十分熟练地将她的腰圈住,用上半身的重量轻压着她:“我说了不用等,怎么还怪我?”
脸颊的肉被咬了一口,阮语低低的哎了一声:“那哥哥要惩罚我吗?”
抓住那条在他身侧轻蹭的腿,周辞清往下看了一眼。
那还等什么?
“早上那么抗拒,现在又来勾我了?”
这一下来得又急又激烈,阮语来不及咬唇,不禁失声娇呼,听得周辞清小腹绷紧。
阮语有一把好嗓子,地道的吴侬软语,就连哼唧的气音也像珠落玉盘,婉转动听。
“我总算相信,女孩子是水做的了,生长在常年多雨的南方者尤甚。”
阮语轻声哼道:“你比我更南面,而且这里的雨比我们那儿多多了。”
周辞清吻住她嘟起的嘴巴:“往上数五代,我算是个北方人。况且……”
他又将她的左腿折起。
“周辞清!”
阮语急忙往后躲,却故意让另一边肩带滑落到手肘处。
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开着,冷白的光打在雪白的肌肤上,引得周辞清忍不住要踏雪寻梅。
阮语,阮语……
心中不断默念着她的名字,她的声线的软的,身体也是软的,而这软似乎会传染,他这么冷硬的一个人,竟然也有向软低头的一天。
笑意溢出嘴巴,周辞清一路往下,亲吻舔舐她微微颤栗的皮肤。
“别……”
嘤咛歇止,阮语用手去遮挡,原来眼睛早已蓄满莹莹的泪光。
“你又欺负我。”
周辞清笑:“我怎么欺负你了?上次不是没欺负成吗?”
“你还说!”
周老太爷下南洋时,几乎把家里所有行当都搬到了这里,其中不乏各种艳情书画,闲来无事的周辞清学了个通透,花样多得很,而极富冒险精神的他当然什么都想试一下。
今年春节前夕,宋毓瑶回了一趟上海,给她寄来一大箱零食,阮语便在书房的地毯上拆箱。
放在最上面的是透明小书包果冻,阮语刚吞下一个,周辞清突然走到她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一个果冻把玩。
“知道这个怎么……”
“你想都别想!”
阮语被他耳濡目染了一堆儿童不宜玩法,当然知道果冻怎么玩。没等他说完整句话,起身连忙要跑。
但周辞清怎么可能放她走,立刻伸手将她扯进怀里,阮语就眼睛红红地抽泣起来。
“你又来欺负我,我都说了不喜欢这样!”
周辞清最喜欢看她吃瘪委屈的模样,好声好气地哄:“好了别哭了,你来欺负我行了吧?”
二月的暹粒空气里带着些凉意,似泣非泣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忽重忽轻,舌尖掠夺果冻,惹得阮语拼命扭动身子想要脱逃。
他怎么允许。
那个大雨的下午,整个书房都回荡着阮语的娇啼和求饶。
那些雨水似乎飘进了书房,沾满他整只手,连沙发也不能幸免。
他抱着阮语回房间洗澡,在浴缸里帮她清洗。
可洗着洗着,阮语又缠了上来,枕着他的肩膀喃喃道:“哥哥,新年快乐,我爱你。”
哦,原来已经过了除夕,新的一年又来了。
他是恶鬼,是人人得以诛之的恶鬼,从不信有人会真心爱他这个人,要不是权和钱,他身边怎么可能熙熙攘攘。
可这一刻,他突然希望阮语说过的每一句“我爱你”都是真的。
“新年快乐。”他颔首亲了亲阮语的额头,“恭喜你,又陪我度过了一年。”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希望你能陪我每一年。
正要继续捉弄阮语,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突然大声震动起来。
是他的手机。
可手机主人恍若未闻,伸手要去扯掉阮语身上滑落到腰间的吊带。
“别,你、你手机响了……”
周辞清亲亲她被汗水濡湿的鬓角,翻身将她放回沙发。
“穿好衣服,我去接个电话。”
阮语目送他拿起台面上的手机走出阳台,在玻璃门关上之前,她听到了一声“关叔叔”。
又是关家人。
不得不承认,在窃听器里听到章正辰说到周太太的时候,阮语心里有过一丝慌张。
要是周辞清要娶关以沫当太太,她该何去何从?
周辞清不单是她的庇护者,也是情报来源,没有他在,她所有的康庄大道都会随风消逝。
这几年她受周辞清影响,早就不把人性道德放在眼里,可让她当情妇……
她静下心想了想,还是接受不了。
不是厌恶自己堕落,而是不想关以沫难过。
阳台玻璃门关得没有丁点缝隙,站在夜色里的周辞清纹丝不动,拿着手机的手支在栏杆上,懒散又挺拔,但紧绷的背部肌肉出卖了他此刻的严肃情绪。
衣架常年挂着一件衬衫供周辞清随时替换,她取下套在身上,刚拉好下摆,周辞清就从外面回来了。
看到她身上的衬衫,他眼底有光亮闪过,反手把玻璃门关上:“又来勾引我?”
阮语过去抱住他,反咬一口:“明明是你先走的,怎么能怪我?”
周辞清俯身将她双脚离地抱起,走到床边将她压住。
“我有事情需要处理,可能明天前都不会回来。”
不顾夜深时分也要打的电话肯定很紧急,但接到电话就需要周辞清立刻出发的事,阮语还是第一次见。
“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不用担心。”
周辞清从她身上起来,解开她身上的衬衫纽扣自己穿上,然后又走到衣帽间套上长裤。
“阿辰这阵子可能都要跟着我忙,csa那边有什么你不好解决的可以找邵震。”
邵震的身份虽然是医生,但也会暗中帮周辞清处理该处理的人,和章正辰勉强算得上左右臂膀。
黑衬衫黑西裤,周辞清最后戴上藏着刺刀的戒指,亲了亲抱着被子的阮语。
“乖乖睡觉,不要再等我。”
阮语点点头,翻过身俯卧在床上,目送周辞清离开后,迅速捞过被子躺下睡觉。
她不喜欢做无用功,既然周辞清说不用等,她也懒得再虚与委蛇。
后来证明她等也没用,周辞清果然如自己所料,不仅第二天没有回来,甚至直到阮语和csa出发前往柏威夏的那天,他都没有回过西苑。
从暹粒到柏威夏需要三个小时,为了赶在中午前到达,阮语不得不在八点钟之前就赶到csa驻地接人。
周辞清不在的这三天,阮语一直往宋毓瑶那边跑,与在泰国的秦旭阳制定了一系列的里应外合计划。
但丛林中处处有危险,十里不同天,阮语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成功完成任务。
昨晚熬了个通宵,阮语刚坐上后座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先睡一觉,到驻地也不需要叫醒我,直接出发就行。”
嘱咐过司机以后,阮语将座椅靠背调到最低,一躺倒,沉重的眼皮就逼她与光芒隔绝,跟随着颠簸浅浅而眠。
视觉出走,但听觉和意识还残留着,阮语感觉车子缓缓停下,如子弹上膛的开门声轻轻响起。
“时风,你腿长,你坐前面吧。”
“不用,路途有些远,您坐前面会舒服点。”
车子要进山,阮语选了周辞清最常坐的g63,中间的座位没有放下来,旁边的人一坐下,偏硬的座椅斜斜地陷下去一寸。
侧躺着阮语睁开眼睛,面前的许时风也在看她,眼神闪过一丝被捕捉后的错愕,用和手臂一样僵直的笑容和她打招呼:“阮小姐早。”
阮语五感渐渐回笼,留意到他怀里抱着个箱子,肩膀因此变得更加宽阔。
她挪了挪位置,斜放着小腿,脑袋直直倒在他的肩膀上,鬓角立刻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缩,但只当不曾发觉。
“你……”
“位置太窄了,我睡得不舒服。”
g63越野性能无需质疑,唯一的缺点就是后排座位太过狭窄,稍微高一点的人都得收着腿坐,确实不太舒适。
阮语又抬头:“你要是介意的话,等会儿困了也可以靠在我肩上。”
许时风连忙摇头。
笑声的气音扫过耳廓,肩头又往下沉了沉,停滞不前的风景终于徐徐后退。
车子减震和隔音极好,阮语原本还有很多小动作用作撩拨许时风用,可不想刚闭上眼睛,睡意便见缝插针而来。
人在极疲惫的状态下是很难真正入睡的,阮语在恍惚间听到耳畔有许时风特地压低的声音,具体在说什么听不懂,但每每都有回应,应该是在和刘工讨论修复事宜。
突然,车外有个小孩从田边冲到路中间,司机连忙踩下刹车。
惯性使然,阮语整个人往前倾,但旁边更快伸来一只轻轻按住她脸侧的手,挡住了她冲上前方的动作。
“咚——”
几乎是同时,一声巨响发出,阮语眼睛睁开一条缝去看,原本被许时风抱着的透明箱子从他腿上掉了下去,还有好几件仪器滚到地毯上。
“什么东西摔了?”
座椅椅背宽大,刘工腿上也放着手提电脑,根本无法看到后方的情况。
“没事,箱子掉了。”许时风轻轻将阮语的脑袋移回舒服的位置,“已经捡起来了。”
可他的手还扶着阮语的侧脸,只动了动脚把仪器踢回了箱子里。
阮语合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躺姿,将半边身子都压在许时风手臂上,被她枕在身下的肌肉俄顷变得僵硬,一动不敢动。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